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還在同他一起說笑打鬧、載歌載舞的人,誰知道一夜之間竟然就這樣沒了。站在的布衣除了慶幸剩下的便也就只有悲痛了。慶幸他們的蒙古包沒有遭遇大火,悲痛我大蒙漢一族一次性失去了那麼多勇士。
在布衣的心裡,他們本應該無憂無慮地快樂地活着,載歌載舞,喝酒吃肉,現如今成了這番模樣,恐怕任誰都開心不起來了……
但是布衣是一個蒙漢族的男人,他要像一個真正的勇士一樣,敢於面對任何事。站在他的角度來看這件事,目前他要做的不是痛哭流涕,也不是一蹶不振,而是痛定思痛,振奮起來纔是。
不安地用手撫了撫額頭,現在的布衣總覺得接下來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但是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當務之急是要讓這些葬身火海的藏族子民們儘早下葬,讓他們入土爲安纔是。
布衣左手輕擡,在空氣中擺了擺,傳奇立刻心領神會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蒙漢族特有的禮節,半彎着身子輕聲問道:“少爺。”
“把他們,找個地方葬了吧。”布衣說完轉身,用手清揉着太陽穴,徑直走進原本的蒙古包,邊走邊留下一句,“都散了吧。”
傳奇聽到布衣的命令一時之間有些驚訝,擡眸看了一眼布衣,怎知布衣剛好也看了他一眼。四目對視,傳奇立馬收回目光,轉身開始執行命令,只是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疑惑,但他堅信少爺的吩咐不會有錯。
在蒙漢族,他們的葬禮分爲四種形式:
火葬:喇嘛、孕婦、輕生(不該死而死)者,死後大家通常會選擇把他們燒掉。
野葬:就是直接將屍體扔在野外,任由他們被狼、狗等野獸吃掉,不過這一般是窮苦人家纔會選擇的方式。
以及水葬,不過水葬很少有人會用,畢竟蒙漢族生活的地方讓他們不得不珍惜水源,能被水葬的人生前必定得有一番非凡的作爲。
而土葬則是王公貴族、富貴人家,死後纔會擁有的待遇。
對於這羣死於大火的蒙漢臣民來說,土葬無疑是他們最好的結局,只是……就目前的形勢來說,這麼多人布衣如果一個個埋了絕對會浪費很多時間,至少傅千瀧是這樣想的。
“沒必要。”傅千瀧悄悄跑過去把傳奇攔住,雙眼默默地盯着布衣的背影。
布衣前去的身影頓了頓,腳下一個虛浮竟然差點摔倒,一向維護傅千瀧的布衣這次一反常態地有些執着,頭都沒回直接說:“你連這點人性都沒有嗎?傳奇,別管她,埋。”
傳奇本想推開傅千瀧,但是礙於布衣和傅千瀧的關係只好讓她攔着,不敢有所動作。但是現在既然得了布衣的命令,自然也不敢有所怠慢,無論傅千瀧和布衣是什麼關係他的主子都是布衣,聽布衣的命令是他應盡的本分。當下,傳奇對傅千瀧道了聲抱歉,便將傅千瀧朝着容衍等人的方向推去,容衍急急上前一步扶住傅千瀧。
“埋?我們時間很多嗎?有必要這樣?”傅千瀧突然擡起頭,定定的看着布衣虛浮的背影,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突然開口問道。
傅千瀧身旁的容衍等人以爲傅千瀧因爲布衣的決定不開心,而要開始大鬧一場,連忙開始七口八舌地對傅千瀧進行勸阻。而傅千瀧卻一反常態,不論他人如何勸阻,她都固執並且執着地看着布衣的背影。
“是。”良久,身前飄來了布衣的回答,簡短而又堅定。
“那好,我也不爲難你。”傅千瀧推開衆人,施展輕功逼近布衣,將一個不知從哪兒摸出來的火摺子遞到布衣手裡。
“給你個選擇。要麼,把他們燒了,我們繼續趕路,要麼……”傅千瀧冷冷一笑,周圍頓時感覺仿若寒氣入骨,“要麼,我們趕路,你和傳奇就在這兒,慢慢埋屍體。”
衆人對傅千瀧毫無防備,所以傅千瀧輕輕巧巧就從衆人的“包圍圈”中“突圍”出來,從而導致了這場鬧劇的發生。
傅千瀧這一出鬧得衆人目瞪口呆,一時之間都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只是望向布衣的眼神毫無疑問多了幾分同情。
這可是在蒙漢人的地盤,而傅千瀧逼迫布衣放火燒的全是蒙漢人的屍體。當衆違抗布衣的命令逼迫布衣,這傅千瀧也太大膽了吧,難道她就不怕布衣發怒?就算他和布衣關係再好也不帶這麼玩的吧……
傳奇畢竟跟了布衣多年,布衣什麼脾氣他依然是瞭如指掌。依他看來,就算傅千瀧和布衣關係再好,這次恐怕都要栽了。
過了許久,布衣意味不明地看了傅千瀧一眼,中午還是緩緩擡起手,迅速把火摺子打開,扔向躺着許多屍體的蒙古包,然後一句話默默進了自己的蒙古包。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要是換了平時,布衣早就發火了而今天他居然一反常態只是默默地走進了蒙古包。
見到布衣進了蒙古包,一頭霧水的傳奇只好跟了進去。而容衍等人站在原地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好不說話。傅千瀧在這樣沉默地環境下什麼也沒解釋,轉頭看向容衍。
“他做的是正確的,根本沒必要埋了。”傅千瀧此時此刻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何不對。
以容衍對傅千瀧的心思,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傅千瀧腹中滿腹的委屈?只是他不能說,也不想說。有時候,裝瘋賣傻不去細糾遠比知道真相要好得多。所以,他着低頭,低聲拒絕了傅千瀧的請求。
就在傅千瀧和容衍對話的這短短一會兒功夫,傳奇步伐沉重地從蒙古包中出來了。見傅千瀧等人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傳奇一時之間有些羞愧。半晌,才走到傅千瀧面前,一字一句地開口,“我家公子讓我對你說,他累了,不想繼續了。”說完,轉身飛也似的逃回了蒙古包。
傅千瀧愣了一下,轉身施展輕功朝着遠方決絕地飛去。空中只留下她最後的笑聲:“是啊,他累了,他怎麼可能不累呢?”
周痕和七皇子等人大驚,連忙施展輕功跟了上去。容衍看了看蒙古包門口的身影,輕輕排着布衣的肩膀,告訴他傅千瀧終有一日還會回來,說完,也提步朝着傅千瀧的方向跟了上去。
布衣愣愣地看着遠方,看了許久,直到傅千瀧等人的身影越來越遠,遠到連個點都看不到,這才轉身回了蒙古包。
布衣坐在自己的蒙古包內,雙手不停地揉着太陽穴,今天,真的是在造孽。他對傅千瀧的心情,難道傅千瀧就真的不能明白嗎?他的一片苦心最終難道都要付諸東流?不,他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其實傅千瀧想什麼他都明白,只是他不能戳破,更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傅千瀧陷入危險。幾個時辰那些人和傅千瀧一起載歌載舞開懷大笑的時候,他就明白,傅千瀧是不可能會漠視那些人的生死的。
幾個時辰之後,傅千瀧被大火刺鼻的煙霧驚醒,入眼的便是那些前一秒還在和她聊天后一秒便慘死的人,她怎麼可能不想幫他們報仇?她想查明事情的真相,難道他就不想了嗎?不,其實布衣遠比傅千瀧更想查明真相,只是,他不能查。
能在入夜之後短短几個時辰之內悄無聲息地殺死那麼多人而後全身而退,足以證明這些人背後有一個強大的背景,強大到足以支撐謀劃整個案件。更甚者,他們這些人之中可能已經出現了內奸。
而傅千瀧,一個剛來蒙漢族做客根基尚淺的小姑娘,讓她去深挖這件事一定會令她栽一個大跟頭,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甚至他覺得,很有可能這件事就是衝着傅千瀧來的,他不讓傅千瀧深究完全是爲了她好。
只是,傅千瀧似乎真的錯怪他了。聯想到她離去之時冰冷的嗓音和鋒利的眼神,布衣就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刀剜開了一樣疼。
“傳奇。”布衣輕聲開口,嗓音有些沙啞,似乎是帶着無限悔恨,對,沒錯,他後悔了。當傅千瀧離去之後他就開始後悔了。
一旁的傳奇看着布衣痛苦的表情欲言又止,不敢輕易搭話,心中明白布衣的含義,只是默默倒了杯水遞過來。
布衣見傳奇不語,心中明白,這件事情怪不得傳奇,畢竟話是他說的,事情也是他做的。端起水杯,布衣突然想起容衍臨走前說傅千瀧還會回來,於是他在後悔之餘又多了一絲絲欣喜。
“傳奇,她還會回來的,對嗎?”布衣輕輕咂了一口茶,這是他平日裡最愛喝的酥油茶,香香閒閒沁人心脾。只要他不開心了,傳奇就會爲他端上一杯酥油茶,一杯酥油茶下肚他的心情基本也就好了。
一夜之間悄無聲息被殺掉的同族們,被大火燒掉的蒙古包,悄然離去的黑衣人,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暗示着今天的非同尋常。而布衣的冷漠和傅千瀧的執着讓傳奇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些公子的想法。
傳奇知道,今日布衣話裡的憂愁和苦澀是再多酥油茶也衝不走的。他之所以問出這句話也只是想要尋求那麼一絲一毫的安慰罷了,就如同他給他端的酥油茶一樣。
“是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