唐軍現在所排成的戰陣,呈一前一後的態勢,前面爲第四鎮,後面爲第十二鎮。這兩鎮具體佈陣模式,倒與先前與阿巴泰對決時差不多。
而唐軍之所以排成前後兩鎮,是爲了保險起見,爲了防止與清軍援兵交戰之時,復有大順軍兵馬入援,纔不得不將兩鎮前後排列,以便等到順軍到來之時,可以分別對戰。
由於夜色昏暗,唐軍又陣勢浩大,嶽樂與圖爾格看不清唐軍佈陣的具體情況,他們只能遙遙地看到,那與他們正面對決的唐軍第四鎮兵馬排成的樣式。
他們看到,唐軍排成的陣型,是一個寬度幾乎與流寇相等的一字長蛇陣,六千餘名盾兵一字排開,那鑲着兩排銳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臨時築立的鋼鐵之牆。
而在盾兵之後,則是密密麻麻的槍兵,他們在這盾兵築成的鋼鐵牆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擱有一根寒光閃爍的4米精鋼長槍,有如蓄勢待發的毒龍,陰狠地等到着對面越走越近的獵物。
唐軍槍兵足有三層,可以確保有足夠的兵力填補損失,整個陣形十分嚴整,充滿了凜凜殺氣。
而在槍兵後面,是手持震天雷的唐軍輔兵,這些未着盔甲的輔兵,其實是唐軍殺手鐗般的存在。他們每人腰間掛着十多顆單手震天雷,看似無甚攻擊力的他們,其實卻是唐軍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個唐軍槍盾戰陣後面,則是分列着兩部騎兵,以及兩部重甲橫行隊員,以這兩股部隊,來保護側翼安全。
見到唐軍陣勢嚴整,十分有序,嶽樂與阿巴泰二人皆是十分吃驚,二人心下,甚至隱隱發慌。
他們幾乎同時想到,也許在剛纔,阿巴泰那近兩萬人的清軍兵馬,便是在唐軍這樣的氣勢逼人的陣勢前,最終徹底崩潰的吧。
就在嶽樂他們還在揣測,唐軍接下來到底會如何發動進攻之時,對面的唐軍主將段時棨,已是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向前攻擊的命令。
“傳本帥軍令,全體6000名火銃手,與盾兵配合,列成橫陣直接攻擊。若清軍按捺不住出擊,則立即換成三段擊陣型,橫行哨居後掩護,槍兵列陣在最後,此番前去,要消滅敢於抵擋的一切敵軍!”
“得令!”
黃得功此令方下,前面的唐軍軍陣中,共有6000名火銃手,在盾兵的掩護下,跟着密集的進軍鼓點,一路整齊前行。
他們人人精神抖擻,手中拿着早已裝填好的烏黑髮亮的燧發魯密銃,排成一字長蛇狀,跟着最前面的盾兵,在整齊的鼓點聲中,齊步向對面的清軍軍陣快步走去。
在火銃手的後面,則有如機甲怪獸一般的橫行哨隊員緊步跟行。他們分成了兩部,分居兩側,牢牢護住兩翼。
而在最後,是大批的槍兵緊緊跟行,準備在火銃兵撤下之後,就衝上前去,與清軍肉搏對戰。
見到遠處的唐軍盾兵與火銃兵,一齊齊步整齊踏來,正指揮着手下兵馬列陣佈防,並親自押陣在後的嶽樂與圖爾格,皆不覺面如死灰。
二人皆在心下想到,方纔阿巴泰這兩萬人的部隊,極可能是被唐軍的魯密銃密集齊射,造成了十分恐怖而可怕的擊殺效果,所以如此之快就全軍潰滅。
方纔遠遠看到那,唐軍四下追逐,清軍四下潰逃,堪稱屠宰禽獸一般的可怕場面,二人不覺心肝發顫。
“快,快散開,別緊靠在一起等死!”
嶽樂忽然想到什麼,急急地大聲下令。命令方下,那一衆手下兵馬如夢初醒,立即急急地四下散下。
望着唐軍軍陣越行越近,看到那一杆杆正徑自衝來的烏黑燧發魯密銃,嶽樂心跳如鼓。
他不知道,唐軍這番齊射,到底威力有多大,又會造成怎麼樣的殺傷效果。
就在嶽樂與圖爾格二人猶豫不決之際,對面越發行進的唐軍火銃手,已在一百五十步外,停住了前行的腳步。隨後,他們迅速地做好準備,每個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槍口,都立刻瞄準了對面那些已然散開的清軍步兵。
見到唐軍在一百五十步外,就展開陣勢,作好射擊準備,嶽樂與圖爾格二人,心下又是揪緊。
要知道一般常見的火銃,最多打個六十來步遠,而這唐軍所用的燧發魯密銃,卻是自已親眼看到,竟可在一百六十步外,就開槍射擊,這射程未免太過恐怖。
“預備,開火!”
嶽樂與圖爾格二人還未反應過來,隨着唐軍陣中的火銃總長一聲怒喝,六千杆火銃齊齊開火,共有五千五百餘杆打響。
“砰砰砰砰!……”
連排的鮮紅餘焰一齊飄飛,有如一條長長的鮮紅綢帶,宛如地獄之火一般美麗,有種死亡儀式般的獨特美感。大團大團嗆鼻的白色硝煙涌起,五千五百多顆顆細小的三錢重鉛彈,有如一齊撲飛而去的死亡蜂羣,發出輕微而歡快的鳴叫,向對面的清軍猛撲而去。
呼嘯而來的死亡蜂羣,啾啾地獰笑着,迅速鑽入對面的清軍身體之中。
三錢重的細小鉛彈,鑽入人體,打斷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彈頭將內臟攪成一團漿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應,再加了這個年代幾乎無藥可醫的鉛中毒,中者立斃。
最前排的清軍,立刻有許多人身上象變戲法一樣,綻放出了朵朵血花,被擊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錘猛擊了一樣,仰面倒栽而下。
這鉛彈的衝擊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擋住鉛彈的清軍,亦難抵這巨大的衝擊力,紛紛向後踉蹌栽倒。
第一輪射擊,雖然在黑夜中完全無法瞄準,且清軍又已完全散開,間距極大,卻也至少造成了三百多名清軍當場死傷,讓清軍陣形,立即出現一片混亂。
見到已方軍陣,竟在唐軍一擊之下,就如此混亂不堪,嶽樂與圖爾格皆是大驚失色。
他們親眼看到,從這燧發魯密銃射出的不過三錢重的小小鉛彈,威力竟是如此強大,倒是比其他明軍所用的普通火銃,殺傷力可是要強太多了。
這還是在唐軍火銃手緊急出動的情況下,便能取得的這般輝煌戰果,而現在,如果這6000名唐軍火銃兵繼續這樣齊來射擊,這威力與殺傷效果,可想而知有多麼駭人。
可以想象的是,自已的軍陣,將會在唐軍這樣連綿不休的打擊下,還未能與唐軍接觸作戰,就徹底崩潰吧。
怎麼辦?
還要這樣龜縮着,等他們攻上來麼?
不行,不能這樣任唐軍放肆進攻,自已決不能只當一個任打任殺活靶子!
坐以待斃,是一個最無能也最愚蠢的方案。
那麼,自已現在唯一的辦法,就要抓緊時間,利用兵力優勢,命令手下的清軍,趁唐軍重新裝填火藥,一齊衝殺出去,把這些該死的唐軍火銃兵幹掉,絕不能讓他們象打靶一樣,不斷地射殺自已這兩萬手下。
再讓唐軍這般連續打放下去,自已這些手下兵馬,極可能不戰自潰,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想到這裡,嶽樂一臉近乎扭曲的猙獰。
他衝着旁邊一臉嚴肅的圖爾格,厲聲喝道:“奶奶的,再這樣守下去,只怕最終難逃一死。與其坐以待斃,不若拼死一搏!圖爾格,以我看,還不如趁唐軍尚未過來,讓我迅速帶領五千名精銳,作爲先鋒突擊,一路殺奔前去,去突襲那唐軍火銃手,與其近戰搏殺,讓他們的火銃發揮不了作用。得我得手之後,你再帶上全部軍兵,一齊接應殺出。我們一定要用利用現在兵力尚爲可用的機會,將這些該死的唐軍拼力打退!’
圖爾格默然無言,不過,他迅速地回答道:“額真說得是,但此戰事關重大,還是由在下出戰吧。”
“這……”
“額真,時間緊急!不要再說,就由我出戰,待我得手,你再帶全軍一齊上攻!”
嶽樂喉頭涌動,聲音顫抖,卻立即回道:”是!本將明白!“
圖爾格深吸一口氣,隨後他快速挑選出五千軍兵,一齊踊躍出擊,吼叫着向唐軍的火銃手直奔而去。
一場短兵相接的殘酷戰鬥,終於要開始了。
昏黑的夜色下,圖爾格帶領着五千名精銳清軍,一齊鼓譟吶喊着衝出工事,向正在行進的唐軍戰陣中最前面的火銃兵,疾速衝去。
見到清軍衝出工事,向自已鼓譟衝來,唐軍軍陣中,愈發嚴整肅然。此時此刻,那些火銃手已然迅速換成三段擊模式,擺成前後三排的三段擊式陣型,做好了第二輪射擊的準備。
“預備!”
“放!”
“砰砰砰砰!。。。。。。”
隨着領頭的唐軍火銃隊長一聲暴喝,6000杆魯密銃中,最前排的2000杆,首先打響。
然後,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後面,第二排的2000杆魯密銃緊跟着打響。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後,第三排銃兵頂上來,再打放了2000杆魯密銃。
至此,一次完整的三段擊,打放完畢。
到了第三排的銃兵打放完畢後,原先最早的一排銃兵,已然又裝好火藥與子彈,繼續頂上最前頭,準備重新開始新一輪的打放,這三段擊流程,又重新開始。
爆豆般的槍聲,綿密響起,槍口餘焰組成一排暗紅色的飄飛火幕,濃重的白煙立刻在排成一排筆直直線的盾牌上,連綿涌起。
無數顆呼嘯的三錢重的細小鉛彈,發出輕微的尖嘯,向對面狂衝而來的清軍,疾射而去。
這些熾熱滾燙的細小鉛彈,呼嘯而去,立刻有如熱刀扎黃油一般,輕易地穿入那些清軍的身體中。
在唐軍這般近乎無休止,彷彿綿密不絕的魯密銃打擊下,那五千名一同前衝而的清軍,在第一次三段擊齊射時,就瞬間被射殺了五百餘人。
而領頭衝鋒的那名一等甲喇額真圖爾格,因爲身上穿的鎧甲鮮明亮麗,相當與衆不同,故他本人,簡直堪稱爲子彈磁鐵。
唐軍的第一番三段擊齊射,整整十五顆鉛彈,同時擊中了他,讓圖爾格從頭到腳,佈滿了密密的小血洞。
這名本來揮舞着戰刀,吶喊前衝的主將,彷彿被突然捱了一記重錘一般,生生地停住了前衝的腳步。呆怔了不到一秒,便撲地仰面倒地,再無動彈。
倒地的他,眼睛睜得極大,一副十分不甘的模樣。
這名領頭的圖爾格一亡,遭遇迎頭痛擊傷亡慘重的清軍,頓是陣型大亂。
剩下的四千來名清軍,稍一呆滯,便是人人如得失心瘋一般,哀嚎着轉身逃跑。更有極多的人順手丟了武器,只求能跑得快些。
只不過,後面的三段擊間隔時間極短,那綿密不停的魯密銃,將他們的逃生渴望徹底打消,無數顆鉛彈追上了他們,又將他們從背後射殺了五六百人。
這是唐軍一場近乎標準示範的模式化屠殺!
在見到剩餘的三千餘清軍,以極其狼狽的姿勢逃回本陣之後,唐軍火銃手才收拾武器,在一聲喝令後,繼續與後面的本陣兵馬一起,保持着平穩的陣型,向對面的清軍軍陣繼續推進。
而從千里鏡中清楚看到這悲慘的一幕,看到那圖爾格就這樣連與唐軍正面交手的機會都沒有就陣亡於前,那清軍主將嶽樂,和全體尚未出動的清軍,頓時皆被打懞了。
靠!唐軍的火器這般凌厲,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屠殺。
而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唐軍的火銃,也不象往日所見的火銃那般打打停停,反而一直不停地連續打放,無休無止。那密密麻麻的數千杆魯密銃,彷彿永遠都不會停下來一般,竟能一口氣將出陣外想要近戰絞殺的五千清軍部當場擊潰,這簡直是一場可怕至極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