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中,風亦剛端了熱好的湯遞到忘憂手上,便聽到雨幕中傳來的有節奏的敲門聲,很淡,卻很執着。
忘憂喝了一口湯,擡眼看向風亦,不鹹不淡道:“外面有人敲門,你去看看是誰來了?”
風亦溫和笑了笑,微一頷首:“那好,你好好喝湯,我去看看。”
忘憂抿脣淺笑,點了點頭。
從牆角拿了油紙傘,風亦撐着傘到了門口,看也不看便將門打開。
門開的那一瞬,他便後悔了,定定看了眼門外之人,心頭竄起一陣無名火,未等檀霄反應過來,順手又重重將門關上,很是果斷的避而不見。
檀霄緊蹙着眉,連忙開口:“風亦,你把忘憂藏起來這麼久,我可以不與你計較。不過無論如何,你總要讓我見上她一面,若她真的不願見我,我立刻就走。”
風亦背身對着門,冷笑一聲:“哼!那你可以走了,我告訴你,你休想再見到她。如今她是我風亦的妻子,你有什麼資格說見她便要見她!”
“我只想與她解釋清楚,我從未想過要傷她。也從未將她當作縈藍,對縈藍,我如今只剩愧疚。而她,一直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忘憂,是我想拼盡一切守護之人。”
“這些話你不必再說,你傷她至深,她已經不記得與你之間的所有事,見與不見,有何區別。”風亦氣憤說完,大步朝堂屋走。
檀霄凝眉,再次開口:“我既來了,若是見不到她,自然不會就此離開。”
忘憂聽到外面動靜,將喝了一半的湯放下,疑惑走至門口問道:“門外是誰?你爲何不開門?”
風亦將油紙傘放下,握住她的手道:“只是個問路的,方纔我已經與他說清楚,他避會兒雨就走。”
風亦話音剛落,緊閉的院門轟然閃過一道金芒,大門哐噹一聲大敞而開。
檀霄眼神沉沉,望着站在屋檐下的忘憂與風亦,心底如同被無數車輪碾壓而過,那種透心刺骨的疼痛,是他此生覺得最爲難忍之痛。
忘憂詫異看着他,不知爲何,心口一陣一陣的抽搐沉悶,到最後,幾乎要喘不過氣。
她的臉色漸漸發白,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
風亦看她如此神態,連忙拉着她的手就朝屋內走,邊走邊道:“你身子不便,不能在外淋了雨,趕緊回房歇着。”
忘憂緊咬着脣,怔怔望着站在雨幕中的檀霄,搖晃着風亦的手臂,惶惶不安的問:“風亦,他是誰?你告訴我他是誰?”
“一個不相干的人,你既忘了,就沒必要再問,我們回房。”風亦怕她再這樣下去終會崩潰,拖拽着她的手臂就朝屋內走。
檀霄緊捏着掌心,隱忍着心頭痛楚,苦澀一笑:“沒想到,你竟真的什麼都忘了,你竟忘了我是誰嗎?”
忘憂含淚望着他的眼,腦海中那些雜亂的記憶正在努力拼湊,那些記憶,有痛苦,也有喜悅;有笑,也有淚;有深沉濃烈的愛,也有錐心刺骨的恨。
到最後,所有的笑與淚,愛與恨,全都歸於一片死寂。他親手將她打傷,她昏死多日,再醒來,什麼都沒忘,獨獨忘記了與他之間的所有情深似海。
她不再掙扎,任憑風亦牽着她的手回到堂屋,背對着檀霄,悽然一笑:“你走吧!我說過,你若負了我,此生天涯陌路,永不再見!”
“你能否給我時間,讓我把所有事情解釋清楚。”檀霄緩步上前,每走一步,如踩在刀尖上一般痛徹心扉。
“我不想再聽你的任何解釋!我與風亦已經成婚,我們有了孩子,與你那一段情早就成了過眼雲煙。即使我放下所有自尊所有矜持,終究是一場空歡喜。”忘憂倔強仰着頭強忍眼淚,卻還是淚流滿面。
風亦緊握着她的手,雖是心疼,可終究,他無法代替檀霄,撫不平她心頭傷痛。
即使他如何努力去扮演好丈夫這個角色,但只要檀霄出現,他所有的努力都將不復存在。
檀霄默了默,收了身上真氣,任憑雨水將他身上衣袍打溼,他只佇立在院子中,哀傷望着忘憂的背影,低低述說:“所有一切,都是白薇所爲。她以墨玉玦刺激我體內蟠龍元神,使我意識混亂,纔會說出那些話。白薇又將墨玉玦借給魔君修熠,假扮做我的模樣,欲置你於死地。”
“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事實如何,我已經不想再聽。我用盡所用勇氣去愛你,可最終除了落得一身情傷,我還得到了什麼?”
忘憂苦澀一笑,擡手擦去眼淚:“如今我已是風亦的妻子,我們會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就像我曾經說過的話,做個普通人,餓了就吃,累了就睡,這樣挺好。”
“那……你對我,可還有一絲情意?”檀霄目光沉沉望着她的背影,可無論他如何努力去看,也無法再看透她的心。
“對你的情意,早在你當着仙草園所有人的面羞辱我那一刻起就不復存在。你可以走了,以後不要再來打攪我。”
檀霄苦笑:“無心之過,哪怕,你只是原諒我,我也能死心離開。”
“我不會原諒你!”
忘憂迴轉身望着她,雙目通紅,眼淚怎麼止也止不住,“你走,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無論你如何說,我都不會離開。我不求你還回到我身邊,只想求得你的原諒,我會一直站在這裡等,等到你氣消了,肯原諒我爲止。”
忘憂勉強壓制着眼淚,決然轉了身,深吸口氣對風亦道:“風亦,關門,他喜歡在這裡淋雨,就讓他在這裡淋着便是。”
風亦蹙了蹙眉,遲疑了一陣才擡手將門關死。與此同時,天幕下響起一道悶雷,刺眼白光劃破天際,照得暮色也因此透亮了幾分。
木木然走至桌邊坐下,忘憂顫抖着手指添了一杯茶捏在指間,臉色慘白的猶如生了一場大病。
風亦走至她身側坐下,緊握住她冰冷顫抖的手,將她輕攬入懷,柔聲道:“不要再去想了,既然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就不要去在意。”
忘憂緊閉着眼靠在他懷中,苦澀低語:“風亦,對不起,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我沒辦法愛上你,我與他,已經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