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被斬的消息,被那些殘兵敗將帶回西曲陽之後,便引得守城軍士和城內大族極爲不安。對此胡質頗爲氣憤,之前秦翊非要堅持主動出擊,領兵往合肥通向壽春的道路尋機作戰,便被胡質強烈反對,然而秦翊固執己見,且又不是直屬胡質麾下節制,他也只能乾瞪眼。
然而再怎麼生氣也只能悶在肚子裡,胡質一面派人向劉馥送信,一面加緊準備防守。在劉馥的軍令到來之前,他不可能擅自棄城,只能選擇死守。
如果胡質能夠自主決定的話,他肯定不會留在這裡等死,然而撤出西曲陽的軍令一日不到,他便只能在這裡堅守。若是秦翊不去送死,現在城內便能有五千人馬,藉助城池防守足可抵擋敵軍圍攻,可現在胡質只能寄希望於當塗和陰陵的守軍。
胡質本就是壽春人,只是當初未曾追隨袁術,在曹軍中能升至如今的地位,全靠他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戰功。他如今不過三十多歲,卻已從軍近二十年。戰陣經驗非常豐富,麾下又有一批多年的親信部曲,若非如此,劉馥也不會將他放到離壽春最近的西曲陽來。
對於荊州軍的意圖,胡質認爲無論是從歷陽攻東城,還是順淮河攻當塗,處於陰陵和當塗前方的西曲陽都首當其衝,所以當斥候報告荊州軍前鋒一千餘步騎,已抵近城外數十里之地後,胡質並沒有覺得意外。
那麼是戰是守呢?胡質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儘快做出決斷。敵軍前鋒雖然只有一千步騎,但相信很快就有大隊人馬前來攻城,若是被敵軍圍困在城內,就只能死守,等待援軍了。
他並沒有猶豫太久,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必須趁還有機會撤出此城,否則敵軍大舉圍攻之下,自己到時候想走也走不脫了。
可是未戰棄城,總是不好,若是無人追究也還罷了,萬一被人挑這個理,胡質可沒法反駁。難道埋怨秦翊不聽自己勸說,非要主動出擊,以至於城內守軍不足?
想到荊州軍前鋒不過一千餘人馬,胡質覺得未嘗不可出城一戰,若是能將敵軍前鋒擊潰,或許還能拖延一段時間,到時候或是劉馥傳來軍令,或是當塗、陰陵援軍到來,再視情況而定。萬一抵擋不住,那時也不用回城,直接去往陰陵便是了。
主意已定,胡質立即點起城中步騎,合計兩千七百餘出城,準備迎擊來犯之敵。
不多時,就見斥候飛奔而來,也不下馬,對胡質說道:“報!敵軍已進至不足十里之地!”
胡質雙眼一眯,心中暗道,來的好快,他對那斥候問道:“可探看明白,前鋒何人爲將?”
“旗號所書黃字,當是江東營中黃蓋!”斥候早就看清楚了,聞言立即回道。
“再探!”胡質一擺手,那斥候兜轉馬頭,一夾馬腹“潑刺刺”地去了。
這名斥候纔去了不久,又有一騎飛奔而至,衝到胡質近前,大聲說道:“報!敵軍在十里處暫歇!”
“什麼?他們停下來了?”胡質有些意外的皺了皺眉,扭頭對副將問道:“莫非是黃蓋在用什麼詭計不成?”
那副將沉吟道:“想來是探得我軍出城,所以纔會如此。”
胡質冷笑了一聲,心中不以爲然的想道,若是黃蓋知道我軍出城迎戰,或許會重整陣型,但現在在十里外停下來,就不僅僅是暫時歇息而已。想必黃蓋也正準備向己方進攻了。
只是敵軍前鋒,不過一千餘步騎,這麼點人馬就敢於向自己主動進攻,他們憑什麼?
不過很快胡質就知道黃蓋憑什麼了。
雙方的斥候不可避免的小規模接觸之後,很快黃蓋及其所部便出現在胡質的視野之中。胡質一眼便看出,敵軍步騎各半,以騎兵爲先鋒,步卒槍兵緊隨其後,若是所料不差,還應該有一兩百名弓箭手。
然而當那五百餘騎兵發起衝鋒時,胡質便立即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個錯誤。當他下令己方弓箭手出陣向敵軍拋射箭矢時,荊州軍騎兵已飛奔起來,騰起的煙塵在一陣陣猶如滾雷般的馬蹄聲中,瀰漫而起。
“射!”隨着一聲高喊,鼓車上的戰鼓緊接着響起急促的鼓點,而弓箭手們射出箭矢後的弓弦震動聲,也“嗡嗡”響起。
看似密集的箭矢撲向飛馳而來的敵軍騎兵,可是敵軍卻忽然分作了兩隊,一左一右避開這輪箭雨的同時,分別向曹軍兩翼殺來。
胡質眉頭緊皺,他的側翼安排的都是長槍兵,正是爲了防止被敵軍騎兵衝殺,可是敵騎卻視若無睹,難道說他們不怕密集的長槍刺殺嗎?
“將軍,敵騎似乎是荊州軍的輕騎兵!”身邊的副將眼神銳利,見狀連忙提醒道。
胡質心中一凜,壞了!怎麼把這茬給忘記了?就他所知,荊州軍的輕騎兵非但可以藉助馬力衝殺步卒,還能在馬上拋射箭矢,雖然對胡質來說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他可是軍中將領,有這本事的除了他之外,這兩千餘人馬中,能湊出三百人都很難。而對方呢?五百餘輕騎兵卻個個如此!
“刀盾手向兩側舉盾!”他剛喊完這句話,就知道已經晚了。
透過捲起的滾滾煙塵,胡質看到衝向側翼的敵軍騎兵已彎弓搭箭,向己方的長槍兵攢射箭矢。
隨着一陣密集的箭矢破空之聲,兩翼的長槍兵慘叫着倒下了一大片。其實就傷亡來說,這五百騎射出的箭矢並未造成多麼慘重的傷亡,但是這種打擊對於曹軍的士氣來說,極爲嚴重。在這樣的箭矢攻擊之下,有些人甚至已經開始向後退卻了。
“無令敢擅自退後者斬!”胡質見狀,厲聲喊道。他現在最擔心的便是陣腳被敵軍衝動,若是不對逃兵果斷處置,很可能引發全軍潰散。
雖然胡質的命令下的很及時,但兩翼的陣型已經出現了動搖,尤其是荊州軍騎兵衝到近前,用鋒利的馬刀左劈右砍時,兩翼的步卒便不可避免的崩潰了。
在黃蓋率領步卒正面衝殺而來後,胡質當機立斷,率領部曲繞過右翼的殘兵敗將,直接向陰陵方向逃去。留下來斷後的右翼將士沒能抵抗太久,領軍的校尉戰死之後便大多跪地請降了。
西曲陽一戰而下,但胡質總算率領大部分人馬逃脫了,對於他來說,唯有保存實力纔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