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我會把這孩子視如己出,不讓他知道真相。只要你肯留在我身邊,怎樣都無所謂。”風亦手指在她發間穿梭,極盡憐愛呵護。可他自己的心,卻如有人拿了一把刀,一點點的凌遲切割,蝕骨的疼。
他只是想用所有的溫柔呵護,拼着最後一絲希望讓她留在他身邊,僅此而已。
外面是雷聲隆隆,檀霄一身衣袍早已溼了個透,可任憑風雨肆虐,他自巋然不動,彷彿千年萬年,他都會一直站在這裡,忍受風吹雨打。直到忘憂原諒他爲止。
回到房中躺下,忘憂望着窗口處不時一閃而過的閃電,心中淒涼一片。
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她皺了皺眉,緩慢自牀上爬起身,披了袍子走至窗口處,偏頭看了眼院子中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檀霄,心頭一陣刺痛難忍。
抿了抿脣,她慌亂收回目光走至牀榻邊坐下,就這麼坐了整整一夜,都未曾閤眼。
狂風驟雨減弱成連綿秋雨,空氣一下子涼了不少,因爲檀霄一直在院子中站着,忘憂也一直未曾出門。
風亦做了早飯,直接給她送進房間,她也是胃口索然,只隨意喝了幾口粥,也不多言語,兀自坐在桌邊發呆。
風亦知她到底是無法釋懷,陪着她坐了一陣,試着說了幾句話,她卻一句話也不說。風亦無奈吐口氣,只得收拾了碗碟離開房間。
連綿雨勢整整持續了三日,纔算歇下,檀霄就那麼不吃不喝也不動的在院子中站了整整三日。因着沒有御氣抵擋雨水,臉色很是不好,看起來虛弱不堪。
可他的神情自始至終淡然如常,一直望着門口,等着忘憂出門。
第四日,天氣放晴,有許多鳥兒飛來覓食,嘰嘰喳喳吵成一片。
忘憂總算出了門,卻看也不看檀霄一眼,徑自去醫館。
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檀霄慌張間緊拽住她的袖擺,語氣沉沉:“憂兒,若你恨我,任憑你如何懲罰我都好。只要你肯原諒我。”
忘憂冷冷一笑,深吸口氣:“沒有什麼恨不恨,既然你已經把所有事情解釋清楚,你我之間也就當再無瓜葛,無需再苦苦糾纏。”
“那……你可願原諒我?”
“自然不可能原諒你,無論你在這裡等多久,我都不可能原諒你!”忘憂狠狠一咬脣,憤然甩開他的手,轉身決然離開。
檀霄掌心落了空,心中漫過一陣難言苦澀,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卑微到如此地步。爲了求得她的原諒,他可以不顧身份,不顧一切的在這裡等待。
他才恍然懂得,忘憂等待他愛上他的那一年多,該比他還要煎熬;那些爲他而受的傷痛,有多煎熬;爲等他承諾的婚事,又有多煎熬。可那些痛,他現在才體會到一丁點,之前,竟讓她因他負了滿身滿心的傷痕。
忘憂已經走遠,檀霄忽覺眼前景象飛速旋轉,所有的意識轟然崩塌,重重昏倒在地。
在醫館忙碌了一整日,忘憂卻心不在焉,偶爾給病人開錯一味藥,她也是渾然不覺。
好在負責抓藥的藥童已經懂得了許多藥理知識,及時發現提了出來,纔不至於對病人的用藥造成影響。
過了午時,風亦去酒樓給她買了飯菜送來,看着她神思恍惚的模樣,輕嘆口氣,拉着她的手走至飯桌邊坐下,將筷子塞到他手中,輕聲道:“既然沒心情,就不要硬撐着。你自己曾說過,用藥之事,分毫之差便關乎性命,後果不堪設想。如今你這個狀態,實在不適合給人看病。”
忘憂拿着筷子夾了口菜,歉疚低着頭道:“風亦,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風亦溫和笑着,揉了揉她的頭髮,“我爲你擔心倒是沒什麼,不過這件事,你總要自己走出來。我看的出來,你還是在乎他,不然也不會如此模樣。”
忘憂緘默,將菜塞入口中,慢吞吞咀嚼。
風亦默了一默,微微皺眉:“其實,從你忘記他開始,我和連雙就一直在隱瞞你。我們不想讓你想起那些痛苦之事,只想讓你無憂無慮的活下去。”
“我知道你們是爲我好。”忘憂一時沒了吃飯的心情,扒拉着碗中的飯,一粒粒數着米。
風亦想了想,柔聲問:“若是小漁村待不下去了,你有沒有想過要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還能去哪裡,留在這裡,也只是因爲剛巧流落在這裡。實在不行,等孩子生下來,我就帶着他走遍千山萬水,也算是兌現當初與青蚨所言。”忘憂淺淡一笑,如是道。
“那,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你想怎麼遊山玩水都行,孩子我幫你看着。”
“嗯,到時候再說吧!現在也只是先打算打算。”忘憂低了頭,繼續數米粒。
風亦知道她心情並不好,也不催着她吃,只吩咐了藥童先行整理,等會兒只賣藥,就不接診了,順便掛了牌子在門口以作提示。
隨意扒拉了些飯菜,忘憂便趴在桌子邊發呆。
她很想回去,可又怕回去之後,檀霄還站在那裡等着她的原諒。她想見他,又怕見到他。這種複雜的心情,如今怕是沒人能理解。
一直熬到未時過半,風亦看她實在趴的無聊,只得提議道:“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我沒心情。”忘憂託着腮坐直身,輕輕搖頭。
風亦頓了一頓,又道:“若你累了,我們回去休息吧!”
“可是……如果他還在那裡等着,可怎麼辦?”忘憂抿了抿脣,心神忐忑。
風亦苦惱皺眉:“若你不想見他,我們住客棧就是。”
忘憂連忙搖着頭直襬手:“不用了,我這人有點認牀,住客棧會睡不好。”
風亦知道她不過是在找理由,可偏偏她自己還不明白。他也就不好戳穿她,只得緘默下來,等着她自己做決定。
想了一陣,忘憂終究還是開了口,心虛道:“那……我們還是回去吧!吃習慣了你做的飯菜,外面的飯菜我反而吃不習慣。這樣一直吃不飽,對胎兒影響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