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愈暗,大雨仍舊“嘩嘩”地下着,帳內潮溼悶熱,即便敞着帳簾,也令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劉琮的反對早在法正意料之中,他擡頭望向劉琮,從容說道:“正本爲益州之使,一路隨同大將軍入蜀,那縣令自然知曉。揭露黃權等人陰謀之事,舍正更有何人?故此無論如何,正都要前往城中,如此一來縣令和城內主謀之人,纔會相信大將軍入城乃是爲了平息事態,而非賺開城門,殺入城中。”
見劉琮仍在遲疑,法正又道:“德陽城因在蜀中腹地,因此僅有一道城牆,且城門之內別無甕城,正只需領三百鐵騎入城,奪下城門便可,又有何危險?還請將軍儘快定奪!”
對面甘寧也道:“彼時寧自領兵準備妥當,只等奪下城門之後,便立即出兵接應,斷然不會令騎兵陷入城中!”
劉琮也知道自己今日抵達城外軍營的消息必然已爲城內知曉,所以若想攻城,就要兵貴神速,仔細思索了片刻,覺得法正之計雖然看似冒險,實則並沒有多大危險之後,便頷首道:“既如此,就按孝直所言行事!”
至於讓何人來假冒劉琮,衆人還未想到此處,張迅便挺身而出,請求擔當此任。
法正見狀,笑道:“張侍衛久隨將軍左右,對將軍言行舉止自然無比熟稔,就由張侍衛冒充最好!”
待張迅換了盔甲之後,倒也不用刻意模仿劉琮,看上去便有模有樣了。更何況那德陽縣令本就未曾見過劉琮,如何能分辨出真假來?
及至高縣令被帶進大帳,見張迅肅容立於帥案之後,帳內諸將如衆星捧月般分立左右,便先入爲主的認爲,這就是徵南將軍、荊州牧、成武候劉琮了。
在他來之前法正便教過張迅如何說,此時張迅見了高縣令,目光一凝,沉聲問道:“帳下可是德陽縣令?”
“正是!大將軍明鑑!高某好意宴請甘將軍等,卻不料甘將軍不知從何聽說謠言,說什麼高某欲藉此謀害,竟然將本縣扣押在營中,如今已有四五日了……”高縣令看似神態惶恐,可他這話卻將自己摘的乾乾淨淨,想必他也知道,甘寧等人恐怕並無真憑實據,除非要強攻德陽,否則也不會拿自己怎樣。
張迅故作思索,扭頭對甘寧道:“我等遠來爲客,怎好對主人如此無禮?”
甘寧很是配合的躬身道:“實因流言四起,末將爲謹慎起見,不得不防啊!”
“不過是些無知之人的謠傳而已,怎能當真?”張迅嘆了口氣,又對高縣令說道:“有些事情,恐怕你也不知。你且看看,這是何人?”
高縣令順着張迅的目光望去,只見法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由說道:“法,法孝直?”雖然他與法正只有數面之緣,但對這位從前的新都縣令,他還是印象很深的,此時見了法正,立即想起法正乃是做爲使者前往荊州去的,如今法正和劉琮同行,倒也不奇怪。
“高縣令有所不知,主簿黃權等人,謊報軍情,污衊荊州軍進攻江州,意圖挑撥益州與荊州不和,使其就中謀利。我聞聽此訊之後,心急如焚,這便要往成都分說此事。大將軍得知甘將軍與汝誤會,特來問個明白,若是果真如此,我便向將軍做保,請將軍放你回城。”法正見他看過來,便不失時機的對高縣令說道。
高縣令聽了有些茫然,轉念又想到從成都來的使者,曾對自己說過,正是法正慫恿,才使得劉益州遣使請求荊州出兵,他的話如何能信?不過看他這樣子,似乎真是急着想去成都,若是能哄得他們先放自己回城,又或者他們一同入城的話……
“竟有這等事?”高縣令一臉訝然的反問一句,皺眉嘆道:“原來是這個緣故,此間之事,的確是出於誤會,還請大將軍放我回城,否則城內混亂,若真發生點什麼,更易落人口實。”
張迅目不斜視,爽朗一笑,對高縣令說道:“既然這樣,咱們便一同入城!”
高縣令忙道:“不若先讓某之隨從先行回去,免得城中將士誤會……”
他這是打算找個機會讓隨從先通知城內,好預做準備,然而法正怎能讓他如願?見狀立即說道:“事情緊急,咱們這邊出發吧,正現在可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不早日將黃權等人之謀告知主公,倘若真的造成兩軍衝突,此罪非小啊!”
被法正這麼一說,高縣令也只能無可奈何的點頭應了。他甚至打算在領劉琮和法正入城之後,立刻下令放箭,哪怕豁出去自己性命不要,也要將劉琮和法正殺死在城下。
此時已是晌午過後,雨勢雖然小了一些,但道路之上仍然滿是泥濘。高縣令見劉琮等人皆是騎兵,心中稍定,認爲在這樣的地形中騎兵難以奔馳,想必對付起來就容易一些。
城頭上德陽縣主簿見荊州軍營內行出一隊人馬,正惶恐無措時,就聽身後有人冷哼道:“怕什麼?他們這些騎兵,難道還能飛上城頭嗎?”
主簿不用回頭,也知道說話是從成都而來的使者,據說還是黃權信重之人,當下也不敢辯白,只伸長了脖頸,向城下望去。
雨幕之中,那最前面的人隱隱約約的有些眼熟,主簿瞪大了雙眼,遲疑道:“那,那莫不是高縣令?”
聽他這麼一說,城頭上的許多士卒也都紛紛出言道:“可不正是!”
自從高縣令被扣押在城外軍營之後,城內人心大亂,有的人甚至收拾了細軟逃出城去,往鄉間躲避。今日劉琮一行騎兵雖然只三百餘,但因之前便有消息,他們都知道這是劉琮自江州而來,要往成都去的。
可這纔多長時間,劉琮便帶着這三百騎與高縣令一同往城下而來,難道說高縣令已經脫身了?
“哼,那法正也一同來了,正好一併殺之!”使者眯着雙眼望向城下越來越近的隊伍,冷聲對主簿說道:“還不讓將士們做好準備?”
那主簿聽了渾身打了個寒戰,也不知是這秋雨寒冷,還是他心裡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