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棄官爲匪作歌-上闋》王實甫.詩
河橋上將亡官軍,
虎旗長戟交壘門。
鳳凰詔書猶未到,
滿城戈甲如運屯。
在蒲州的東北方向,有一座雷首山[1],山裡盤踞着一股五千來號人馬的官兵草寇,草寇頭子叫“也先帖木兒”。他原先是陝西省的御史大夫,在“兩帝之爭”的時候效忠於天順帝。他帶領官兵分軍東進,佔領了河中。
在文帝一再遣使傳檄招諭下,陝西的其他各路反叛於天曆元年的十一月受命撤軍,唯獨“也先帖木兒”誓死不降,他把隊伍拉上了雷首山,佔山爲王。這批“官兵草寇”在河中府一帶燒殺搶掠,騷擾百姓,人民對他們是恨之入骨。
朝廷對這批草寇進行了多次剿除,但都未成功;衙門曾貼出告示,重金捉拿匪首也先帖木兒,亦未果。
去年大旱,今年又逢大澇,陝西的老百姓真可謂民不聊生。以至這羣草寇的生活也異常拮据起來。
半個月前,也先帖木兒親自出馬,帶領這羣草寇下山找吃的。沿途免不了打家劫舍,擄掠搶奪,鬧得是雞犬不寧。
百姓們紛紛逃難,一齊擁向府城而來。
起初還只有少數難民,到後來越來越多,驚動了知府,這位河中府大老爺一聽到也先帖木兒的人馬殺過來了,嚇得是魂不附體,趕忙下令關閉城門。表面上說是確保城池,實則是要保住他的身家性命。城門一閉,後面來的難民進不了城,只好擁向了普救寺。
和尚終究是出家人,慈悲爲本,方便爲門,並沒有像那個父母官知府大人那樣,把山門一關了之,而是來者不拒。
頭一天,知客法悟跟難民商量:今天,普救寺爲百姓的好官虞集虞大人祈福,寺廟需要清靜,暫不對外開放,但是明天一早定讓難民們進寺。
這些難民那肯離開,都說他們無處可去,就在此等到明天天亮。一時間,寺門外人頭攢動,丁口興旺,不一會兒就把普救寺的大門圍了個水泄不通。
法悟讓小和尚們先拿出一些食物分給大家。
難民們正在吃食,柳好好和虞美盼的兩乘大轎就到了普救寺的山門。
恍惚之間,從轎子裡走出兩位仙女,難民以爲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來到了人間,便立即圍上去跪拜。
恰巧明本長老在門口迎接,急忙爲大夥解釋了一番,並讓難民讓開了一條道。柳好好和虞美盼一行人才在明長老的引領下,進了山門。
【二】《棄官爲匪作歌-中闋》王實甫.詩
家家玉帛棄泥土,
少女嬌妻愁被擄。
出門走馬皆健兒,
紅粉潛藏欲何處?
菩薩降臨普救寺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到了也先帖木兒的耳朵裡。
也先帖木兒讓探子打聽消息的真僞後,得知不是觀音菩薩降臨普救寺,而是通奉大夫虞集家的千金爲其父祈福。
探子說:“虞家的兩位千金,個個生得是眉黛含情,蓮臉主春,有傾國傾城之貌,有西施楊妃之容……
也先帖木兒的雙眼露出了綠光,心想,這還了得!如此天姿國色、絕代佳人經過蒲州,豈能放過?他忽地站了起來,哈哈大笑道:“真是缺什麼來什麼,缺個壓寨夫人,就送來了個西施和楊妃……”他對嘍羅們傳令道,“大小三軍聽我號令——飽餐一頓,餵飽戰馬,人皆銜枚,馬盡勒口,連夜進兵河中府,圍困普救寺,把虞家姐妹給本王搶過來,作壓寨夫人。誰搶得頭功,重重有賞!”
衆土匪應聲道:“得令!”
【三】《棄官爲匪作歌-下闋》王實甫.詩
嗚嗚阿母啼向天,
窗中抱女投金釧。
鉛華不顧欲藏豔,
玉顏轉瑩如神仙!
第二天一大早,法悟和尚把那些難民全都放進了普救寺。
聽說普救寺開山門了,難民們不斷涌來,一頓飯功夫,便把山寺的前院給擠滿了。
法悟忙裡忙外,真是個不亦樂乎。
悟塵原是無事可做,也幫着師兄忙前忙後,一同安排難民,處理得井井有條,各得其所。
這批難民到了寺廟以後,以爲到了安全之處,便都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但也有個別人有些擔憂,開始小聲議論:
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不無憂慮地說道:“就怕也先帖木兒也到普救寺來。”
一箇中年人卻說:“我看不會,寺院乃是佛門之地,他來幹嗎?”
老者又道:“也先帖木兒這個狗賊,他什麼壞事幹不出來?看見我們一大羣人躲在這裡,豈能放過我們?”
悟塵聽到了,說:“老大爺,你儘管放心,自古以來,還沒有聽說過強盜搶和尚的。也先帖木兒雖然窮兇極惡,也不至於喪盡天良,到佛地來造孽,何況他是蒙古人,蒙古人對我們僧道是很尊崇的。所以,你們不用害怕。”
誰知,說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此時,也先帖木兒的人馬已經到了普救寺前。他的軍馬一到,就在寺前的廣場上紮下營盤。也先帖木兒把人馬列成陣勢,設立旗門,壓住陣腳,就命一個嗓門大的小嘍羅到山門前來叫陣。用也先帖木兒的後來說法,因爲是搶壓寨夫人,也要有一點禮數,這叫做“先禮後兵”。
如此浩大的聲勢,驚動了寺廟裡的人們。悟塵趕緊跑到山門前,發現山門外人喊馬叫的。他將自己的臉緊緊貼着山門,從門縫裡往外瞧:呀!不得了,也先帖木兒果然來了!
那個嗓門大的小土匪站在臺階下,對着山門大聲吼叫:“呔!寺裡的和尚們,給老子聽着!快快把虞盼盼給老子獻出來,老子便與你們萬事皆休!哼,你們若有半個不字,我們大王說了,馬上放火燒掉這普救寺!到那時,看誰還能救得了你們……”
後邊還有不少嘍羅一齊喊道:“不把盼盼獻出來,我們就衝進去,放把火燒了寺廟!”
悟塵一聽,大驚失色,心想:不好了,趕快去稟告師父!就腳不點地的直奔到方丈來……
————————————
註釋
[1]雷首山
山名。位於今山西省中條山脈西南端,介於黃河和諫水之間,主峰在山西芮城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