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佩戴連級軍階的軍官氣宇軒昂地走到冷娃面前，倆人互敬軍禮後，來人作自我介紹：“鄙人是晉綏軍的連長，李晉生，”接下來神秘地壓低了聲音，“因爲任務特殊，部隊詳細編號不便暴露，請兄弟見諒。”
“我們是八路軍偵察小分隊，本人是隊長冷娃。感謝李連長及時相救，否則兄弟幾人便要爲國成仁了。”冷娃也學着跩起文來。
“哪裡，哪裡，”李連長自謙地說，“不過，也別說，我李連長不是吹，就這幾個鬼子也不在話下。”
“打仗的時候，我見李連長的隊伍打着中央軍的旗號……”
李連長略顯有些尷尬：“那是迷惑鬼子，虛張聲勢，虛張聲勢而已。”
“不管怎麼說，沒有兄弟們救助於危難，今日就不能在此相會了。”冷娃真誠地握着李連長的手說。
李連長頗有些感動：“不瞞兄弟你說，真正感謝的應該是你們。我們本來的任務是來接應那兩個諜報人員的，如果不是兄弟們半路殺出個陳咬金，這兩個兄弟肯定是日本人的刀下鬼了。”
“彼此，彼此，精誠合作嘛，哈，哈。”兩個人打着哈哈，一番寒暄就這樣結束了。
“另外，兄弟今晚略備薄酒，一來作爲咱們兄弟會面的見面禮，另外也爲今日大捷慶祝一番，請各位賞光。”李連長向冷娃發出了邀請。
“謝謝李連長美意，一定出席。”冷娃的欣然接受，讓李連長頗感有面子。
“慶功會”在莊子裡一家大戶人家的庭院擺開了，猜拳聲、敬酒聲喧鬧成一片。喝得醉醺醺的李連長，一邊晃着手裡的酒杯，一邊搖擺着身子，缺字斷行地高喊着：“諸位，這次大、大、大捷得到了……得到了……得到了上峰的嘉獎，弟兄們幹、幹、幹得好，特、特、特別是救了八路的小分隊，更是功不……可沒，弟兄們一定要喝它個一、一、一醉方休！幹。”說完，把杯中的酒一口氣灌進了肚裡。
“連長指揮的好啊！”下面的士兵們，大聲呼氣地喊叫着。喝得昏天黑地的士兵們，有的互相灌酒，有的醉倒在桌子下面，有的在大笑，有的在大哭……
小分隊的隊員圍坐在一桌，默默地吃着飯。剛剛經歷了生死考驗的隊員們，似乎還停留在手榴彈剎那間就要在自身肉體中爆炸的那一刻，死亡的陰影還沒有從每個人的眼神中完全消逝。
“冷隊長，我們兄弟倆特來敬大家一杯。”兩位在小分隊槍聲中及時脫險的國民黨諜報人員來到小分隊隊員面前。
“兄弟潘嶂巖，”
“兄弟李飛狐。”
“既然是救命恩人，不瞞各位，兄弟二人是黨國諜報人員，執行任務時，截獲了日軍一次掃蕩的重要情報。在回來的路上不期撞上了鬼子的騎兵巡邏隊，要不是兄弟們捨命相救，不僅是我二人性命不保，而且我軍要遭受重大損失。我代表我們兄弟二人誠心誠意地敬各位一杯。”諜報員潘嶂巖一番真誠的表白，讓小分隊隊員很受感動，幾個女隊員也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就在潘嶂巖在冷娃面前舉杯時，冷娃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拇指缺了一截。
“斷指!”
冷娃立刻回想起小分隊出發前在延安情報部辦公室接受任務時的情景。
周部長在佈置完任務後，告訴冷娃情報處的李夏處長要單獨和他談一談。走進裡屋，李夏領着冷娃走到了牆上掛着的一張地圖旁，用紅色的鉛筆在地圖上的一處劃了一個圈。
“你走到這一地區的時候，情況會變得很複雜，這裡是我軍與日軍狼牙交錯的地區，也是我軍、中央軍、晉綏軍、游擊隊各種抗日部隊混雜活動的地區。你們一定要避開敵人鋒芒，找準間隙，穿插過去。如果遇到突然情況，可以找一個叫‘斷指’的我軍諜報人員幫助。
斷指原是我打入日軍華北駐屯軍司令部的諜報人員。爲了取得敵人的信任，他曾模仿日本幫派的內部規矩，用刀切下了右手一截小拇指獻給敵人，來表示自己的忠誠。由於他的傑出的工作能力和對日軍的忠誠，很快打入了敵人的高層，可以及時獲得敵人的絕密情報。在一次日軍的秘密會議上，他得知敵人襲擊我八路軍總部的軍事部署，當時距離敵人行動不足幾小時。時間緊迫來不及與其他人聯繫，他只有親自送出情報，怕因此而暴露，從那次以後他就從日本人的視線中消失了。後來，他被我們派往這一地區成爲打入國民黨內部的諜報人員。
我們會通知他注意你們的到來。聯絡地址在這裡，一個叫下家坳的村子。如果見到他本人，不用暗語聯絡。他從來不用右手與人握手，如果他主動伸出右手與你握手，那就是接上了聯絡暗號。”
這個自稱潘嶂巖的人，向冷娃伸出了右手，而且似乎有意識地讓他看清楚他那殘缺了一段的小拇指。
“謝謝兄弟的及時援救。”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見外了，都是份內的事。”
“冷隊長何時動身吶？”
“明日，還請潘兄介紹一下附近的情況。”
“好說，好說，明日再敘。”兩個人禮貌地一問一答，但彼此的計劃安排已是心照不宣了。
潘嶂巖雙手抱拳，一一謝過小分隊的隊員們。走到巴石的面前，他突然停下了腳步，他恍惚覺得在什麼地方見到過此人。
“此位兄弟相貌堂堂、英氣勃發，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戰地豪傑。”說完，仔細地端詳着巴石。
“哈，哈，哈。”巴石爽朗地大笑起來，“兄弟，這次你可猜錯了，鄙人是抗大的教員，一介書生而已。”
“唐突、唐突，恕我看走眼了。”潘嶂巖因爲自己的語失，多少感到有些窘困，他立刻自嘲地打了個圓場。
慶功大會一直吃喝到深夜。
與斷指接上頭，讓冷娃興奮不已，這一路上有多少疑惑和不解，也許通過斷指能夠讓自己明白二三，更重要的是斷指可以用電臺幫助自己與延安和八路軍總部取得聯繫。
冷娃瞪着雙眼，望着明晃晃的月光，很久都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