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普下令放棄舒縣的同時,臨湖城也遭到了飛熊軍的進攻。只是與舒縣相比,這邊的荊州兵可不是佯攻,而是卯足了勁頭,在文聘見臨湖城中守軍並未被程普調出之後,便由胡車兒率領,殺氣騰騰地衝向臨湖。
早在雙方斥候交鋒不久,駐守臨湖的江東守軍就意識到情況不妙了。統領江北全軍的程普率兵去了舒縣,卻並沒有將荊州軍的襲擾戰術打破,如今更是被荊州輕騎的斥候遮蔽了方圓百里的動向,雖然不知道荊州軍進攻的方向是哪兒,但提心吊膽的守軍早已在兩天前便緊閉城門,準備死守了。
斥候是不敢再往城外派了,所以大夥都在城頭緊盯着,事關生死,誰都不敢懈怠偷懶,比平日更爲警醒。也正是因爲如此,飛熊軍剛一出現在城外,城頭上便梆子聲鑼鼓聲齊鳴,困守在城頭上的江東守軍揉着通紅的雙眼伸長了脖子往下瞧。
見來的荊州兵不過千把人的樣子,許多江東將士都不由鬆了口氣,臨湖城並不大,但城牆也有兩丈多,更何況三千人據守城池,若是這樣還被一千人攻下,那大夥也實在太無能了。
“哼,看來荊州也沒什麼兵將了,就憑這區區千餘人,還想攻破咱臨湖?”守城的校尉姓郭,年約三十許,此時見敵軍人數甚少,不由放鬆下來,笑道:“更何況咱們離舒縣和襄安不到百里之地,只要程將軍率軍過來,這一千人能逃回去幾個?”
然而他剛一說完,就見飛熊軍之後又涌出兩三千人馬,緊接着千餘騎兵策馬而來,不過這些騎兵卻繞城而走,看樣子,卻是奔着襄安而且。
郭校尉臉上陰晴不定,這是真要拿臨湖開刀了嗎?
畢竟是追隨過孫策的人,郭校尉稍一思忖,便確定自己這個判斷沒錯,雖然不明白荊州軍何以敢用三千人來攻打臨湖,但他卻收起了輕視之心,傳令部下嚴加防範,時刻準備接戰。
不過很快,郭校尉就明白了……
飛熊軍在荊州軍內是個比較特殊的存在,說特殊是因爲這支軍隊從組建之日起,便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攻城。嚴格說起來,是在沒有霹靂車、神弩車的時候用以強攻城池的軍隊。所以這支飛熊軍即便人數最多的時候,也不過三千人出頭。但軍中無不是輕捷彪悍,善於攀援登城之輩,平時所受的訓練,也都是圍繞攻城而進行。
當然,飛熊軍沒有霹靂車,但也不缺少攻城的軍械,雲梯這種最基本的攻城軍械自不必說,用於衝擊城門的羊角重錘車、可以直接放出踏板躍上城頭的井闌車等,都是飛熊軍將士用以攻克堅城的不二法寶。
這一次進攻臨湖,雖然只運來了四架井闌,但當這四架井闌車在臨湖城下進行最後的組裝豎立起來之後,還是讓城頭的江東守軍感到無比沉重的壓力。面對比城頭還略高的龐然大物,許多江東士卒都腿肚子有些轉筋——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本就是人們的通病,更何況是這樣看起來就很高大堅實的攻城車?
“弓箭手準備!”郭校尉臉色有些蒼白,卻強自鎮定地高聲喊道:“射!”
早已彎弓搭箭的弓箭手們聽到鼓聲之後立即放箭,所瞄準的自然不是那幾架龐然大物般的井闌車,而是如蟻般推動井闌車向城下行進的飛熊軍將士。
井闌車固然高大結實,但也相應的存在很多弱點,比如沉重遲緩、行動不便等,平時拆成散裝部件分別由大車拉運還行,臨敵攻城之時,就必須在安全區組裝完畢之後由人力推動——當然不止是推,十多條粗長的纜繩被十多隊壯漢拉拽,否則根本到不了城下。
飛熊軍將士自然不會用血肉之軀硬抗對方的箭矢,不管是推車的還是拉車的士卒身邊,都有舉着大盾的兄弟掩護,大多數的箭矢都被盾牌擋住,偶爾有人受傷或被射死,也立即有人從後面補充上來。
眼看荊州軍的井闌車越來越近,郭校尉面色陰沉如水,咬牙道:“火攻!”在他看來,這井闌車用木頭製成,外面的蒙皮想來也是牛皮,斷然是無法抵擋住火攻的。
按說他這想法是不錯,但事實上火箭射上去,卻很快熄滅了。即便沒有立即熄滅,也有在井闌上的荊州士卒提着木桶以水澆滅。
離得越近,龐大的井闌車給人的壓力越大。箭矢無效、火攻失敗,郭校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井闌車上高高懸起的木排轟然落下,帶着鐵鉤的前端甚至將避之不及的一個江東士卒砸得血肉橫飛,那木排剛落到城頭之上,井闌車敵臺上的飛熊軍悍卒,便嘶吼着踩踏着晃悠悠的木排,向城頭衝殺而來。
“上前!把他們趕回去!”郭校尉尖利的喊叫聲在城樓上響起,冷不防一支羽箭“嗖”地從側面射來,好在他反應奇快,猛地縮回脖子,那箭矢擦着他的臉頰而過,嚇得郭校尉渾身出了層白毛汗。至於臉頰上那火辣辣的疼痛,反倒沒注意了。
順着箭矢飛來的方向望去,郭校尉心中一沉。旁邊的那架井闌車上,擠滿了彎弓搭箭的弓手,因正面有踏板擋着,所以不停地向兩側城頭上守軍放箭。
“殺啊!”猛然響起的喊殺聲又將郭校尉的視線拉回了城頭,就見數十個荊州兵已經躍上城頭,舉着大斧子亂劈亂砍,很快便佔據了踏板附近,使得越來越多的荊州兵從踏板上源源不斷地躍進城頭。垛口處已經躺倒了好些江東將士,有的身首異處,有的甚至只剩下半截身子……
饒是郭校尉征戰多年,也沒見過如此暴虐狠厲,如同刑天般的斧戰士,在他們面前就什麼大槍長刀全都不堪一擊,盾牌抗上去,也多半粉碎成一片木屑,連帶着半截血淋淋的胳膊。
面對如此凶神惡煞,江東將士的士氣頓時低落到了極點,之所以沒有丟下刀槍跪地請降,實在是對方太兇殘了,壓根沒給這種機會。
其實這批打頭陣的飛熊軍悍卒,固然爆發出令人窒息的戰力,但他們能堅持的時間很短暫,那沉重的斧頭揮舞起來實在太過費力,然而就是這短短的時間,最爲緊要。
他們的任務是在井闌車的踏板搭上城頭後,首先躍上城頭,清理附近的敵軍,搶奪踏板附近的地盤,使後續跟進的兄弟能很快加入進來。一般來說他們的傷亡,也是最大的。
“怎,怎麼辦?”一名江東軍都伯臉上倉皇的跑到城樓上,對郭校尉問道。
郭校尉此時卻已下了狠心,一言不發的瞪了他一眼,抽出環刀領着護衛便下了城樓。
此時四架井闌車都已陸續貼近了城頭,踏板放下之後,如狼似虎的飛熊軍悍卒面對江東軍舉起的如林長槍,揮舞着雪亮的大斧奮力衝殺。哪怕被長槍刺中了身體,手中的斧頭也要狠狠劈向對手!
在這種狹窄逼仄的城頭之上,短兵器在近身之後優勢立即凸顯,長槍雖然可拒敵,但卻遠不如對方的刀斧靈活。
“喀嚓!”隨着一聲令人心寒的聲響,又是一個江東兵的頭顱被利斧斬下,滾落在早已被鮮血染紅的城頭之上。在飛熊軍兇猛的進攻下,守城的江東士卒節節後退,甚至有的人爲了避開那閃着血紅光芒的斧頭,從女牆上縱身跳下城頭。
郭校尉見形勢危急,只能帶着近衛衝殺上前,城樓上的弓手不時向攻上城頭的敵軍放箭,然而此時雙方早已混戰成一團,零星的箭矢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隨着越來越多的飛熊軍自井闌車、雲梯甚至鐵爪繩索上攻上城頭,臨湖城的陷落,就已成定局了,只是時間上,比胡車兒預料的稍微早了些。
雖然胡車兒現在已是一軍主將,但每戰必身先士卒的習慣卻從未改變,這會兒他已殺的渾身浴血,卻猶自呼喝着衝殺在前。好在還有個沉穩的文聘,不斷指揮自己的刀盾手從雲梯上增援,減輕飛熊軍壓力的同時,也使得守軍的愈發顧此失彼。在發起進攻不到兩個時辰之內,這場攻城戰便宣告結束。
郭校尉大難不死,卻也只是得以身免,除了十幾個近衛隨他自東門逃出之外,三千餘人大部分成了俘虜。
“哈哈,痛快!”胡車兒隨手撩起戰袍擦了擦臉,大咧咧地站在城頭上,望着城下跪得黑壓壓的大批江東士卒,很是志得意滿。此戰飛熊軍自然是先拔頭籌,奪城首功是跑不掉的。不過想到出發前自己曾對劉琮做過的保證,他不由有些心虛起來。待看到文聘在護衛的簇擁下也上了城頭,胡車兒連忙換上笑臉,眯着小眼睛迎了上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他之前曾答應過文聘,老實在城下督戰,誰知道看到城頭打的熱鬧,腦子一熱便不管不顧了……
“文將軍該不會計較這等小事吧?”胡車兒對方正嚴肅的文聘比較怵頭,臉上笑着,心裡卻忍不住暗自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