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鴻賊眉鼠眼的四下溜了一眼,見並無什麼人在此,這才小心地走進院子,低聲喚道:“府君……”
“嗯?”孫翊回過神,轉身見是邊鴻,忙問道:“你那邊的事情,辦的如何了?”
“這個……”邊鴻遲疑着看了看孫翊的臉色見他果然拉長了臉,卻也只能硬着頭皮說道:“不是很順利。”
孫翊皺眉道:“莫非你未曾把話說清楚?”
謀反這種事情如何能擺明了說?邊鴻腹誹着,嘴上說道:“鴻出言試探,想來那幾家也當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是他們卻與鴻虛與委蛇,甚至有人一家家主,勸將軍以江東大局爲重……”
“哼,什麼以江東大局爲重,我看是他們對我不抱信心罷了!這些傢伙從來就是牆頭草,哪邊風大哪邊倒。”孫翊嘆口氣,按着邊鴻的肩膀說道:“此事我也信不過別人,還需你和孫亮盡心盡力,事成之後,定然不會讓你們白白辛苦。眼下那人兵敗虎林,威信盡失,加之暴虐無道,會有更多的人起來反抗他的。到時候也許不用我出面,自然有軍中大將來迎我!”想着若是此事成功,自己大權獨攬,能和兄長孫策一樣領兵四處討伐,孫翊的心頭不禁更熱切幾分。
邊鴻擡起三角眼望着孫翊,小意問道:“如此一來,府君定然會奪回曾屬於府君的一切!只是不知軍中哪位將軍,已向府君透露過此意?”
“呃,現在還沒有。”孫翊略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轉而說道:“此等機密之事,那些世家家主不會暗中告發吧。”
“這個斷然不會!”邊鴻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證道:“即便是有人以此來攻擊府君,鴻願將此事一力承擔,絕不因此牽連府君!”說完,邊鴻很是動情的看着孫翊,眼圈泛紅的又道:“鴻得府君拔於微末之中,怎敢不爲府君竭盡全力?若是事有不諧,還望府君照顧我全家老小……”
孫翊聽了後頗受感動,用力點頭道:“你儘管放心!”
“府君,眼下除了和世家豪強聯繫之外,還需府君與軍中諸將……”邊鴻表完忠心便立即向孫翊建議道:“切不可在此坐等,否則良機出現之時府君卻全無準備,只怕悔之無及啊!”
孫翊聞言皺眉思忖,他和江東軍中的諸位將領如程普等人的關係,並沒有他說的那麼好,真正關係親近的是那隻江東騎兵中的校尉、偏將等,但經過虎林一戰傷亡很多,如今能交心的卻沒有幾個。
但是不管怎樣總是要試探一番,想來現在孫權處境堪憂,大夥兒也當會有別的心思了吧?
就在孫翊苦苦思索該如何行事之時,江北大地上,一支兩千餘人的荊州輕騎正在夏日的暴曬下急速前行。
率領這支輕騎的正是中郎將黃忠,自收到劉琮的軍令之後,他便將五千輕騎分爲三隊,輪番自皖城向舒縣等地襲擾,讓駐守在舒縣的周泰苦不堪言。
置之不理?則經常被荊州輕騎掃蕩舒縣城外道路,焚燒運來的糧草輜重,截獲往來報信的斥候。可打過兩次之後,周泰只能捏着鼻子忍下這口惡氣。
在這個以冷兵器對抗的時代,步兵對上來去如風,騎射無雙的輕甲鐵騎簡直就是噩夢。即便以長矛兵結陣、弓手在陣後拋射箭雨,也難以與之相抗。人家輕騎兵並不來與你強攻,只輪番以小隊騷擾你的陣型,弓箭手往往累得胳膊都擡不起來,卻無法取得什麼像樣的戰果。而這種時候荊州輕甲騎兵就開始不斷用騎兵短弓殺傷長槍兵,但凡陣型稍有散亂,則敵軍或突襲,或合圍,讓步卒疲於應付最終難以抵抗。到了最後,便是一面倒的屠殺了……
打不過怎麼辦?好在輕騎無法攻城,那便只能守了,可越守士氣越低,糧草消耗逐漸告罄,周泰只能向程普求援。他說的很清楚,要麼放棄舒縣,要麼請將軍領兵給予敵軍重大打擊,否則不用敵軍來攻,舒縣也待不下去了。
程普的應對很簡單,打!
江北的重要性程普看的很清楚,若是失去江北,則江南之地時刻面臨對方的進攻,而有了江北纔能有一塊戰略緩衝地,使得荊州敵軍不能以大江爲中心,江北江南同時推進。倘若形成那樣的局面,江東軍就將全面陷入被動,甚至只能退守曲阿,以保吳會。
正是基於這樣的理由,程普親自領兵,合計五千步騎自臨湖進駐舒縣,試圖將荊州輕騎的囂張氣焰打下去。
黃忠收到斥候報告之後,決定不與其主力正面對抗,而是繼續採用打了就跑的襲擾戰術。
烈日炎炎,即便是撲面而來的風都帶着滾燙的熱氣,馬蹄聲如雷,乾燥的道路上被踩踏得煙塵滾滾。偵騎四出,遍地斥候,四周的敵情早已瞭然於胸。黃忠此行的目的,就是衝着臨湖送往舒縣的一批糧草而去。據斥候報告,那批糧草由一百多架大車運送,押運的士卒大概在近千左右。往常這樣規模的運輸隊伍,最多也只有五百人左右的軍士護送。很顯然經過黃忠的連番騷擾,江東兵不得不派出更多的人來保護運輸隊的安全。
因舒縣與臨湖相距並不太遠,即便以步卒往返也不過一日路程,再加上如今江東軍在舒縣已有八千餘人馬,所以此次突襲風險很大。不過在黃忠看來,這個風險值得冒。
“將軍!敵軍已停止前行,正列陣防守!”如此大的聲勢,自然無法掩人耳目,所以在黃忠率軍趕到時,押運糧草的江東軍士早已發現情況不妙,當下以牛車爲牆,列陣準備迎擊荊州輕騎。來報告的斥候汗流滿面,精神卻很是亢奮。這也難怪,自從輕騎開始四處騷擾敵軍之後,雖然都是小打小鬧沒佔到很大的便宜,但也幾乎從未吃過虧。
輕騎營將士們的胃口,早已被吊的足足的,任何一次出擊都全力以赴,希望能多撈些實打實的戰功。
黃忠點了點頭,回首看了看麾下將士,見他們都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心知軍心可用,士氣正高,便下令道:“準備突擊!”
身後的輕騎營將士聞言,立即整理盔甲、勒束馬鞍,有人取出水囊,痛痛快快地灌飽了肚皮,早已乾裂的嘴脣上,也多了幾分血色。不過大多數人,都取出馬料給戰馬餵食,份量雖然不多,但這些精料能很快恢復戰馬體力,等會兒就指望這些戰馬呢。
“駕!”黃忠待親衛收拾好戰馬之後,踏馬鐙翻身躍上馬背,抖了下繮繩輕夾馬腹,一馬當先向前衝去,身後鐵騎緊緊相隨,頓時猶如滾滾悶雷響起。
數裡之外的江東軍士不由聞之色變,但卻在軍官的約束下,不敢亂說亂動,只是握着長槍大矛的手上,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滾落,入眼痠澀……
兩千騎兵並未散開,而是數十騎並行,刀槍所指,便是以車爲憑的江東軍所在。他們背依一座小小的山崗,結成近乎月牙的弧形車陣,嚴陣以待。
裡許之地轉瞬就飛馳而過,眼看敵軍越來越近,黃忠舉手示意,身後鐵騎立即向兩邊分出,轉眼便向兩翼展開,兩千輕騎營狂飆突進,席捲而來。
估摸着進入射程之後,黃忠便摘下長弓,探手自箭囊抽出支狼牙箭,彎弓搭箭一氣呵成,略一瞄便鬆開手指,而已經展開隊形的輕騎也隨之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就聽一陣“嗡嗡”弓弦響動,密集的箭雨便以飛火流星之勢向江東軍撲去!
“豎盾!”早有防備的江東將領高聲下令,只見從大車上立即躍出許多江東兵,兩人一組合力將高大厚重的木盾豎立在車前。
帶着尖利呼嘯聲的箭矢鋪天蓋地,“砰砰砰砰”地射中木盾,厚實的木盾上很快便如同落了場大雪,遠遠望去白茫茫一片。木盾遮蔽住了大部分弓箭,卻仍有刁鑽的箭矢穿過空隙。
“噗嗤!”鋒利的箭矢狠狠射入了江東兵的身體,隨着接連不斷的慘叫聲,被飛矢射中的傷兵撲倒在地,而那些趕着牛車的車伕,也都從大車上抽出了兵刃,看他們那嫺熟的動作,分明就是久經沙場的老兵。
箭矢攻擊收效甚微,黃忠並沒有太多意外,但對方的反應讓他心下警惕起來,快速地掃了眼周圍,卻並沒有發現預想中的敵軍伏兵。就在此時,大車上突然站滿了江東兵的弩手,鋒利的弩箭閃爍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退!”黃忠見狀立即高聲下令,同時提刀在手,策馬向敵軍側翼拉開距離。
他的命令下達的很及時,隨着一陣破空之聲,一百多架大車組成的弧形車陣中,如飛蝗般密集的弩箭呼嘯着飛向輕騎營將士。
不得不承認,江東軍的弩弓很犀利,對於缺乏戰馬嚴重依賴步卒的江東軍來說,弩兵的存在不但可以有效的掩護步卒遭受騎兵的蹂躪,還充當了進攻的主力。
然而黃忠所率領的這兩千輕騎卻與這個時代的騎兵有許多不同之處,拋開嚴格到近乎殘酷的訓練不說,其戰馬的優良和馬具的先進,使得他們擁有這個時代騎兵所不具備的技能——鐙裡藏身。
突遭弩箭襲擊,大多數離江東軍車陣不遠的輕騎營將士,在判斷出尚未脫離弩箭的射程之後便立即使出了這招保命的技能……本站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