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領導,您就饒了我,您也不想一想,如果我真的跟着您找吳書記,人家心裡會怎麼想?肯定會以爲我跟您商量好了跑去要官的。您說得再振振有詞,再有道理,再出於公心,別人也不會相信的。那樣做,人家當您的面不會說什麼,心裡會怎麼想?我跟別的那些跑官要官的人還有什麼區別?起碼形式上是一樣的,那樣一來,很可能我的政治前途就讓您給毀了。”
彭遠大這麼一說,跟黨走就放開了手,想了一陣兒說:“你小彭說得有道理,這樣,我自己去說這些事情,起碼要把誣衊誹謗你的那篇文章揭露揭露,可是你也要活動,咱既不送禮也不送物,可是也不能幹受別人的欺負,乾等着天上掉餡兒餅,別看我已經離休這麼多年了,旁觀者清,現在的社會變成了什麼樣我心裡清楚着呢。”
彭遠大苦笑着說:“好好好,我把那篇文章下載下來,然後找組織部和紀委的領導說說,請他們出面查一下。”
跟黨走說:“那也好,真能查出來,就地把那小子槍斃,我說的槍斃不是真的槍斃,是從政治上槍斃。對了,你讓我看看那塊大金錠好不?多少年沒見到了,真想啊!”
彭遠大見他不再逼着自己去找吳修治,鬆了一口氣說:
“沒問題,走,老領導,我親自陪你去看那塊大金子。”
跟黨走卻又變了主意:“不行,還是改日再看,我現在就去找書記大人,現在正是關鍵時候,晚了就來不及了。唉,沒辦法,該跑的還是得跑,該說的人情還是得說啊,這就叫與時俱進,適應新形勢、新情況,什麼時候能把壞人、小人從政治舞臺上剔出來,好人、能人、真心實意爲老百姓做事情的人能不再吃虧受氣,我們這種人也就能安安心心地閉上眼睛化成青煙上天堂了。”
跟黨走嘮嘮叨叨、急三火四地跑掉了,彭遠大急忙跟在跟黨走的後面送他,看着跟黨走疾步遠去的身影,彭遠大的心裡熱辣辣的,眼睛酸酸的只想哭。年輕無知的時候,他發願要當公安局局長,那隻不過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一時聊發少年狂。同時也覺得當局長是衡量事業成功的一個尺度而已,而那時的從政環境也爲他確定的努力方向提供了現實基礎,因爲那個時候只要肯吃苦、肯實幹,工作有成績就能夠得到提拔,彭遠大自己就是實例。外地招工到銀州市工作的他,在銀州沒有靠山和背景,從一個以工代乾的小警察幹到公安局主管刑偵、治安、緝毒的副局長,如果沒有好的黨風、政風是不可能的事情。老局長臨退休前提拔他當了副局長,如今副局長他已經當了十年,其間除了老局長退休後接班的是公安局原任副局長之外,再後來的局長基本上都是從外面調進來的,好像公安局原任副局長都被打入了另冊,再就沒有從公安局現任副職中產生過正職。現在回想起來,彭遠大有些恍然大悟,難怪調過來的局長中有兩位當時就讓人莫名其妙,例如打獵跟野豬同歸於盡的範局長,過去是市人事局的一位副局長,調到公安局當局長,後來又兼政法委副書記,等於連提兩級。過去彭遠大對這方面想得不多,總認爲那是組織考覈決定的事情,也許人家資歷、能力方面有自己不瞭解的特殊才能。現在看起來,這種莫名其妙的提拔讓人不能不懷疑其正當性。有了這種懷疑,彭遠大就感到從心底裡發涼,並由此想到了今天一上班老牛和跟黨走兩個人不謀而合的勸進話語,連他們都與時俱進了,看樣子自己這樣悶着頭實幹、傻幹確實已經跟不上時代的進步了。不能否認,善於“經營”,敢於“活動”,現如今也是一種能力的體現。然而,想來想去,他苦笑一聲做罷了,因爲他實在想不出來自己能夠找誰當面張口向人家要局長當。這麼多年,他在那方面沒有用過心思,也不會在官場中經營自己的人脈,歷史和現實都證明,臨時抱佛腳肯定要挨佛爺踢,現扎耳朵眼上轎肯定來不及。
彭遠大站在那裡傻傻地費心思,姚開放經過,喊了他一聲:“老彭,愣在那兒幹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