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營外圍各營在成宜、張橫、馬玩等將的攻擊之下,雖然形勢頗爲緊張,但卻死死守住了營寨。期間張橫親自領兵衝上寨牆,卻還是被荊州軍反擊了下去。雙方將士拼死廝殺,屍橫累累,不過相比之下,關中軍傷亡遠大於荊州軍。
這是因爲防守一方本來就佔據了地形上的優勢,加之荊州軍兵種配置合理,將士素質又較高,對於戰術的掌握和運用,更是比關中軍要高出一大截。如果不是關中軍人馬太多,又怎麼會被其攻上寨牆?
而關中軍各部騎兵的比重很大,這原本是他們賴以成名的優勢,可在進攻城牆和營寨時,戰力發揮反倒不如步卒。蓋因步卒可攜帶雲梯等物,甚至使用拋鉤向寨牆上攀爬。而且步卒相比之下要靈活許多,能迅速集中兵力進行重點攻擊。
張橫被荊州軍將士反擊出來之後,正要集中人馬再度衝殺,卻聽斥候來報,荊州軍一路人馬從昆陽東門外營寨而出,直撲己方大營。
“將軍,敵軍人馬甚衆,恐大營有失啊!”一名校尉聽了之後,連忙對張橫說道。
張橫回頭望向己方大營處,皺眉說道:“當不至於吧?”
在他看來,龐德領兵留守在大營內,只要不是荊州軍大舉進攻,估計是沒有問題的。然而到底關係重大,他還是有些擔心。
“不如由屬下領兵回援,以防不測?”那校尉見張橫猶豫不決便出言建議道。
張橫稍一思忖,沉聲說道:“不必,眼下我軍要務,還是先攻敵軍大營!”
“可是這路荊州軍人馬不少,若龐將軍難以抵抗,我軍豈不是危矣?”那名校尉卻仍舊堅持道。他倒不是怕進攻荊州軍營寨,而是擔心己方大營被荊州軍攻破,彼時進退失據,對關中軍來說,恐怕將是一場慘敗。
張橫聽了更加猶豫,有心要派這名校尉領一支人馬回援,又怕沒有馬超軍令,惹得馬超不快。畢竟相較而言張橫實力較低,並不敢直接挑戰馬超的威信。
好在馬超所派的傳令斥候趕到,張橫一聽馬超要自己集中兵力加緊進攻,便不再理會大營之事。既然馬超都不擔心,自己也不用多想,趕緊將荊州軍營寨攻破,說不定敵軍見狀,只能趕來救援。
得知馬超率部攻破了荊州軍一座營寨,張橫麾下將士士氣大振。方纔他們進攻時屢次受挫,折損了許多人馬,正需要這樣的消息來激勵士氣。
就在張橫整頓兵馬,躊躇滿志的準備向當面的荊州軍營寨再度發起進攻時,在前面窺探敵情的斥候卻忽然來報,營內的荊州軍竟然捲起旗幟撤下寨牆,看樣子是要放棄這座大營。
“什麼?”張橫狐疑的瞪了那名斥候一眼,厲聲問道:“你可看仔細了?”
那斥候連忙回道:“絕不會有錯!敵軍退走甚急,且正於營內縱火!”
張橫聽了便在馬背上挺直了腰,擡頭向荊州軍營內望去,果然見火光漸起,黑煙升騰。
“快!追上去!”張橫見狀連忙下令,那名校尉卻出言阻止道:“將軍且慢!小心是敵軍的誘敵之計!”
張橫愣怔了一下,那校尉又接着說道:“屬下願領兵先行,若是入營後並無伏兵,將軍再領兵入營不遲!”
他既然這麼說,張橫便微微頷首,讓他先率部入營。那校尉領兵衝入荊州軍大營之中,見火勢更大,不過並沒有荊州軍伏兵從中殺出,便派人告知了張橫。張橫這才率領其他人馬往營中而來。入營之後張橫便立即下令撲滅營中火勢,一面又派人去告知馬超。
不多時馬玩和成宜兩部也傳來消息,各自將當面荊州軍大營攻破,張橫聽了心中冷笑,什麼“攻破”?八成是和自己這邊的情形一樣,是荊州軍主動放棄撤走而已。不過不管怎麼說,能攻入敵軍營寨之中,總是件好事。
如此一來,馬超等各路關中軍便已切入了荊州軍的連營之中,並且對馬超正在進攻的第二座營寨形成了包圍之勢。
形勢看上去對關中軍極爲有利,這也使得關中軍從上到下都有了一種必勝的感覺,至於方纔的挫折,便都被拋之腦後了。
“敵軍退的雖快,可這營中卻沒什麼可資利用之物了。”張橫看着空蕩蕩的營寨,不由有些失望。他還想着繳獲些敵軍的神弩車,哪怕不能爲自己所用,想來也能賣出個好價錢。可恨的是荊州軍竟然悄然無聲的將神弩車都帶出了營,只留下些營帳和拒馬等物,就是這些東西,還是張橫麾下的將士冒着大火搶出來的。
那名校尉遲疑道:“敵軍似乎早有所謀,只怕……”
“怕個卵!”張橫沒好氣的呵斥道:“難道不是我軍將士拼死廝殺,敵軍吃不住我軍強攻,這才退走的嗎?”
“是!不過方纔敵軍抵抗甚爲激烈,現在卻突然放棄營寨,道理上說不通啊!”那校尉尷尬的撓了撓頭,對張橫說道。
張橫冷笑道:“不用說了!這必然是魏延見難以抵擋我軍各路人馬,纔會放棄營寨收攏兵馬,以負隅頑抗。”說完,他擡起頭望向荊州軍營寨縱深,晃着手中馬鞭又道:“只要攻破了其中軍大營,還怕連營不破?更何況此時候將軍也當領兵殺出了昆陽,內外夾擊之下,魏延怎麼抵擋?”
他這話也沒說錯,正是魏延下令之後,這幾座營寨內的荊州軍將士纔會主動放棄,撤出營寨。不過這麼做相當冒險,稍有差池,就會引得全線崩潰。也正因如此,魏延才親自在前沿大營中坐鎮,守住最爲關鍵的前方大營,才能將馬超等部牢牢吸引在此。
如果不是荊州軍各部將士訓練有素,這樣的撤退很可能會引發崩潰,好在這種事並沒有發生,使得魏延心中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將軍!我部已將候選所部引入伏擊之中,現正與郭校尉所領人馬合擊,敵軍傷亡慘重,呂將軍估計再有半個時辰便能將敵軍完全擊潰!”呂蒙派來的斥候見了魏延之後,立即高聲稟報道。
魏延對這個情況並不意外,聞言點頭對這名斥候說道:“告訴呂將軍,加快肅清候選所部!”
若是候選知道呂蒙會如此對魏延稟報,恐怕會氣的暴跳如雷。
在他看來,己方雖被荊州軍伏擊,傷亡慘重,但部衆並未因此潰亂,只是有些驚慌失措罷了。
候選因地上有絆馬索的緣故,下令部衆下馬步戰,雖然失去了戰馬衝殺之力,卻總算將慌亂的部下收攏了大半。
“將軍,高將軍也陷入敵軍圍困之中,怕是趕不回來了!”一名司馬跌跌撞撞的跑到候選身旁,對其說道。他所率人馬在隊伍前方,這時已傷亡殆盡,自己也身被數創。
候選咬着牙向荊州軍大營望去,見營內外火光大起,濃煙翻騰之下,黑影幢幢,看來偏將所領人馬也中了埋伏。
“哼,只要衝過去,咱們就能與馬超等部會合!”候選高聲喊道:“不想死在此地的,都跟我殺啊!”
他還不知,此時麾下那名偏將高將軍,正仰面朝天,不過瞪向黑漆漆的夜空的雙眼早已無神。而高將軍所領的兩千人馬,除了被圍困在荊州軍陣中的那五百餘殘兵敗將,其他要麼已經戰死,要麼便做了荊州軍的俘虜。只有不到兩百人逃出了包圍,可這些傢伙見後路也火光明亮,殺聲四起,哪兒還敢往候選這邊來?
在候選的激勵之下,殘餘的部衆都跟着他向荊州軍衝殺而去。
彷彿是被候選這次衝殺殺得抵擋不住,荊州士卒紛紛退走,候選見狀,大爲振奮,嘶吼着喊道:“殺啊!殺將過去,奪了大營!”
“殺將過去,奪了大營!”身後的部下齊聲應和,似乎看到了己方衝破包圍,繼而佔領敵軍大營,並與馬超等部會合的美好前景。
然而當那些荊州軍士卒退回去百餘步之後,卻忽然停下了腳步。雖然四處都散落着火把,還有些野草也被引燃,但候選一時還是沒看清敵軍的陣型。
“哼,還要重新佈陣,阻擋我軍嗎?”候選獰笑着舉起長矛,邁開雙腿大步向前衝去。
“放!”眼看就要接近敵軍,候選卻猛然聽到敵軍陣中連續數聲暴喝,心中不由一驚,暗道:壞了!
候選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身體因爲猛然停下腳步而僵硬發直的時候,就見前排的荊州軍士卒隨着這些命令立即伏下身子,露出了後面舉着弓弩的密密匝匝的弓箭手們。
此時候選距離敵軍非常近,近到他都能看到荊州軍弓箭手弓弩前的點點寒光。他很清楚那是什麼,然而身體卻彷彿不聽使喚似的,緊繃的肌肉無法讓他向前撲倒,眼睜睜的看着那些鋒銳的箭矢迎面飛來。
“懦夫!敢與某對衝砍殺否?”鋒銳的箭矢輕易地撕裂了候選胸口的鎧甲,鑽入了他的身體,絞碎了他的內臟。而候選卻彷彿看到了對面的那名弓箭手嘴角微微下撇,似乎滿是不屑的眼神。
失去意識之前,候選看到黑壓壓的大地向自己迎面撲來,不知怎地,他卻感到了一絲輕鬆。
身邊部下的慘叫聲,喊殺聲,從這一刻起與他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