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宋成仁的口中得知宋家住在慶豐街的一個小巷子裡,巷子名曰云龍。按宋成仁所說颶風來到雲龍巷的東數第三家。
一望院門,颶風倒吸了一口涼氣,院門不過是兩張薄板製成且薄板已經破損得扭曲變形,無法關合。四圍的院牆由泥土砌成的,非常的矮,有的地方已成凹形。那門也是虛掩着,有一個大縫隙,外面的客人來訪可以推門而入。
推開支扭作響的門,颶風來到正房的門外。在門外她向裡面喊了聲:“大嬸!”
裡面並無動靜,也無應答。
“沒人嗎?”颶風心想,“巴成是人都上街了。”
“大伯!”颶風又喊了一聲,裡面仍無應答。
這時,颶風來到窗下趴窗戶上向裡望:“咦,裡面有人啊!”颶風很奇怪,裡面明明有人爲什麼不說話?
颶風發現木製的雙人大牀上躺着一個老年男人,身上還蓋着薄被,牀邊坐着一位老嫗。
她使勸地敲着窗,開始裡面沒動靜,後來,老嫗看到窗外的身影才下地來到天井將屋門打開,讓颶風進來。
一進屋,有一股臭氣迎面撲來,原來這位老伯是臥牀不起的病人。屋內的桌椅參差不齊破破爛爛,四面的牆壁黑呼呼的,好像有二十多年沒刷過,牀上老伯蓋的被子已露出棉絮,兩位老人個個瘦骨嶙峋。還未開口說話,颶風的眼淚就流出來了。
“大嬸,我是宋成仁的隊友,我們同住一室。我是他的朋友,借進城的機會我來看看你們二老。
宋大娘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我聽不到你說的話。
“原來她的耳朵有毛病,我說呢,她怎麼聽不到敲門聲。”颶風知宋母有耳疾很是焦急,只好用手比劃着,與宋母聊起了家長。
兩個人比劃了半天,颶風也不知道宋母比劃的是何意。這時,躺在牀上的大叔可能原來是睡着了,聽到有說話聲便睜開了眼睛。見她們無法交流就口齒不太利索地說了幾句話。
他說,他得了中風,腿腳不好使了,長期臥牀。他的老伴是因爲內火攻心一着急耳朵就聾了。家裡爲了給他治中風後遺症,花了不少錢,現在還欠着外債。
老人一肚子的苦水,見大兒子的同室隊友到訪,像竹筒子倒豆子,一股腦兒地都倒了出來。
“我……我,我原來是做……做豆腐賣,多少……多少也有些收入。現在不但……不但做不了生意,還在花錢治病。兩個兒子……都說不上媳婦。沒錢,誰會給呀!”
原來兩位老人既愁無錢治病,又愁兒子娶不上媳婦。
“二位老人,你們不用太愁苦,兩個兒子還年青嘛,總會娶上媳婦的。”颶風見宋大叔不但大腦有病,還有心病。雙層壓力,宋大叔的病肯定一時半會兒好不起來。就勸道,“現在,像你們家這種情況的人多了。戰亂嘛,收成沒有,賦稅又緊,所以家家戶戶都很困難。大叔要想得開,不用着急。”
“說是不着急,心裡,心裡急着呢!”
宋大叔雖患的是中風,但後續恢復得好,頭腦還算清晰,磕磕絆絆地總算能將話說清。颶風因此對宋家的情況有了更深的瞭解。
“大叔,我今天拿來五十兩銀子供你看病用,剩下的就留着買柴米油鹽。”說完,颶風將來時準備好的錢袋掏出來,將錢袋放在了身邊的破木桌上。
“這可……使不得!志者……不受嗟來之食,我不能……接受……”
“宋大叔,你說錯了,這不是嗟來之食,這是軍隊對戰士的補助。我與你兒子是上下級的關係,我們同在軍營中,供職於北燕的軍務。你不是街邊的乞丐我也不是那個黔敖。”
“唉,無功不受祿,我怎麼能隨便拿人家的東西?”
真是可敬的長者,困難得無米下鍋,還在搞清廉。颶風不得不嘆道:“宋大叔,你收下我的銀子,你兒子決不會說什麼。”颶風怕宋大叔不接受她的資助,事前就沒有提到是這銀子是自己腰包裡的錢。
“啊,以軍營的名義,是部隊的錢嗎?”
“是的!是部隊的錢,不是我個人的。”
宋大叔有很長時間的沉默,他是在考虎這錢要得要不得。
“從今年開始,我們部隊有一部份贊助資金,是用來補助士兵家屬庭的,你是第一個得到補助的人。”
“這麼好的事……落到了我的頭上?”宋大叔感動得流出了眼淚,“沒想到皇帝也想到了我們黎民百姓……”
“不光是皇帝,很多普通人都想到了我們飢寒交迫中的百姓。他們將剩餘的錢拿出來,資助困難的羣體。”
“啊,這可真好!”
“是的,這的確很好。我們的軍營中有一個陣亡的將領,他將所有的遺產都捐給了軍隊。我們軍營就將這部分錢資助有困難的家庭。”
“哎呀,這不是說我遇到好人了嗎?”
宋大叔如此清醒的話令颶風很是驚訝,她連忙點頭道:“是的!你確實遇到了好人。”
“那個好人叫什麼名字?”
“啊,”颶風更加驚駭,宋大叔這樣的細節他都不放過,可見他
患病前一定是一個頭腦靈活,辦事聰明的人。“他叫張懷亮。”
“張懷亮?”
“是的,是叫張懷亮,你可能沒聽到過這個名字。”
“怎麼沒聽到?他不是爲保衛昭陽殿而死的統兵元帥嗎?”
“啊……”颶風更加震驚,原來在百姓的心中張懷亮的名字並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他們都還記得他,記得他是爲保衛昭陽殿而死的統帥!她流淚了,爲民間還記得張懷亮而欣慰,爲哥哥的死如此值得而驕傲。“你們都聽過他的名字?”
“戰爭結束後,京城內都在傳……張懷亮的名字。說他……身先士卒,衝鋒在前,把血流在了昭陽殿的門前。”
聽到此話,颶風被感動得淚流不止,她嗚咽着說:“宋大叔,你說得對!張懷亮一腔熱血灑在了昭陽殿的門前,他用死證明他的品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完全可以不去死,完全可以將自己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因爲我們的部隊不是戰到最後只剩他一人,還有很多人在堅持,堅持到援軍的到來。”
“這些事,我都聽說過……”
“這些,你聽說了?”
“是的,我聽說了。”
因情感一直在激盪不己,颶風竟然聽順了宋大叔斷斷續續的話,他們勾通起來十分暢快。
“大叔你的記憶這麼好,什麼事你都聽懂了,那麼,你就收下這銀子吧!這銀子就是張將軍贊助給軍隊的!如今他已經死了,他無父無母無兄弟,一無所掛,你就用吧!”
“是張將軍的,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