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家與趙明圓家是鄰居,兩家中間只隔了一堵土牆。
從趙蘭家的院子翻過土牆就是趙明圓家的土房子。
此時趙蘭家的人剛吃完一天中的第一頓飯——很稀的玉米茬子粥。家裡地少,孩子多,能有粥吃的就不錯了,還想吃乾糧,沒那好事。
北地農村的規矩是男人在桌上吃飯,包括很小的小男娃,女的不上桌,哪怕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小梨村大部分農戶是按這個規矩來,只有幾家外來戶許家、高家、王家不這樣。
許淼淼三人來到趙蘭家,冷冰冰的大堂裡面趙家的男人喝完粥了,桌上都是空碗,收碗的是趙蘭的大嫂——左眼比右眼大一圈十七歲的少婦馬氏。
趙林身高跟堂弟趙德差不多,家裡負擔太重,孩子經常一個接一個生病,突發的事情特別多,一次次的災難把他打擊的對生活不抱一點希望,體型乾瘦,眼角佈滿皺紋,皮膚黑紅,兩隻眼睛沒有一點神采,明明三十八歲,看上去老得像趙德的爹。
趙林見來了客人,朝許淼淼微微點了點頭,而後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大堂回臥房了。
趙蘭的大哥趙大風身材體型容貌是趙林少年時的翻版,區別就是眼珠子靈活能轉動,話也不多,就一句“來了。”
趙蘭的二哥趙二風今年十七歲,比趙大風小一歲,已經說好了親事,過年成親,現在趙林劉氏天天都爲怎麼花最少的錢給他辦親事愁苦。
“淼淼姑好。”趙二風望向許淼淼的目光比原來多了幾分敬畏。
原來許淼淼來趙家,趙家上下都不把她當回事。現在起碼趙二風就覺得不能這樣了,得像敬長輩一樣敬着她。
“二風侄子你好。這是送給你家的吃食,你拿去交給劉嫂。”許淼淼讓許南把東西給趙二風。
“多謝淼淼姑。”趙二風大喜,伸手去接,瞧到許南白淨的手,再看看自己的髒手,連忙手在破棉襖上擦了幾擦,這才接過竹籃去廚房。
許淼淼環視一週,屋子裡只有趙蘭的弟弟六歲的趙五風、四歲的趙六風兩個流着鼻涕的髒娃娃,不見趙蘭本人,問道:“蘭蘭呢?”
趙五風站在地上,用力吸了吸鼻涕,答道:“淼淼姑,我四姐被爹打傷了,在牀上躺着。”
趙六風接着道:“我四姐說謊,我爹我娘氣。”
“蘭蘭那麼老實,不會說謊。這裡面肯定有誤會。”許淼淼自是爲好友說好話。
趙蘭的生母劉氏在廚房裡正喝着家裡男人喝剩的跟清水沒什麼區別的粥,聽趙二風說趙明圓帶着許家姑侄來了,許家還送來東西,連忙把碗放下,用手抹了抹嘴巴接過竹籃,掀開竹籃上的油紙一看,以爲看錯了,特意揉了揉眼睛,喜出往外,笑道:“這麼多吃食。真是太好了。”
趙二風眼睛也瞧直了,已經多久沒吃過白麪饅頭、乾貨了,還有隻在夢裡吃的雞蛋,“娘,今晚能吃這些嗎?”
“吃個屁。全部留着給你辦喜宴。”劉氏話畢就把吃食全部拿到臥房,收進了掛着一把有點生鏽鐵鎖的破櫃子裡面。
趙二風眼巴巴的跟着劉氏進了臥室,親眼瞧着她鎖起來,想到過年才能吃這些,問道:“白麪饅頭會不會壞了?”
劉氏呸了一口,喋喋不休,“你這個烏鴉嘴。當年你大哥成親,五個饅頭我放的時間更久,也沒有壞。你的喜宴還就指着這些東西撐門面,你可不許進來偷吃。你要是偷吃了,我讓你爹剁了你的手。”
趙林就躺在牀上,背對着母子,不會因爲聽到白麪饅頭而有半點的反應,也沒有產生一點動靜。
母子二人去大堂,見許南、趙明圓坐在破板凳上,沒瞧見許淼淼。
許南站起來跟劉氏鞠躬行禮,“許南見過劉嬸。”
“六指,你都幾年沒來我家了。”劉氏說話聲音尖難聽,皮膚黃黑,身材矮瘦,看到穿着光鮮的許南,說話聲不由得低了一些。
趙明圓見許南眉頭微蹙,知是厭惡劉氏叫他“六指”,劉氏勤快人也好就是叨叨說話難聽,經常因爲說話得罪人都不自知,忙道:“伯孃,我南哥已經拜在梨花觀流雲仙姑門下學武功。”
“哦。”劉氏應了一聲,竟是有些緊張的縮了縮脖子,仰視着個子跟她差不多高的許南,表情裡透着滿滿的自卑。
許淼淼由趙五風、趙六風領着去了趙家最把邊的房。
許淼淼未進門就忍不住問道:“這間房原來是你家的雜房吧?”
趙五風摳了摳鼻子,點點頭道:“是。三姐、四姐的房給大哥大嫂住了。”
趙蘭的姐姐趙菊排行老三。
趙菊比趙蘭大兩歲,今年十五歲,已經成親嫁到外村去了。
趙蘭掙的銀錢一部分給趙菊當了嫁妝。趙菊卻不領這個情,始終認爲若沒有趙蘭,去縣城當奴婢就是她。
趙菊認爲如果沒有趙蘭,她就是家裡唯一的女兒,肯定很受寵愛。趙蘭就是家裡多餘的人。親姐妹的關係從小到大一直不好。
“淼淼姑。”躺在土牀上身上只蓋了一牀破舊薄棉被的趙蘭伸出一隻被打得全是淤青的手,委屈傷心痛哭出聲。
許淼淼怎麼也想不到趙家竟然把趙蘭丟在這間樑柱裂縫充滿腐敗氣息到處是破爛雜物的危房裡面,失聲道:“蘭,我剛纔才知道你回來。”
這個危房裡面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更別提坐的地方。
一個碗,一雙筷子,哪怕是一口熱水都沒有。
在許淼淼的記憶當中,趙蘭生着圓臉,細長眼睛,小鼻子小嘴,嘴角右邊生着一顆芝麻大的紅痣。
現在趙蘭的額頭、臉頰都有淤青,嘴角有結了痂的血漬,就像是一隻快要死去的耗子縮在冰冷的木牀上面,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被淚水充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沒有幹丟人的事,我沒有騙人。”
許淼淼雙手握住了趙蘭的手,誠懇的點點頭道:“我相信你。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蘭嗚嗚哭道:“主家的老管家去世了,新來的管家從縣城外領了幾個流民,就把我們幾個奴婢奴僕都辭了,還扣了我們半年的工錢。我沒有幹丟人的事,我沒有騙人。我的工錢真的是被扣了。我沒有把工錢偷偷的花掉。”
許淼淼掀開了被子,見趙蘭穿着穿着五成新的棉襖棉襖,想必昨晚慘遭毒打之後,就這樣衣褲不脫的直接躺在危屋的土牀上面,到現在家裡沒有人管過她。
門外傳來婦人尖銳的罵道:“你這個死丫頭,騙了我們全家還不夠,還要騙你淼淼姑。你是真想死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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