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兒子,俞宛秋急忙回到主帥大帳。讓傳令兵招來駐守營地的幾位將領議事。
她憂心如焚,等不及人到齊就發話道:“有一支騎兵正朝大營而來,你們打算怎麼辦?”
將領們居然面面相覷,然後由職銜最高的定遠將軍趙真提問:“太子妃是怎麼知道的呢?”
俞宛秋也覺得奇怪,她聽到了馬蹄聲,別人也該聽得到纔對,爲什麼她回到大帳後,沒人找她商議,非得她派人去請纔來?
所以她看向將領們的眼神是迷惑的、納悶的:“貼着地面聽,就能聽見馬蹄聲啊,難道你們都聽不見?”
馬上有人現場做實驗,然後爬起來,笑着搖搖頭。
俞宛秋不信邪,莫非剛剛只是夢境?她跑到帳後,自己親自實驗了一回,的確是馬蹄聲,不是夢境,不是幻聽。雖然她沒本事根據聲音測出這支騎兵離趙軍營地有多遠,但她可以肯定,絕對是朝營地的方向而來,而且越來越近了。
幾個將領輪番趴在地上。還是什麼都聽不到。
“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安全準則再次發揮了作用,俞宛秋要求他們:“今晚你們姑且信我一回,趕緊下去做準備,如果今晚沒有敵軍來襲,說明我的聽覺有誤,我也會吸取教訓,以後不會再瞎指揮了。但今晚,你們一定要聽我的!”
將領們躬身道:“太子妃說哪裡話,我等一切聽從太子妃調遣。”
於是迅速合計了一下,然後分頭去部署。
爲了不造成緊張和慌亂,沒有敲響戰鼓,由各級將領從上到下口頭傳達指令。因爲前方正在作戰,隨時可能需要增援,士兵們“枕戈待旦”,本就沒有脫衣服,大約一頓飯功夫後,各處傳來“準備就緒”的信號。
俞宛秋站在帳外的高坡上,幾位幕僚陪在兩側。謝又安趴在地上又做了一次實驗,這次站起來時,他的臉色變了,陳學愚低聲問:“是不是聽到了?”
謝又安驚疑未定,根本說不出話,只是朝另外幾位幕僚點了點頭。
本來抱着懷疑態度的文官們這下慌了,幾個聲音同時催着:“快派人去通知太子殿下,請殿下回來住持大局。”
“不用”,俞宛秋擺手制止:“如果我想派人去叫他。早就派了。衢州那邊正是關鍵時刻,殿下根本走不開。”即使他只是一個人回來,也可能影響整個戰局,主帥在,主心骨在,將士們纔會勇氣倍增。主帥突然離開,會引起許多猜疑,讓整支作戰部隊失去凝聚力。
陳學愚算比較沉得住氣的,點頭附和道:“還是太子妃考慮得周詳。殿下的人馬守在南門,除了要拖住衢州守軍之外,也是爲了跟另外兩支隊伍裡應外合。要不然,就算陸二將軍和張將軍攻進了衢州府,趁亂打開了南門,我方士氣不振,打開城門有什麼用?衢州守軍有五六萬,殿下帶去的也只有五萬人,在人數上本就不佔優勢。要是我們這邊不僅沒人增援,反而把殿下拖住,光靠那五萬人,未必吃得下衢州府。”
俞宛秋接過話頭道:“所以,我們只能靠自己。”
西北軍和衢州守將肯定互通消息。知道此時趙太子正帶兵攻打衢州,所以才襲擊營地,想讓他兩頭無法兼顧。
俞宛秋靜立在風燈下。若是尋常的日子,爲了讓士兵好好入睡,這些燈隔一段距離纔會點亮一盞,今天,她要求全部點燃。尤其正中央的一排,一定要透亮,其餘的地方,則一盞不留。從外面看起來,整座軍營裡只有一排風燈。
不久,趙真手下的副將林棟過來稟告:“太子妃,趙將軍也聽到了馬蹄聲,他估計敵方騎兵離我們不到十里。”
“好,轉告你家將軍,讓他不要急躁,務必等樑軍進到……”說到這裡,轉頭問一旁的隨從:“一共有多少盞風燈?”
周長齡脫口道:“四十九盞。”
護衛營小頭目劉長青糾正:“是總共四十九盞,連主帥大帳的一盞,兩邊各二十四盞。”
趙軍營地的選址,營帳的數量和方位都是牟翊決定的,每次紮營前,都可見到這位軍師拿着送給堯兒的通天鏡照來照去,同時掐着手指,口裡唸唸有詞。“風水”看好後,牟翊會讓人先搭好帥帳,然後從帥帳的位置往外搭其他帳篷,有時是放射狀,有時是圓形。有時是正方形、長方形。像這次,營地的佈局就是個長方形,長的這一排,有四十九盞燈,寬的,可能只有四十二盞。
確定了燈盞的數目後,俞宛秋便對林棟說:“等樑軍進到第十二風燈的時候再開始放箭。”
馬蹄聲越近了,俞宛秋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不少將士過來勸:“太子妃,請您撤到安全地帶。”周長齡和幾個護衛營的頭目更是長跪不起,苦苦哀求。
俞宛秋輕嘆着拒絕:“只有打跑了來犯的敵軍,我纔是安全的。如果你們抵抗不利,讓這裡重新被樑軍佔領,我到哪裡都不安全。
護衛們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您至少回帥帳去。”
俞宛秋一動不動:“我就站在這裡。”
她佔的地方,乃是營地最高處,相信樑國騎兵一進營就能看到。如果他們因此不敢前行,那也好,因爲她並沒有把握能打退來犯者,他們能知難而退,危險馬上解除;如果他們明知營中已有準備還敢進來,那就只好硬碰硬了。
想了想,她對周長齡說:“你們留一半人在這裡,另外二十五人。我想派他們去做別的事,要輕功好,身手快的。”
周長齡猶豫着不肯答應,但太子妃很堅持,他沒辦法,只好選出了二十五人,但他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肯走,因爲,“屬下的職責是保護太子妃的安全。”如果太子妃在混亂中出了什麼差錯,他們只能以死謝罪。
冬夜的風,一陣冷似一陣。不慣寒冷的南方士兵縮着脖子躲在黑暗中,聽着敵方的騎兵靠近營地,然後在營外停住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十萬人的軍營,四周一片窒息般的寧靜。
俞宛秋穿着翠色羽緞風衣站在那裡,隔着二十四盞風燈,看着帳外的騎兵。雙方互相觀望,互相用眼神打探——其實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是憑感覺揣摩對方的神情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片刻,俞宛秋讓護衛摘下一盞風燈,自己提在手裡朝帳外的敵軍騎兵搖了幾下,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內奸,正在打暗號,讓騎兵衝進營來。
事實上,他們也真地衝了,卻不是朝亮燈的地方,而是朝沒有燈光的黑暗處。俞宛秋的嘴角綻出了淡淡的笑紋。
埋伏在暗處的弓箭手沒用上,但牽的那些絆馬索派上用場了。
她本來就有兩套方案:如果樑軍朝有燈光的地方,或者說,朝她站的位置撲來,走到第十二盞風燈下,弓箭手會萬箭齊發;如果他們不走中間,跑去襲擊別的地方,幽暗的夜色中,隨處都有絆馬索等着他們。
來人不肯暴露在燈光下,說明他比較謹慎,既然如此,爲什麼不肯放棄這次突襲,乖乖地領着隊伍回去呢?如果他們自動撤退,她不會派人追擊。營地守軍多爲步兵,深夜追擊精騎兵,別說根本追不上,追上了更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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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是2更,欠的1更我會補上的。
看來龜速手只能慢慢提速。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