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今天……”賙濟擔憂地看着秦決。
“有點失態是不是?”秦決把茶杯舉到嘴邊。細細啜飲着。
陳驊撞了一下週濟的手肘:“你懂什麼,公子故意這樣,是爲了激怒趙國君臣,讓他們方寸大亂。”
秦決輕笑,激怒不至於,倒真有故意的成分在。都說趙延昌是隻老狐狸,看人的眼光很毒很準,他不想被趙延昌看穿,所以表現得與平時的作風迥異。另一方面,他也確實有些失態,即使曠蕩了一夜,發泄完了剩餘精力,他還是很煩躁,他想佔領趙國的土地,趙國的皇宮……總之趙國的一切。他難得這麼喜歡一個人,管她已婚未婚,都勢在必得。他視一切世俗禮教爲無物,何曾在乎過別人的評價。
賙濟提醒他:“公子,您答應了王爺,三天後回去。”
秦決懶懶地說:“今天不是才第二天嗎?”
“可趙國君臣好像被您氣跑了,明日不見得有準確答覆。”
“放心。他們比我們更着急。”
賙濟看着自己的主子,主子辦事,一向都是自個兒拿主意,很少找手下商量,也不喜歡手下揣摩他的心意,地道的王者派頭。所以,儘管心裡滿是疑惑,他也不敢問。他只是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公子的一切舉動,表面上看不出問題,的確在爲靖王爺和靖王府謀求最大利益,可他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夜幕降臨,秦決再次點名讓明珠陪寢。明珠把自己洗得香噴噴滑溜溜的,她準備今晚好好問問任公子,是不是真的帶她走。她在藏珠閣當了五年名ji,從十三歲到十八歲,已經厭倦了這種送舊迎新的生活。ji女的青春比一般良家婦女還要短,二十歲已經是頂點了,再往下就會走下坡路。十八歲,正是急流勇退的年齡。
可惜,這一晚,她所有的技巧都沒使出來,因爲任公子只是讓她陪着躺在牀上,沒多久,一陣濃香襲來,她失去了知覺。
本來似乎已經睡着的任公子從牀上起來。三兩下換上黑色夜行衣,從窗口一躍而出。
皇宮明顯加強了戒備,即使已敲過三更的鐘鼓,仍可見到一隊隊御林軍在巡邏。不過這也難不倒他,他做小賊的時候,進出深宅大院如履平地,想偷什麼寶貝就偷什麼寶貝;做賞金獵人的時候,不管目標人物藏在多隱秘的老巢都能被他捉出來。
只見他身輕如紙鳶,一路逢牆越牆,或走屋脊,或輕點樹梢,很快就進了東宮的最後一進院子。
院子裡沒人。這裡是女眷住的內院,守衛輕易不會進來。他們一般只會在外院巡視,看牢前面的兩道院門。至於內院門口守夜的婆子,早被他弄暈了。
遂初堂的門半掩着,有個人在書桌前奮筆疾書,房裡有三兩個僕婦作陪。他如法炮製,向屋內吹入迷煙,很快,幾個人都軟了下去。
他立即閃身進屋,先關緊門窗。然後才走到書桌邊,輕輕扳過她的臉,見額頭上沾了一點墨汁,掏出手絹愛憐地擦掉,然後在上面印上親吻,小聲說:“我蓋印了哦,以後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把她抱到自己懷裡躺好,他坐在她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文稿,娟秀的小楷,標題是:慈善總則。下面是宗旨,大綱,細目,一條條寫得很清楚:建立資善堂的目的,擬救濟多少人,投入多少資金,前期投資多少,後期需要追加多少,如何籌募善款,如何建立資金使用制度……
他越看越吃驚,再一次仔細端詳懷裡的女人。他本來只把俞宛秋當成有點小聰明,敢跟他玩計謀,並從他手裡兩度逃脫的女人。對他來說,這女人夠美,性子夠烈,心志夠堅,竟然完全無視他的魅力,也因此激起了他強烈的興趣。他這一生經歷的女人,不管是花魁還是大家閨秀。哪個不對他服服帖帖?敢叫他“滾”的,只有她一個。也許正是這個“滾”字,讓他起了征服之心,他就不信,天下間還有他弄不到手的女人。
可是到後來,一切都變了,這時候他才明白,一個男人若是對一個女人興趣太濃,征服欲太強,就會轉化成別的感情。
他把慈善總則看完,下面一張是給趙延昌的上書,提出了幾點意見。比如,以兵役代賦稅,一人蔘軍,全家免稅;以義工衝抵賦稅,一個人每年做義工累積多少時辰,可以免賦稅多少,甚至可以發放榮譽證書,這些證書在將來舉孝廉的時候可以作爲一項指標。
洋洋灑灑六七頁,都還是草稿,上面有些圈圈點點。在某一頁上,甚至把兩個圈圈畫成了兩隻並頭酣睡的小肥豬,煞是可愛。讓他忍俊不禁。
可一想到她畫兩隻相親相愛的小肥豬時心裡想着誰,就恨不得吐出半缸酸水,不就是比他早點遇到嗎?聽說趙佑熙脾氣極壞,老遠看見一個女人搔首弄姿地走過來,就叫手下提起來扔掉,免得擋了他的道,礙了他的眼。如此不會憐香惜玉的莽撞小兒,懂得照顧女人?懂得怎樣讓女人快樂嗎?
正腹誹着,走廊裡響起了腳步聲和說話聲:“太子妃還沒睡啊?天天熬夜,身子會拖垮的。”
“太子走後音訊全無,她心裡着急。”
他把幾張紙揣在懷裡。在門打開的一瞬間衝了出去。蘭姨和素琴嚇得不輕,素琴要開口喊人,被蘭姨捂住了嘴。
半夜從太子妃的書房裡竄出一個男人,給有心人知道了,保不準會拿來做文章,以詆譭太子妃的聲譽。
兩人閂上門,把俞宛秋半摟半抱弄到裡間的牀上,用冷水敷面,好一會才把人弄醒。
俞宛秋驚疑地問:“我怎麼啦?”
蘭姨和素琴把見到的情景跟她敘述了一遍,俞宛秋馬上意識到,來人極有可能又是秦決?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東宮,到底要幹什麼?
因爲迷香的藥效仍未除盡,她渾身乏力,便交代素琴:“你去把書桌上的東西收拾一下,把我寫的那兩篇文稿放到抽屜裡,今兒就算了,明天再好好琢磨一下。”
素琴領命而去,很快又回來稟道:“書桌上沒文稿啊。”
“怎麼會呢?”
俞宛秋扶着蘭姨走到遂初堂,書桌上果然空空如也,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被秦決拿走了。他那樣的人,也要辦慈善機構不成?
俞宛秋哭笑不得,她知道秦決不會傷害她,可這樣偷偷摸摸地到訪,甚至拿走她的東西,也實在是很煩。幸虧蘭姨留了個心眼,沒有嚷出去,要不然,即使是趙延昌,也免不了懷疑秦決跟自己的兒媳有什麼。
以前在沈府,趙佑熙經常半夜到訪,現在住進深宮裡,居然也有人能來去自如。真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這樣的厲害角色,現在結成聯盟,一起對抗朝廷,自然助益多多。等朝廷敗了。只怕會成爲趙國最強勁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