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任等人雖已放棄營寨,但埋伏在城外的益州兵卻並不知情,仍然從藏身之處撲向大營。然而益州兵各部因距離遠近,發動先後時間不同的關係,並未形成齊頭並進之勢。倘若荊州軍並未分兵進擊也還罷了,但是最先衝至大營附近的益州兵,立即遭到了營外荊州軍的猛攻。
率領這路荊州軍將士的是呂蒙,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務,那就是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將迎面之敵擊潰!所以呂蒙採取了強攻的戰術,毫不花哨但卻如同利刃一般,猛地刺入了益州兵的隊伍之中。
呂蒙並沒有騎乘戰馬,並非沒有這個條件,而是他怎麼也學不會控制戰馬的同時,還要揮動武器發力戰鬥。因此他如同身邊的普通將士一樣,披甲持刀,衝殺在最前線。
將爲軍中膽,主將身先士卒,其他人安敢落後?更何況此次入蜀的荊州軍將士皆爲精銳,彼此配合嫺熟默契,極大的增強了戰鬥力。
當面之敵很快便被殺的節節敗退,呂蒙見敵羣之中一員將領正呵斥着部下勉力相抗,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厲聲道:“隨我殺!”話音未落,便舉刀向那敵將撲去。身旁荊州將士,立即緊隨而上。
那敵將好容易阻住了部下後退的趨勢,還未來得及指揮他們向前反撲,就見一隊荊州將士舉刀殺來,爲首的是個年輕人,渾身浴血雙目凜然瞪向自己,心中不由有些駭然。
“快攔住他們!”這員益州牙門將心慌之下擡槍指向呂蒙,然而附近的益州兵早已被方纔一陣衝殺打的士氣沮喪,誰敢率先向前阻攔?沒等益州兵列好陣勢,呂蒙已衝入人羣之中,手中鋒利的環刀左劈右砍,幾乎轉瞬之間,便殺到這名牙將身前。
“噹啷!”饒是這名牙將騎坐在戰馬之上,又是以大刀向下劈砍,卻在呂蒙的進攻下手忙腳亂,反倒被逼的節節後退。然而亂軍之中稍不留神,他便被人從戰馬上抱摔下來,頭昏腦漲之際倉促起身,卻被呂蒙“唰!”地一刀斬下了頭顱……
呂蒙眼明手快一把拎起這牙將首級,高聲喊道:“降者不殺!反抗者死!”
“降者不殺!反抗者死!”數百荊州軍壯漢跟着呂蒙大聲重複,同時手中環刀長矛,依舊毫不留情的向對方士卒身上招呼。
本來就膽怯了的益州士卒見牙將已被敵軍陣斬,更是毫無鬥志,轉身丟下手中武器便逃,那些離着荊州軍近的,乾脆跪地投降。這路益州伏兵本有五千餘人,然而後隊尚未衝至大營,前隊已潰敗四散,反倒將後面跟進的益州將士也衝的站不住腳。
呂蒙見狀哪兒會給對方喘息之機?當下對那些請降的益州士卒看也不看,率領部下向前猛打猛衝。至於那名牙將的首級,早已不知被他丟到了何處。
這路益州伏兵的主將乃是蜀中名將鄧賢,那牙將不過是統領前隊,然而前隊潰散,鄧賢一時收攏不住,又見呂蒙等在潰軍中勢如破竹地追殺而來,心知不能迎戰,當下便翻身而走。好在他見機的快,若是再慢一步,恐怕後隊這數千人馬也要被呂蒙衝的潰不成軍。
鄧賢領兵後退,避免了被潰軍衝亂陣腳,再被呂蒙趁勢掩殺的悲劇,可是從大營右翼殺出的伏兵,就立即陷入了荊州軍的包圍之中。率領這路伏兵的益州將領名叫劉璝,見鄧賢退走,也無心戀戰,轉身欲走時,被冷箭射中肋下,疼的他差點摔落戰馬。
劉璝負傷之後兜轉馬頭便走,後面的部下來不及避讓,被他撞到數人,尚未掙扎起身,便被隨後跟來的護衛馬蹄踩得慘叫連連。劉虎見敵軍已露敗象,催動戰馬向前衝殺,麾下長槍兵蜂擁而上,亂槍如林,當者披靡。很快這路益州伏兵也大敗潰逃,未及逃走的士卒便丟了刀槍請降。
直到此時,還有埋伏在城外的益州軍向大營而來。然而大營四周滿是益州潰兵,領兵將領見了誰敢上前?
“速回城中固守待援!”衝出營外的張任見伏兵姍姍來遲,也顧不得計較,揚聲對他們喊道。黃權所設之計雖然被對方識破,但依仗成都高大堅固的城牆,必然還能防守多時。
不止是張任這麼想,黃權也是對劉璋如此說的。他們倉皇自營中逃出,匆匆返回城內之後,便登上城樓遠眺。
“唉,想不到劉琮竟如此無恥!”有人扶着城樓上的欄杆搖頭嘆息。
劉璋聽了心中冷笑不已,他這會兒身處城樓之上倒也不覺得有多麼害怕了。然而這纔沒多長時間,就見張任領着殘兵自營內退出,其餘伏兵殺到營寨附近,卻被荊州軍各個擊破,不由面色陰沉,對黃權冷哼一聲,說道:“這便是主簿設下的好計策?”
黃權無言以對,只得沉默不語。好在劉璋只是藉機發泄一下心中不滿,見黃權如此,便搖頭嘆道:“固守倒也可以,只是援軍又在何處?”
“楊懷、吳懿、嚴顏等將皆在外,聞聽劉琮攻襲成都,自會領兵前來!”黃權說完之後轉頭望向城下,皺眉思忖片刻,忽然猛地一拍欄杆,仰天大笑。
他這怪異舉動,莫說是劉璋,便是王累等人也紛紛側目,心說難道主簿受了刺激,竟然發瘋了不成?
“諸位!權忽然想明白了!”黃權激動的轉過身,對衆人說道:“劉琮如此急切,必然是因荊州有變故發生!”
王累等人聽了,猶自不肯相信,有人遲疑問道:“能有何等變故,竟讓劉琮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進攻呢?”
“除了曹公發兵南下,還能有什麼事情比這更爲嚴重?”黃權臉上浮現出狂熱的表情,對劉璋說道:“益州有救了!他劉琮孤軍深入,憑藉區區萬餘人馬便想攻克成都,真是癡心妄想!然則他現在已陷入進退兩難之境地,若不能克成都,則別想從容返回荊州!主公,眼下正是主公與曹公聯手,共同消滅荊州的大好良機啊!”
黃權的話使得衆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劉琮會如此,原來是後院起火,他纔會如此着急。
只是看着城外四散潰敗的益州士卒,城樓上的諸人都有些高興不起來。此戰失敗對於軍心士氣的打擊可想而知,更不用說折損了這許多人馬,然而現在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若是不設下此計,但憑城內外益州各部數萬人馬堅守城池,必然不會像眼下這般,被荊州軍打的潰不成軍。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劉璋嘆了口氣,說道:“既如此,那便趕緊派出快馬,令各將來援成都!”
“巴西龐將軍那邊?”有人擔心兵馬不足,便對劉璋問道。
劉璋搖了搖頭:“罷了,龐將軍固守閬中等地,不使巴西被漢中攻破便是。”
城樓上的益州大員們這會總算有了幾分底氣,而城外營中劉琮看着滿營降卒,不由對法正說道:“此等降卒,可用否?”
他現在最大的困難便是人馬不足,尤其是面對成都這樣的堅城,即便有霹靂車等攻城利器相助,要想速攻也是需要大量普通士卒的。
法正略一思忖,頷首道:“未嘗不可使用,只是看將軍用他們來做什麼。”
能用降卒做什麼?無非是填坑的炮灰而已。即便劉琮不說,他也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明言罷了。
劉琮若有所思的擡眼望向遠處的成都城,因相隔數裡看的並不真切,但他知道,此時劉璋等人必然也在城頭向此處張望。想到此處,劉琮淡然一笑,說道:“劉璋被部下所擺佈,想來心中很是憋屈,可如今這世道若是自己不強,又豈能怪別人欺壓?”
他這話倒不是爲自己吞併益州找藉口,只是單純的感慨,不過法正聽了倒是極爲認真的點頭道:“即便貴爲天子,若無虎賁亦受制於人。”他自關中逃難而至益州,對於亂世中的生存法則,早已銘刻於心,所以他纔會主動投效劉琮,就是爲了依附於強大的力量之下。
此時甘寧已領兵返回營內,見了劉琮,在馬上拱手道:“將軍!敵軍大部已逃入城中,我軍正在四處收降!若是寧估摸的不錯,只怕能有近萬降卒!”
實際上他估計的略有些誇大,最終清點降卒不過六千餘人,很多益州將士雖然未能逃回城中,但也未曾投降,而是散於四野之中。不過這一仗打的太過順利,以至於原本合圍的計劃都未能實現,否則益州軍的損失還要更大一些。
劉琮笑道:“此戰大破敵軍,興霸當居首功!”見甘寧喜形於色,劉琮又道:“不過……”
甘寧聽了頓時緊張起來,追問道:“不過什麼?”
“不過攻城之戰,興霸可就沒機會參與了。”劉琮嘴角微揚,對甘寧招手說道:“吾另有重任交付,興霸附耳聽來!”
甘寧見劉琮神神秘秘的,不由好奇策馬過來,待聽了劉琮所言之後,卻有些表情呆滯,扭頭看看劉琮,見他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這纔回過神來,說道:“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