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崇禎皇帝同意由李嘯全面駐防山東,並節制山東全境兵馬的諭令,由宣旨太監王之心帶着,一路前往山東而去。
而此時,在黑龍江入海口,那座規格與庫頁北堡一樣的廟街堡,終於成功建立起來。
望着面前這座周長四里方方正正,內層夯土外包青磚的大堡,鎮東營營長武壯的心下,十分喜悅。
這座廟街堡座落於黑龍入海口位置,東臨韃靼海峽,南據黑龍江,引黑龍江水入護城壕環城而過,整座廟街堡憑海恃江,地勢十分險要。
爲了方便海運以防備需要,廟街僅開了東門一座城門,這東門朝向大海,離海邊不過四五里遠,卻是十分有利於水師運輸各類補給與商貨。
而諸如甕城、城樓、角樓,炮位、女牆、雉堞、千斤墜暗城門之類防禦措施,皆已全部修建齊全。整座城堡,城高爲15米,牆面馬道寬6米,十分的巍峨雄峻。
武壯原本以爲,在建築廟街堡的過程中,肯定會有清軍來搗亂,於是他調集了鎮東營的甲總乙總兩部兵馬,以及全部的騎兵部隊,對正在建設的廟街堡嚴加守衛。
卻沒有想到,從廟街堡開工,到整座城堡完成的兩個多月時間內,根本沒有清軍前來襲擊騒擾,倒是讓武壯大爲奇怪。
直到他收到李嘯的飛鴿傳信後,才知道,入關清軍被消滅了4萬餘人,且金復二州被唐軍夷爲平地,那清朝已然元氣大傷,眼前只得據守國中,舔舐傷口,以圖恢復。故而再無餘力,去進剿位於黑龍江入海口這樣蠻荒地帶的廟街堡。
只不過,清朝想安安靜靜地休養生息,李嘯卻不打算給他們這樣的機會。
很快,武壯傳到了李嘯親自頒下的《清虜獵殺令》。
其實,這份清虜獵殺令,與當日在庫頁島上所頒佈的,用韃虜換獎賞的方法十分相似。都是利用附近的各海西女真部落,用賜給獎賞的方式,鼓勵他們的部落戰士,去獵殺清朝韃子。
現在庫頁島已然平定,再無清朝兵馬前去,故這個獵殺韃虜的策源地,自然要前移到這黑龍江入海口處的廟街堡來了。
收到這份獵殺令的武壯,立即派出手下,前往附近的幾個海西女真部落,向他們宣講李嘯的這項新政策。
聽到這項可以用清虜換獎賞的新政策,一衆海西女真部落,皆是十分欣喜。
原本,在廟街堡還未建好時,唐軍就已給他們兩項優惠政策,大得這些野蠻部族之心。
第一條政策,是告訴他們,現在已是唐軍治下,徹底脫離了清朝的統治,故再不用向清廷交納稅賦,而唐國公李大人寬大仁德,懷柔遠人,準允治下的全部海西女真部落免賦三年。
第二條政策,則是允許他們,將來和庫頁島上的土著一樣,每月月底的三天時間內,可前往建好的廟街堡進行貿易,用部落產出的獸皮肉乾凍魚等物,來換他們所極缺的鹽巴,布匹,鐵器等物。
而現在,這位唐國公李大人,又給了他們一條新的發財之道,卻是充分地利用了這些野蠻部落驍勇善戰的特點,更對了這些嗜血好殺的野蠻部落的胃口。
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家住在黑龍江南岸,離廟街堡約一百餘里的黑勒裡地區,海西女真圖根部落的成年戰士濟什特,就被部落頭人宣佈的這條獵殺令新項策,所深深吸引。
“兒郎們,你們聽清楚了!只要斬殺一名清虜,唐軍的賞格是,兩斤鹽二十斤糧食再加一匹棉布,或者是兩斤鹽二十斤糧食外加兩件鐵器,這樣厚重的賞格,可比原先清人給的什麼扇子坎肩之類的頒賞,要強太多了啊!唐軍還說了,只要我們能獵獲清虜,不論是死是活,他們都要。而且,這賞格永遠不會取消,會永遠等着我們部落的勇士們,用鮮血與勇力,去把它們取來!”
聽了部落頭人的大力鼓動,包括濟什特在內的部落戰士,無不熱血沸騰。心情激動的他們,齊齊發出有如狼嚎般的高聲嘯叫。
要知道,唐軍的商品,諸如鐵器,布匹、食鹽、糧食等等,基本都是這些海西女真部落所極其緊缺的生活必須品,對於部落的發展壯大十分重要。更何況,在蠻族部落中,能通過流血戰鬥得來的榮譽與獎勵,遠比流汗出力的打獵所獲,或是貿易通商所得到的物品,更受族人尊敬。
其實,唐軍現在給的賞格,雖然看上去很可觀,卻比原先在庫頁島上頒佈的賞格要小得多。
這是因爲,李嘯考慮到,在自已那先南後北的計劃實施後,這項賞格,極可能會長期在外滿洲一帶實施,故不能一次性把這些蠻族部落餵飽,得象養鷹一樣,讓他們在得到獎勵之時,還得保證足夠的飢餓感。
心情激動熱血沸騰的濟什特,回到自家的樹皮屋後,立即開始打點行裝,準備出去捕獲清虜。
他先將自家那匹兩歲大的成年青馬,好好地洗刷了一遍,又給它餵了豆子精料,這匹青馬洗淨吃飽後,頓時精神抖擻,咴咴地打着鳴,不停蹘着蹄子,一副精神昂揚的狀態。
然後,濟什特將那有足有一石之力的樺木弓矢,仔細地調絃、放弦、修整,確保弓矢沒有任何缺陷與隱患後,才把它插入鹿皮箭囊中,在青馬側後部掛好。
接下來,濟什特又把最近剛剛磨好的骨制箭矢,精心挑選了二十根,一根根地將尾翎梳理整齊,再插放於樺木箭袋裡,於青馬的側後部另一側小心掛好。
整理完馬匹與弓箭,濟什特就穿上了祖傳的魚皮盔甲,將一把一寸來長,用鰉魚皮製成刀鞘的小解首刀,在腰間別好,再穿上厚實的牛皮靴子,打牢綁腿,把自已武裝完畢,
隨後,濟什特再把備用的一大袋馬匹豆料,綁好在馬鞍處,又把諸如打火石,火絨布等必須品,仔細整理裝好在衣服中,便牽馬出門。
“當家的,等等。”
濟什特剛把馬牽出家門,妻子孟喀便從廚房中大步出來,將一個熱乎乎的布袋子,雙手端着交給了他。
“這是我剛做的,足夠八天的乾糧,你就帶在路上吃吧。”孟喀凝視着自已健壯高大的丈夫,深情地說道。
濟什特把這個熱乎乎的袋子,在馬鞍處仔細繫好,張開雙臂,將妻子深情擁入懷中。
“孟喀,好好照顧孩子,你們就等着我帶好東西回來吧。”
“嗯,當家的,你放心去吧。”
濟什特嗯了一聲,放開妻子。
在妻子注視關切的目光中,牽着馬匹大步走遠,在到了部落出口處的山道處,他翻身上馬,大喝了一聲“駕!”,大青馬一聲長嘶,撒開四蹄,疾馳而去。
黑龍江與烏蘇里江匯合後,共同組成當今的阿穆爾河,而在明代,這條河被稱爲龍莽哥江。濟什特逆着龍莽哥江南下,對當地地理十分熟悉的他,知道在龍莽哥江上游的哈刺馬古地區,偶爾會有清瞄的巡邏隊出現,所以,濟什特打算前去那邊,打個埋伏,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
兩天後,他就到了哈刺馬古地區,在一條小道旁選好的埋伏地形,濟什特便在這裡呆了下來。
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爲濟什特發現,這小道上有許多新鮮的馬蹄印,這就說明,清軍的巡邏隊會經常出現在這裡,那麼,自已只要呆下去,終究有所收穫。
由於是盛夏,濟什特埋伏之處的蚊子極多,對他進行輪番叮咬。這種環境,一般人肯定受不了,只不過,作爲一名經常打獵的部落獵人,濟什特對這樣蚊蟲叮咬,完全不當回事。
他在這裡整整守了兩天。
這兩天中,有兩次,有多達六七人的清軍小隊,從道上經過,由於清軍這般人多,濟什特不敢輕動,只能放任他們過去。
直到第三天中午,濟什特才終於等到了機會。
只有兩名清軍巡邏兵,在這小道上,從北向南緩緩地縱馬而來。
由於是夏天,這些巡邏的清軍,嫌天氣太熱,都沒有穿厚厚的盔甲,只穿着了薄薄的箭衣夏裝,現在,卻正好成了濟什特的獵物。
“嗖!”
一道冷光閃過,一根凌厲的骨制箭矢,正中一名清軍的胸口!
一箭插心!
這名清軍慘叫一聲,隨即倒栽下馬來。
“嗖!”
就在旁邊的清軍驚駭萬丈,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之時,箭術出衆的濟什特,隨即又是一箭疾射而去。
奪的一聲,這根箭矢擊飛了這名清軍頭上的涼帽,露出他剃得發青的頭皮,和那兩根細小丑惡的辮子。
這名清軍這才反應過來,是有人趁機偷襲。他哀嚎一聲,猛磕馬肚,便朝小道的一頭猛竄而去。
來不及了!
濟什特又是疾疾搭弓拉弦,吱吱的弦張聲中,銀白色的虎筋弦張如滿月,用熊骨磨製的箭頭,直指這名縱馬狂逃而去的清軍背心之處。
“嗖!”
一道凌厲的白光閃過,這名清軍的背心之處,被這根呼嘯而來的箭矢立即射中,噴起霧狀的血花,箭頭盡沒,只剩下箭桿後的尾翎,還在背後搖弋。
這名中箭的清軍,如觸電一般渾身哆嗦了一下,便搖晃着掉下馬來。
濟什特從埋伏之地躍出,急急奔下山去,收割自已的獵物。
等他跑下山去之時,那兩名清軍所騎的馬匹,早已跑得不知所蹤。
濟什特臉上的神色頗有些惋惜,不過,他更不多想,刷地從腰間抽出解首小刀,立即開始割取地上那兩名清軍的頭顱。
他的動作熟練而準確,解首小割劃了幾下,兩顆血淋淋的頭顱,便被他整齊地割了下來,用牛皮繩捆在一處,綁了腰間。
濟什特本想再把這兩名清軍好好摸索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散碎銀子或值錢東西,卻忽地聽得,從小道的南邊,傳來了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
糟了,有大隊的清軍過來了!
濟什特急急站起,雙指塞入口中,一聲清脆響亮的唿哨,那匹青馬猛地從林中竄出,疾跑到來到了跟前。
濟什特翻身上馬,猛磕馬肚,向北疾馳而去。
他能聽到身後傳來隱約可聞的咒罵聲,身旁便立刻不時有凌厲的箭矢,咻咻地追上了來。
濟什特勒緊馬繮,拼力狂奔,對地形極爲熟悉的他,終於在連續逃了近半個時辰後,身後再無清軍追兵趕來。
此時,人與馬皆是大口喘氣,十分疲憊,濟什特摸到了摸綁在腰間的兩顆頭顱,心下卻是十分快慰。
好麼,有這兩個清虜首級,自已卻可徑去廟街堡,好好地換取獎賞物品了,這番辛苦卻是值得。
接下來,人吃糧,馬嚼豆,人與馬皆恢復了體力後,濟什特重新翻身上馬,一路北去。
從哈刺馬古,到卜魯兀,到沼陰,再到自已部落所在黑勒裡,濟什特一路未歇,甚至連自家部落都未回去,便直奔黑龍江入海口的廟街堡而去。
濟什特一路縱馬急馳,臉上卻是明顯的焦急之色。
因爲,現在是盛夏,他腰間的頭顱,雖然撒了石灰,卻已然散發出了濃郁的惡臭味,開始快速腐敗。濟什特必須趕在頭顱腐爛前趕到廟街堡,讓那裡的唐軍驗貨交割後,才能順利領賞。
如果在趕到廟街堡前,這兩顆頭顱便爛掉了的話,自已可就白忙乎了。
蜿蜒曲折小道上,濟什特拼力打馬飛奔,趕到了黑龍江邊後,尋得個淺灘之處,便立即淌河而過。
此時,守堡的唐軍鎮東營營長武壯,也在城樓上,用千里鏡看到,一名野蠻部落模樣的騎手,正向自已飛奔而前。
當隨着濟什特越奔越近,武壯看清了他腰間別着的兩顆血糊嘶拉的頭顱時,不由得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好麼,這麼些天過去,總算來了第一個上繳頭顱的土著了。”
濟什特打馬行進,直奔廟街堡東門,到了東門口外,他解下腰間的兩顆頭顱,向城頭的唐軍高高舉起,嘴裡大聲地喊叫着。
“武營長,他說,他獵獲了兩個清軍的首級,特地趕來向我們換取獎賞呢。”翻譯對武壯稟報道。
“嗯,放他進來吧。先驗看首級,若真是清虜韃子的話,就按李大人的規定,把賞格給他。”武壯微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