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淼淼見董老王妃淚水未乾的俏臉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連忙低下頭來。
“我與董族的任何人都沒有絲毫的關係,包括董少爺!”最後三個字董老王妃是一字一句的說。
大奴婢問道:“老王妃,奴婢吩咐門衛把他們勸走?”
董老王妃冷聲道:“他們總這樣不是個事。你去一趟,傳我的話,若再來王府,整個董族遷出北地,五十年之內不得回來。”
大奴婢領令退下。
董老王妃見徐淼淼沒有因此流露出絲毫的置疑的表情,對她好感又增加幾分,傾訴的慾望更加強烈。
“我生父生母早逝,我一手把胞弟帶大。他卻與董族聯手害我,有一次他把琰兒騙出王府藏起來,而後要挾我答應族裡的種種條件,我若不同意,就不把琰兒還給我。他就是如此待我。”
徐淼淼輕嘆一聲,“你那胞弟有還不如沒有。”
“當時我念他年齡小不懂事被族裡矇騙,只是半年沒有見他,誰知第二次他又要故計重施把琰兒帶出王府,被我察覺後死不承認,從那次起我就不讓他進王府。”
“他成親時,在王府大門站了半天,想讓我去天水參加他的儀式。他是想讓我回董族,給族裡做臉。那時我已與董族撕破臉,豈會迴天水。我替已亡的爹孃給了他一筆銀錢。”
“後來他再來,就是以要去長安書院讀書爲藉口要銀錢。他大婚時我給了三千兩銀票,足夠他一切開銷。我沒有再管他。”
“李靜過世,他與董族的人浩浩蕩蕩來了十幾個,那時我已經下令堂姐給李靜殉葬,他與董族的人來的目的,不是罵我處死堂姐,而是要與我修復關係。”
“堂姐這一輩子就是爲了董族而活,死了沒有一個人爲她說一句話。”
“董族如此對我們這些族裡的女子,我豈能像堂姐那樣迂腐的再把董族當孃家?”
“您說的是,做的也對。”徐淼淼長嘆一聲,“不知王爺在您面前提起過五風、六風兄弟嗎?”
董老王妃在說到李文琰與李憶雲時,目光都溫柔起來,“琰兒提起過他們,說五風是個人精,六風也很聰明。”
徐淼淼柔聲道:“他們兄弟是我的好友趙蘭的弟弟。趙蘭父母健在,上面還有兩個親哥哥,但是她一個弱女子卻是帶着五風分家出來單過。她在永靖縣因爲一場官司家喻戶曉。”
董老王妃自是知道西院每個主子的情況,趙蘭帶着兩個弟弟的事知道的。
“您想聽聽她的事嗎?”
“你說來聽聽。”
徐淼淼就把趙蘭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
董老王妃面帶憐憫,“好個可憐的小女子,這樣的爹孃、哥哥不如沒有。”
“我家去長安,我實是不放心趙蘭,就問她願不願意跟我離開小梨村去長安。她跟我想到一處去了,怕我一走,她爹孃又要想法子害她,寧願跟着我寄人籬下,都不敢在小梨村自己的家生活。”
董老王妃感慨道:“富貴家族、貧窮人家都有苦命的女子。”
徐淼淼跟董老王妃說的很是投機,又把趙大妞、趙二妞的事說了,沒有隱瞞李憶雲讓前任王府長史買駱駝。
董老王妃哭笑不得的道:“這個孩子做事真是天衣無縫,我與童子揚都以爲他買駱駝是一時性起好玩,誰知是爲了送給你,讓你有個保障。”
徐淼淼問道:“童子揚可是前任王府總管親,官職親王府長史?”
董老王妃點點頭,“童子揚現在就在這個孩子所在的南地城府任刺史。永靖縣前任駐軍將軍也在那裡任將軍。”
徐淼淼心裡震驚之後,動容道:“您對憶雲做了太多太多,親生爹孃也不過如此。”
“我欠這個孩子太多。我做得還不夠。”董老王妃話畢,又在抹淚。
“您太謙虛了。我這個外人都能看出您對憶雲千好百好。”徐淼淼好奇董老王妃身在北地,怎麼對家族在南地的李憶雲有虧欠,但是這個問題怕是會讓董老王妃回憶起更多的傷心事,還是不要問了。
董老王妃握住徐淼淼的雙手,“我聽素素說,你們家會在金城過年,我很高興。你們家需要什麼,儘管開口。”
“多謝。”
大奴婢再次進來稟報,“老王妃,世子夫人過來接縣主回西院。”
“什麼時辰了?”
“還差兩刻就到子時了。”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竟是快到子時。
董老王妃連忙起身,拉着徐淼淼的手往出手,“我去跟你嫂子說一聲。”
夏荷、秋菊已從隔壁房間出來在門口候着。
董老王妃走出大廳,就如同換了個人,眼睛雖是紅腫着,精神看着很好,微笑着跟兩個大宮女柔聲道:“今晚我跟你們縣主拉家常都忘記時辰了。下次你們可得提醒我,別讓你們家郡公、世子擔憂縣主。”
“是。”
鄧紅帶着小青由四名御林軍護送站在西院的大門前,跟她們在一起的還有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大宮女春蘭。
“鄧紅見過老王妃。”鄧紅語氣不卑不亢。
“快免禮。”董老王妃扶起鞠躬行禮的鄧紅,而後把徐淼淼的手交給鄧紅,“你們姑嫂快回西院。”
鄧紅藉着東院大門掛着的燈籠的光看到徐淼淼臉上有淚痕,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拉着她往西院走。
董老王妃見鄧紅面露憂慮之色對徐淼淼情誼深厚,對鄧紅添了一分好感。
大奴婢上前兩步道:“老王妃,縣主都走遠了,外頭這麼冷,您快回屋吧。”
董老王妃打了個噴嚏,臉頰被寒風吹得生痛,已是寒意入體,趕緊回去。
大奴婢問道:“您喝了薑湯再歇息,行嗎?”
西院徐清林、鄧老八、徐磊、趙蘭、王大寶、王二寶都在大廳裡等着,見徐淼淼平安無事的回來,可是卻有哭過的痕跡,均上前問候。
徐淼淼解釋道:“老王妃跟我說起她以前的舊事,我聽着難受,就陪她哭了一場。我還好只是落了淚,她哭得不成樣了。我看她心裡很苦,就多陪了她一會,沒想到一下子說到這麼晚。讓大家擔心久等,對不住。”
夏荷面色愧疚,“都怪奴婢沒有膽量向老王妃提醒時辰。”
秋菊跟着道:“是。若是奴婢進去提醒一下,老王妃不會留縣主說到這個時辰。”
徐清林跟衆人道:“天很晚。大家都去睡。淼淼,留下來。”等人都走了,問道:“老王妃可是跟你提了李小姐的事?”
徐淼淼點點頭,“爹,憶雲沒有死,而且他是男扮女裝隱居在梨花觀。”
徐清林面色震驚,“他竟然是個男子。他有沒有對你……”
徐淼淼斬釘截鐵的道:“沒有。他比我小一歲,心思十分單純。”
“老王妃爲何把他藏在梨花觀?”
徐淼淼便簡明扼要的說了經過,還吐露了三幅畫的事。
徐清林目光疑惑,“李族?據我所知,李動稱帝時,南地十幾個大家族被滅門抄家,並沒有李族。”
“憶雲可能不姓李,就跟你當年改姓許一樣。”
“李,離,厲,南地的大家族也沒有離族、厲族。”
“咱們別猜了。今晚老王妃始終叫憶雲是這個孩子,壓根不提憶雲的姓名。老王妃要是想讓我知道,肯定主動告訴我。”
徐清林見愛女左一句憶雲右一句憶雲,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他是少年,好好的活着,這就是好事。日後你不用再爲他煩惱。”
“是。我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徐淼淼菀爾,“爹,您快去歇息。女兒也去。”
父女都回房歇息。
鄧紅與徐磊已洗漱完畢,躺在臥房的牀上說話。
“老王妃拉着妹的手,親熱的不行。”
“紅紅,你說老王妃對妹這麼好,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妹救了金女官與親兵隊軍官的命,老王妃對妹心生感激。”
“那是我多想了。”
“你往哪裡想了?”
“我那天無意中聽廚房的下人聊天,說老王妃眼界很高,日後給選兒媳婦王妃一定是千挑萬選。我怕老王妃看上妹,讓妹當兒媳婦。”
鄧紅隨口道:“王爺過了年才九歲。”
“我覺得老王妃的心思跟常人不同。我想明個跟爹說說這事。”
“妹要是嫁給王爺,那就是童養媳,那可不行。”鄧紅一下子急了,“上面有老王妃這麼厲害的婆婆,下面王爺五年後才成年,成年了肯定跟靜王一樣妻妾成羣,這日子可讓妹怎麼辦?”
徐磊倒沒想得這麼細,這下被鄧紅嚇得覺都睡不着了,到了半夜乾脆坐了起來,穿好衣服下了地,在臥房裡坐了半夜。
次日一早徐清林還在睡夢中就被徐磊叫醒了。
父子二人一合計,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當事人徐淼淼起來得知徐磊沒有帶幾個小孩子去晨練,是盧亮替代了徐磊,便去了書房,好奇問道:“哥,你跟爹一大早的來書房商量什麼事?”
徐磊板着臉肅容道:“妹,你來得正好,我跟爹決定搬出王府,去都督府住。”
徐淼淼瞪眼,嗔怪道:“爹、哥,呂伯伯的夫人昨個帶着孫子、孫女剛來,咱們家就過去打擾,還有幾百御林軍都跟着去,這樣不合適。”
徐磊見徐清林微微點頭,只有攤開雙手道:“妹,我們家再不走,萬一老王妃提出讓你嫁給王爺的要求,怎麼辦?”
徐淼淼撲哧笑出聲,指着父子,一個勁的搖搖頭,“你們真是敢想,先不說我比王爺大六歲,就說輩份,小南南與王爺是堂兄弟,我是小南南的長輩,還有王爺現在給靜王守孝,三年之內別說不能議親,連葷腥都不能吃。”
父子二人面面相覷,之前就是着急擔憂了,壓根就沒往輩份、守孝上面想。
徐淼淼嬌笑幾聲,“你們放一百二十個心,老王妃對我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
徐清林點點頭道:“那就好。”
徐磊問道:“爹,那我們家還去呂伯伯家住嗎?”
徐淼淼笑道:“還去什麼去,我們就聽陛下的安排在王府本分的住着就是。”
徐清林朝兒子笑道:“磊兒,那就聽你妹的。”
徐磊摸摸腦袋,咧嘴笑道:“那是我多想了。我去跟紅紅說說,她在等着信呢。”
“哥,謝謝你和嫂子這麼關心我。”
“那還不是應該的。爹,我走了。”徐磊粗聲粗氣的說完,就離開書房。
徐清林問道:“你昨個睡得可好?”
“我的腦袋一沾枕頭就睡着了,一夜好眠到今晨。您呢?”
“我也是如此。我們家的人有個優點,就是睡眠好。”徐清林就怕女兒對不知根底神神秘秘的李憶雲動心,聽她睡得很踏實,那就說明她仍是把李憶雲當成知己。
一個時辰後,東院那邊傳來消息,呂學進都督的夫人史芳帶着長孫、長孫女正在拜訪老王妃、王爺,一會兒就過來。
冬梅低聲道:“老王妃留史夫人用飯,史夫人說您病着能見我這個老婆子就已是給我長臉,不用吃飯了。”
徐淼淼問道:“老王妃病了?”
冬梅答道:“太醫診斷是傷寒初期,已給老王妃吃了藥,說是傷神過多,需要靜養幾日。”
徐淼淼想到昨晚董老王妃一直哭了兩個時辰,流下的眼淚都能用盆接了,回憶許多傷心難過的往事自是傷神,必須要歇息幾日養養神。
一刻鐘之後,史芳、呂瑜、呂雅由王府長史張瑞及老王妃跟前的大奴婢陪着來到了西院。
史芳孃家在南地,史族在當地是大家族,在南地有一定的地位,族裡的嫡女都是跟南地的大家族嫡子通婚。
史芳未出嫁時,曾跟着長輩去過徐族,當時是想嫁到徐族,後來要嫁的徐家嫡子騎馬墜橋死了,這門親事就不了了之。她就嫁給了呂學進。
當年徐族的繁華,史芳記憶猶新,如今偌大的徐族只剩下徐清林這一脈,人丁稀少,沒有族業,着實悽慘。
徐清林對差點當了他堂嫂的史芳有點印象,這麼多年過去,當年的美麗少女也變成了滿頭灰髮的祖母。
二人見面都是感慨萬分。
說起來徐清林雖然是正二品的郡公,然而連府邸都沒有,暫時還住在王府。
王府原來的主人李靜跟徐族是仇人。當年滅徐族滿門的就是李靜的軍隊。
李靜已死,可是到底董老王妃是他的遺孀,李文琰是他的兒子。
性格直爽的史芳想到這些,話裡話外都對徐清林帶着幾分同情憐憫。
徐清林介紹道:“這是我的女兒淼淼,兒子徐磊,兒媳鄧紅,孫子徐文,孫女徐佳。”
史芳朝比自家幾個孫女都長得好看氣質溫婉的徐淼淼點點頭,微笑道:“我老頭子進說了,你有個膽識氣度比男子都不差的好女兒。”
徐清林自豪的哈哈大笑。
史芳又去瞧徐磊,道:“外面的人都說你兒子有點傻,我看蠻好的。”
徐清林面色不變,緩緩道:“我夫人受過傷,身子不好,生磊兒的時候早產,磊兒走路、說話都比尋常的孩子晚,這怪不得他,怪不得我夫人,也怪我沒有本事。”
史芳忙道:“你那個時候與弟妹在逃難,再有本事也沒用,能活下來還有這麼好的一雙兒女,已是相當幸運。”
鄧紅見史芳沒有提到自己,低下頭不吭聲。她爹鄧老八爲了不給她丟臉,一直不見徐家的客人。
以前不知道徐家是正經的皇親國戚,家族是大望族,要是知道了,自是不敢高攀。
徐淼淼微笑道:“伯母,我還有一個好嫂子兩個好侄子侄女。”
史芳直言道:“你嫂子我一看就知道是老實人,跟你哥正好配對。你侄子侄女眼睛裡透着機靈,以後錯不了。”
鄧紅擡起頭,目光驚喜。來到王府,頭一次聽到貴人說她與徐磊正好配對。
徐淼淼笑意更濃,道:“您可真是好眼光。”目光望向呂瑜與呂雅,誇道:“我瞧瑜兒侄子容貌生得像呂伯伯,小小年紀已有幾分儒雅,一看便知是才子。雅兒侄女開朗大方肯定是隨了您。”
呂瑜、呂雅得了誇獎自是高興,眉眼都帶着笑意。
史芳哈哈大笑幾聲,“許老弟,你家淼淼小嘴真甜,是不是在我們來之前吃過蜜啊?”
徐淼淼搖搖頭,笑道:“我沒有吃蜜,不過我吃了籽瓜。北地天氣乾燥,人易上火,上了火就易生病,吃籽瓜可以去火預防疾病。您與瑜兒侄子、雅兒侄女要是不畏涼,吃些籽瓜可好?”
呂瑜好奇的問道:“可是今年夏天剛出來的籽瓜?”
徐淼淼見容貌英俊性格內向的呂瑜開口說話了,答道:“是。這籽瓜就是我嫂子帶着我家下人在我們家地裡種的。”
呂瑜恍然大悟般道:“長安的人都以爲是靜王府、道教種的籽瓜,原來籽瓜是你們家種出來的。”
史芳可是知道籽瓜在長安的價錢有多麼昂貴,“許老弟,你兒媳婦懂種地這是好事。籽瓜又是精貴的果子,多種些好。”
鄧紅忙道:“種籽瓜是妹定的事,籽瓜種子是妹出的,怎麼種地也是妹教的,我只是每日去地裡走走監工,沒出什麼力氣。”
史芳跟徐清林道:“你兒媳婦與女兒關係很好,家合萬事興,以後你家會越來越好。”
祖孫三人吃了籽瓜,又被徐家人熱情的留下來用飯,到了下午才走。主客皆大歡喜。
徐淼淼去看望董老王妃,得知她在睡着,就回去了,到了晚飯後再來,給她把過脈之後,“您的身子還是有些虛,吃補藥沒用,就得多活動。”
董老王妃躺在牀上,面色憔悴,吾見猶憐,幽幽道:“這麼冷的天,風都能把人吹倒,我能去哪裡活動?”
徐淼淼柔聲道:“下午大地回暖在太陽下散步,那時風也小些。”
董老王妃抱怨道:“我最討厭北地的天氣,冷且風大。室內室外都十分乾燥,吃一點點乾果就上火生病。”
她愛吃乾果,沒事磕個松子,吃點杏仁,可惜一時嘴上痛快了,第二天嘴上就得起水泡。
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她不喜歡北地的天氣,特別是寒冷的冬天。
徐淼淼微笑道:“吃蜂蜜、梨湯、籽瓜能下火。”
“別提蜂蜜了,我喝一小碗,就得胖一斤。”
“您都這麼瘦了,還怕胖?”徐淼淼目測董老王妃,個子一米六八左右,體重頂多九十斤,絕對是個瘦美人。
“長肉容易,掉肉可難了。”
“那倒是。你體質有些虛,不適合吃補藥。我給你另開藥了,你試着吃一天,如何?”
“好。我吃你開的藥。”
過了一日,李文琰來東院找幾個小孩子玩,特意去向徐淼淼道謝,“縣主,我母妃今早病痊癒了。多謝你。”
徐淼淼誇讚道:“王爺,昨個老王妃生病,你沒來西院玩,真孝順。”
李文琰笑道:“那是應該的。以前我生病,母妃日夜守着我。”
過了兩日,徐清林派王伯去都督府送貼子,全家去拜訪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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