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源的話音剛落,便伸出衣袖掩住摳鼻,這琴瑟殿中的味道着實是難聞。
好像每個人的身上都散發着一種奇怪噁心的氣味,容源打心眼裡不願意待在這個宮裡,加上氣味嗆鼻,容源幾度想要起身走出門去。
“好了,你就在這養着吧,本王走了。”
容源掩着口鼻,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突然,衣袍下襬被束住不得動彈,容源回過身,低下頭,看着古妠爾上半身支出牀榻,右手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襬,眼中俱是怨毒。
“你不許走!”
容源別過頭去,不讓自己的目光接觸到古妠爾恐怖的面容,右腳稍微用力向後踢去,意欲踢開古妠爾的右手,但古妠爾說什麼都不放手。
容源心中厭惡至極,掩住口鼻的衣袖更加用力。
“你放手!快給本王放手!”
“呵呵,你以爲你可以這樣簡單地把我丟開?你想得可真美啊!”
說話間,古妠爾的表情更加憤怒,滿布在面頰上的爪痕襯的古妠爾的臉龐更加猙獰可怖。容源的厭惡按耐不住,張口罵道:
“醜陋婦人,你從一開始,不過就是本王手底下的一個玩物,能被我利用,當一個棋子,還不知足,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有什麼價值!速速放手,不然本王不客氣了!”
“我沒有價值?容源!你好狠的心!”
容源不再理會古妠爾,飛起右腳用力踢向右下方。
腳力正好踢向古妠爾的右肩,古妠爾肩膀吃力,痛得縮回了右手,容源趕忙收回右腳,來不及整理衣衫便向慌忙門口小跑而去。
古妠爾哪肯放過容源,強忍着渾身的劇痛向着容源撲過去,再一次向前伸出雙手,指尖用力,又一次抓住了容源的衣衫,踉蹌倒地,卻死不放手,指甲的尖利深深扣進容源的衣衫中。
離開牀鋪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渾身上下尚未痊癒的傷痕再一次掙裂,痛得古妠爾面色扭曲,頻頻倒吸涼氣。
再一次被阻攔的容源氣急敗壞,卻不敢再對古妠爾施加拳腳,若是日後被太醫看出古妠爾身上的傷勢,他縱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古妠爾啊,古妠爾,你有這個力氣,你怎麼不對着鏡子看看自己,是我說你沒有價值了麼?本王問你,此時此刻,你除了有一個讓人看都不願意看的皮囊,還有什麼?你自己問問你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蜈蚣一樣的疤痕,你說你還有什麼價值!”
“我不管,我不管!我變成了這個樣子!還不都是因爲你的一手操控!我若不來這深宮!誰會陷害我!容源!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啊!”
容源幾次掙脫不開,便豁出一口氣來對着古妠爾拳打腳踢,宮中留下來服侍的宮娥婢女趕來勸解,都被容源打了回去,跌在地上痛得起不來身子。
——“放手!本王叫你放手!你個醜八怪!竟然如此不要臉!”
——“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婦人,本王現在把你扔到大街上,都沒有願意多看你一眼!”
古妠爾這回緊緊攥住手中的衣衫,任是容源怎般如雨的拳腳,也咬緊牙關不鬆手。容源的拳腳落在古妠爾的肩上、腹上、背上,古妠爾全身縮成一團,將一張讓人不忍直視的面龐埋在胸前,雖是疼痛,但依然瞪圓了雙眼,露出令人恐懼的怨毒神色。
“你不可以走,你不可以對我不管不顧!容源,你別以爲踹開了我,你就可以高枕無憂!”
容源罵得乏了,打得也累了,便停下來,仍是不肯看着古妠爾,只是站在屋內,冷冷地問道:“本王是何人,怎能被你一個無用之人威脅?古妠爾,放手吧,誰都救不了你了。”
古妠爾慢慢擡起頭,怒目圓睜,從眼神深處射出來的狠毒目光讓容源感到如芒在背,便加大幅度扭過頭去不去與她對視。
“你可知,自從那日我小產,容瀲來看了我一次後,便再也沒有來過這琴瑟殿,他不要我了,他口口聲聲說會治好我,可是他現在不要我了!”
“那也是你自作自受!你但凡有點兒自知之明,也不會落得今天這般下場!”
“容瀲他一直都沒有來過!他再也沒有來看過我!”古妠爾越說越激動,聲音慢慢從埋頭低語變成仰頭呼喊,“這宮裡的日子已經不好過了,容瀲不來,太醫也不來,說好的絕世良藥也不來!我的傷好不了!所有人都躲着我!所有人的討厭我!爲什麼!”
容源擔心古妠爾的呼喊會引起殿外人的懷疑,只好強忍着恐懼和噁心扭過頭去,緩緩蹲下來,看着古妠爾扭曲的面龐,掩住口鼻的衣袖後面傳出容源冷冷的聲音:
“爲什麼?不論你爲什麼成了今天這樣,往後,你就自己在這宮裡自求多福吧。”
“你幫我,你能救得了我!我知道你能做得到,容源你一定做得到的!”
古妠爾擡起頭,雙手慌亂地攀上容源的小腿,繼而往上抓住容源的上臂。容源看着眼前的人一點點向自己靠近,一張駭人的臉向自己越靠越近,驚得幾欲起身,口鼻之上的衣袖不住地推攘着古妠爾:
“你在胡說什麼,本王怎麼幫你,你就在這兒自生自滅吧!”
聽到“自生自滅”這四個字,古妠爾心中積鬱已久的悲傷和憤怒全都噴薄欲出,一雙眼中攝出凜冽的目光,容源撞上這目光,心中猛地一怕。
隨後,古妠爾嘴角慢慢浮上一抹笑意,那笑容中露出的殘忍,甚是嚇人。
“你要幹什麼,你…你說你要幹什麼!”
容源慌亂,伸出手用力想要推開古妠爾的身體。
“啊!!”
一聲慘烈的尖叫聲過後,被古妠爾死死纏住的小臂上,落下一排清晰的牙印,頃刻之間,慢慢滲出了血絲,染紅了一整塊傷口的區域。
而古妠爾,再一次擡起頭,盯着容源,露出牙齒輕輕地笑了起來,那皓白的牙齒上,密佈着血跡,嘴角更是有血液流過的痕跡。
容源看着這恐怖至極的表情,心中的恐懼擴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顧不得許多,伸出左掌,發力,狠狠地打向古妠爾的後頸部。
古妠爾中招昏了過去,但雙手仍然緊緊攥着容源的小臂,容源忍住心中的噁心和恐懼,伸手一指一指地掰開古妠爾的手指,來不及整理衣衫,連滾帶爬地衝出了琴瑟殿。
屋外已經是陰雲密佈,陣陣驚雷於天邊炸響,頃間,暴雨傾盆如注,洗刷着整個宮廷。
另一邊,皇宮御書房外的空地上,傅千瀧依舊在這裡長跪不起,從開始到現在,傅千瀧已經在這裡跪了一天一夜。這御書房是皇帝處理公務之處,來往人員衆多,對她的指指點點也不勝枚舉,但傅千瀧絲毫不在乎。
——“容瀲,我不相信你能這麼一直待在裡面不出來。”
傅千瀧心中篤定,雖說她長跪的這一天一夜裡,容瀲始終未曾離開過御書房,但傅千瀧一顆心意已決,即便是跪倒死也要等到容瀲出來。
御書房內,幾位老臣收到詔命前來與容瀲商議國事。有心思縝密的老臣看出了容瀲面色上的不快,語言上便小心翼翼,不多言,不接話。
跪地商議的老臣知道外面已經下起暴雨,彼此之間對視了幾番,見容瀲沒有絲毫反應,只好輕輕地搖了搖頭,繼續跪立。
門外有兩個侍衛曾與傅千瀧相識交好,不忍見傅千瀧在這暴雨中淋雨,悄悄走過去,撐起一把傘在傅千瀧的頭頂,道:
“傅姑娘,傅姑娘,回去吧,皇上並沒有責罰你在這裡跪着,你有事何苦呢?”
“是啊,傅姑娘,你即便是在這裡繼續跪下去,也是沒有什麼用的啊。”
傅千瀧開口欲回答,卻因爲一天一夜未曾開口講話,嗓中分外沙啞,也只好強忍着啞痛回覆到:“千瀧謝過二位的好意了,你們把傘拿開吧,不必擔心我。”
“姑娘,我二人雖不知你是爲何跪在這裡,但是這御書房外是皇宮中來往人羣最多的地方,姑娘在這裡跪了一天一夜,說出去,影響真的不好。”
“對啊對啊,傅姑娘,你聽我們一句勸吧,來來往往這麼多人都看着呢,姑娘你一個女兒家,成何體統啊。”
傅千瀧不語。
兩個侍衛又勸了幾句,見傅千瀧依舊沒有起身的意思,便只好住了口,其中一人想要離開,只留一人在雨中爲傅千瀧撐着傘。
“你且不必爲我撐傘,今日你二人對我這般,千瀧心下記得了,二位請回吧,別爲了我,惹了聖上的不快。”
兩個侍衛執拗不過傅千瀧,便只好收了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爺,你既然說我不知廉恥,那麼今日,我便要在這人來人往的大殿上,一直跪到你出來!你不願看到的,我便偏偏要讓你看到!
——你說我毫無羞恥之心,那麼今日,我便要所有人知道,我的決心!
她,傅千瀧,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