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冉真收斂起嘴邊的笑意,神情格外嚴肅。
“是誰?”羅袁咬緊牙關叫道。
“錯不了,是響馬的頭目。”男人猶豫着要不要解開布袋確認,可屋中沒有掌燈,臭味被布裹着都刺得嗆鼻,他不敢靠得太近。
“長什麼摸樣?”
“個頭高大,面目較黑。”男人說,“本想着抓活的,這個人實在厲害受了重傷一連殺了十幾個弟兄,最後不得不用弓箭射死他。”
“他手上用什麼兵器?”陸冉真問道。
“刀。”男人忽地想到什麼急忙說,“是個獨眼。”
“不是他……”羅袁後背都溼透了,低低地說。
“這場賭算是我贏了。”陸冉真笑笑,朝他揚了揚手裡的酒杯,仰頭飲盡。
“什麼賭?”門口的男人愣住。
“這裡沒有你的事了,還有什麼要稟報?”
男人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入城後毫不歇腳急着奔來就是想爲拼死的部下們邀功,沒想到頭領話語冷淡連句褒獎的話都沒有。
他立在門口沒動,突然單膝跪下,“大人,屬下如果辦事不利甘受責罰!”
羅袁聽得出他心裡的委屈和不快,站起身朝他走近,“一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大人——”
“殺的人雖然不是星夙,也是頭功。”羅袁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房門大開,月光漏進來映得屋內微亮。羅袁仰頭望着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氣。
“想不到真的被你說中了,百密終有一疏。”
“這樣纔有意思。”陸冉真不知何時已經跟過來,和他並肩。
“那個獨眼男人我在青石城有過一面之緣,此人叫謝隋在響馬中地位舉足輕重,既然追到他的行跡星夙應該也在其中……怎麼會……”
“怕是誘餌。”陸冉真沉默了一會低聲說。
“怎麼講?”
“密林不比城池人多反而危險,糧食是個問題,行路也慢。不知這樣安排是有意還是無心,我只是好奇即便逃過一劫又能去哪裡呢?”
“聽你的意思——謝隋是有意拖住我們的?”
“有可能。如有冒雨急行就是事先安排的,若
沒有隻怪他的運氣不好。”
“你怎麼看?”羅袁像是要刻意留下一個懸念,沒有吩咐院內的親兵去打探,歸來的士兵在街上隨處可見。
“我想是星夙身邊那位謀士的主意。”陸冉真冷笑,“這也只是他的第一步棋。”
“明知道是死路一條,謝隋是個可敬的人啊,若不是以這樣的方式遇到能成爲朋友。”
“敵人就是朋友。”
羅袁一愣,笑着拍手,“說得好,我和阿夙何嘗不是如此?”
“不知聽到這個消息,呂離是喜還是憂呢?”陸冉真望着遠處,嘴邊一抹笑容意味深長。
兩人各懷心事相繼陷入沉默,萬安城難得熱鬧,夜市有了復甦之勢,遠遠地就能聽到喧鬧聲。
“我想他們是藏在林中,待機而動,想藏上個十年八年,林野之大要找幾個人好比大海撈針。”羅袁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想來想去只有這個猜測較爲可信。
“你覺得他會是這樣的人嗎?”
羅袁搖頭,“那你認爲呢?”
“怕是不在南晉了。”
羅袁一驚,直直地看着他,“絕不可能!北楚是他們唯一的出路,星夙的一切舉動都如大人預想的一樣。”
“通向北楚的路不是隻有一條。”陸冉真靜靜地說。
“你的意思是……”
“我還從未見過如此精明的人呢,換做是我恐怕也要死在這裡了。”
“即便扮成行商,想要出關沒有文牒是行不通的,戰事將近出關變得難上加難,花重金也未必能買到。”
“你太小巧星夙身邊那個謀士了。”陸冉真語帶讚歎,“如此聰明的人,脫離險境就好比溪流入海,數萬大軍都阻擋不了,何況一道城關?”
羅袁默默點頭,“國內總算安定,更大的戰事還在後面。”
“如你所言。”陸冉真手指着院門,“已經來了。”
羅袁正欲開口,耳邊也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蹄音,馬背上的武士在院門猛地停住,一躍而下急奔而入。
“大人,從陽關送來的信。”
“陽關?”羅袁眉頭一跳,呂離調離了圍城的主力前往陽關,國主催促北進,在此集結的兵馬不下二十餘萬。
羅袁接過信件奔入屋中,就着燭火細細打量,陸冉真瞟了一眼他的臉色,安靜地坐在一側等待。
“信上說了什麼?”陸冉真等他把信讀完問道。
“北楚已經進兵,不過一夜就突破了嶽牢關。”
陸冉真面容一動,稍顯吃驚,“對呂離來說不算是壞消息,先動最爲有利也最危險。”
“楚軍一路南下,少有阻攔,玄谷城的兵馬竟然不管不顧,照這樣下去進逼樊陽只需幾日。”
“瀛國莫非起了內亂?”
“是這樣的。瀛王病危,聽說內部正在爭權,大將軍車無慾圖奪位催促我們早日進兵牽制瀛國的名將葉澤。”
“難怪呂離按兵不動,他始終不信這個人吧。”陸冉真說,“信上還說了什麼?”
“叫我三日後集結軍馬趕往陽關,既然北楚已經進兵就再點一把火,即便不能徹底擊垮也足以重創。”
“南陸已經開戰,想不到北陸也難以避免,如你所說更大的戰事還在後面。”陸冉真說着起身,大步走向門口,“我今晚就走了,知道我名字的人不多,並且一起喝過酒的除了呂離就只剩下你。”
羅袁跟着站起身來,心裡多少有些不捨,他是個討厭分別的人恨不得好朋友一輩子都在一起。
或許在他眼裡,自己只是個喝酒說話的人,根本算不上朋友,羅袁心裡時常會這樣想可那不重要,至少兩人喝酒的時候配得上這個稱呼。
“打算去哪裡?”
“賭注既然是我贏了,接下來可就有得要忙。”
“你是去找星夙?”羅袁呆住,“你知道他在哪裡?”
“因爲不清楚纔想要找到。”陸冉真回頭一笑,“對於找人,我想起一個人或許可以幫到我。”
“你那麼想殺他,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眼看他走出門去,距離院門不到十步,羅袁忍不住大聲說。
“理由嗎……”陸冉真想了想,“你可知道他的槍術從何而來?”
陸冉真也不回頭看他的神情,大步而去,“這就是我殺他的理由。”
羅袁直愣愣地看男人的背影走進夜裡中而後不見,他無法搞懂剛剛一番話裡的意思,不過心裡的恨和怒顯而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