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安瞪了龍厲一眼,當轉向兩個兄長的下一瞬,臉上就有了璀璨柔美的笑容:“大哥,二哥,坐吧。”
“長安,你坐我這裡。”秦峰拉過她的手,按下她的肩膀,緊接着對秦銅使了個眼色,秦銅也識相地坐下了。
她看看左邊是大哥,右邊是二哥,龍厲反而被隔除在外,這幅情景讓她不免也有種出口惡氣的錯覺,一臉笑盈盈,並未拒絕。
一桌的珍饈佳餚,但龍厲完全食不知味,如若不是體諒這對兄弟馬上就要跟唯一的妹子分離,他完全不必看這兩個武夫的臉色。
一頓飯雖然暗藏殺機,秦長安卻吃的很歡快,畢竟,盼着能跟二哥重歸於好,她不知盼了多久,總算在離別前,看到一絲希望了。
“二哥,這是我特意讓廚子做的醬蹄子,你不是最喜歡嗎?”她欣喜雀躍地給秦銅夾了一整隻燉的軟乎乎香噴噴的豬蹄。
秦銅感受到秦峰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這幾年,把自己鎖在黑暗的世界裡,遲遲走不出來,痛苦的回憶把他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шωш◆ ttka n◆ ¢〇 他低垂着眼睛,無言地盯着碗裡的醬蹄子,思緒飛快地回到過去。
他從小就讀不進書,偏愛習武,舞刀弄槍,一心想跟大哥一樣考個武狀元,當個少年將軍,疾馳沙場,奮勇殺敵,爲國爭光。小妹卻擔負了家裡所有的期望,小小的年紀辨藥材,背藥典,每件事都做出了超脫年紀的認真。他這才毫不分心去追逐自己的夢想,但這幾天午夜夢迴時,他突然有了這樣的一個困惑。她學醫,是真的因爲自己想學,還是……只是因爲兄長全是愛武不愛文的,她擔心陸家的醫學根底在這一代就要斷絕,纔會主動提出要學醫,把爹的一身本領繼承下去。
想到此處,他就生生地冒出一身冷汗。小妹扛下了這麼重的擔子,學醫不易,她自小就吃了不少苦頭,那就是她與生俱來對家人的守護。而他,如果沒有她,他也許還在董家不死不活地做一個沒靈魂的下人,此生絕不會迎來第二次重生的機會。可他在靖王府對她做了什麼?
他雖然還是無法跟很多年前一樣親暱地呵護小妹,但如今他已頓悟,如大哥所言,他如果沒聽到那天爹跟管家於叔的對話,也不會知曉她並非是自己的嫡親妹妹。他明明可以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卻把它當成是傷害她的利刃——他幹了多麼蠢的事!多麼不可原諒!
“你也吃。”他擠出一絲很僵硬的笑,內心落入點點滴滴的苦,雙手有些顫抖,幾乎握不住筷子。
秦長安咬了咬脣,嘴角綻放笑容,雖然隔着那張人皮面具,看不到秦銅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卻已然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就知道照顧你二哥,也沒見你給大哥我夾菜,怕是我喜歡吃什麼,你一點也不知道。”秦峰不滿地抱怨。
“大哥,你離家的時候,她纔多大?壓根不懂事呢。你就別雞蛋裡挑骨頭了。”秦銅平復了內心的起伏,夾了一筷子菜給秦峰。“這是你愛吃的,沒錯吧?”
“你小子,記性還不錯,知道我最愛吃這紅燒豬大腸。”他一改往日堅毅冷酷的一面,朝着秦長安眨眨眼:“你公主嫂子最討厭這股味道,平時家裡都不做,幸好能在你這裡吃一點,饞死我了。”
秦長安聽的忍俊不禁,笑的直不起腰來。“大哥,嫂子懷胎三月內,最容易情緒波動,你千萬別因爲這點小事就惹她生氣。”
龍厲眼神諱莫如深,聽的眉頭直皺,一個愛吃豬蹄子,一個愛吃豬大腸,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怎麼想,怎麼都覺得神奇,居然他也會跟這麼兩個武夫坐在一桌吃飯,換做過去,他一定會嫌棄這些人粗鄙低俗,不懂品味的。
氣氛雖然算不上極爲融洽,但無疑是化解了秦長安跟秦銅之間的堅冰,有好幾回,龍厲都見到秦長安眼中泛光,看的他心中一揪,不無動容。
歡喜,釋然,輕鬆……這些情愫交織着,在他胸臆間遊走,他只得承認,這就是感同身受,這就是愛屋及烏,這就是——沉淪,該死的無可救藥的沉淪。
翌日。
“宮裡來傳人了,金雁王朝的使者要見我。”秦長安聽到門邊的熟悉步伐,眼神沉寂,望向銅鏡裡的自己,翡翠替她梳好了髮髻,正在挑選點綴的飾品。
龍厲揮揮手,示意翡翠下去,翡翠見秦長安也首肯了,這才退了出去。
“何必多此一舉?我還得給他們驗明正身不成?”她淡淡地問,沒有轉身回頭,目光依舊鎖住銅鏡,看着龍厲越走越近。
他壓下頎長身子,長臂一伸,迅疾地掃了眼,挑了一支鎏金白玉髮釵,對着鏡子比照了下,覺得滿意了,才替她插入髮簪內。
“不過就是走個過場,如若不這麼嚴謹複雜,擺出大國的架勢,北漠人肯定會試着鑽空子。”
她還是心情不好,微微蹙眉,見他神色不變,興致盎然地給她挑耳墜子,悶悶地問。“既然只是走個過場,何必打扮的明豔照人?”
“你不是很好奇,北漠皇帝一定會懷疑爲何是你中選了對嗎?反正本王的名聲不怎麼樣,故事編的越離奇,他們越會深信不疑。”
“什麼故事?我該不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吧。”
“北漠皇帝見了你卻隻字不提,可見他不想動搖你,免得你尋死覓活,不肯出嫁。”
她斜了他一眼:“還不跟我說實話!”
龍厲似笑非笑地說:“我讓其中一個使者在覲見北漠皇帝后,故意被灌醉,在回去的路上假裝醉酒,抱怨此次的差事,順便自然而然地透露本王的一些事。果然,服侍他的宮女是北漠皇帝派來的,她再把這些話原封不動地傳過去,不就成了?”
秦長安緊追不捨,龍厲才道出真相——靖王用妖法取了一個命格奇特的少女性命,終日被夢魘所困,聽聞秦長安的醫術高明的名氣之後,就起了心思派人調查她,再後來,當靖王見到描繪着她容貌的畫像後,驚覺她跟死去的少女長相如出一轍,好似死人復生。靖王當下認定此女跟他有未盡的姻緣,是一世糾纏的宿命,於是有了娶她的意思。
“編瞎話這方面,你是一流。”她涼涼一笑,故事聽上去真是一點也不美妙,又是以命抵命,又是惡鬼纏身,卻又非常符合世人對靖王混世魔王的認知,這事真的不能再真。畢竟當初龍厲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的確是極其古怪,而民間確有不少人猜測他是否用了什麼陰損的法子才能借壽續命。
“以訛傳訛,傳的人多了,自然真僞難辨。北漠皇帝念着你救過他兩次性命,你又是個可憐兮兮即將送過去當成替身的新娘子,勢必會再給你更多榮光。”
“是啊,齊國公義女的身份,以及不亞於公主嫁人的十里紅妝。”她回答的意興闌珊。
“雖然是和親,但出嫁的排場比照公主,又讓北漠名聲最好的齊國公收你爲義女,如今你早已不再是平民郡主,而是貨真價實的貴族閨秀。”龍厲意味深長地笑,眼神轉爲諱莫如深,又挑了一串成色上等的玉鏈子,掛在她的脖子上,這才滿意地頷首。
她挑了挑眉:“兩國都多少年沒有和親了?再怎麼不情願,排場上還是要做足,否則,豈不是讓金雁王朝看笑話了?”
龍厲但笑不語,雙手覆在她的肩膀上,俊臉靠在她的螓首旁,跟她一道看着銅鏡中鴛鴦交頸般親暱的影子,嗓音帶笑。“未來的靖王妃,你給使者留下的初次印象越深刻,往後就越不會有人把你跟官奴陸青晚聯想到一起,不是很好嗎?”
她抿了抿脣,鏡子裡的那張花容月貌,在精美首飾和名貴華服的襯托下,是跟過去那個裝扮素淨的小官奴有了雲泥之別。即便有人曾經見過她,先不說已經過去三年,她已經變成另一人,抹掉了所有痕跡,這就是新生。
“好,我這就去會會他們。”
宮廷宴席,秦長安出席了不少次,但不得不說,今晚的氣氛有些古怪。
三個使者都是金雁王朝的禮官,至少都是正三品到二品的官員,還派來了一個天子極爲器重的管事公公,秦長安一一見過他們,不卑不亢。
“老奴見過郡主,郡主果然是國色天香,窈窕玉立,一代佳人。”管事公公笑着恭維,眼底不無驚豔。
“您見過我?”她眼神清明,沒有女子的嬌羞,反而看起來盛氣凌人。
“哪裡的話,當然是頭一回——”管事公公眼底的閃爍其詞,卻被北漠皇帝全都看在眼底,更加坐實了他的推測。
“公公姓什麼?”
“老奴姓朱。”
秦長安跟其他幾個禮官寒暄了幾句,才入了宴席,坐上了自己的位子,她的身畔是齊國公,他已有五旬年紀,在皇族之中是德高望重的一位。
她朝着齊國公行禮,還未彎腰,就被齊國公雙手扶起來。
“往後都是一家人,好孩子,這是你母親給你的見面禮。”齊國公笑眯眯地說,給了一個沉甸甸的大紅包。
“謝謝父親。”她沒推拒,安安靜靜地接了過來。齊國公夫人很多年不出門應付一切應酬,據說是個喜歡清淨生活的女人,但齊國公夫妻膝下沒有子女,齊國公一輩子也沒娶過一個小妾繁衍子嗣,在北漠的貴族中,幾乎是個異類。
但位高權重的男人,還能如此深情,更是難得。因此,秦長安對於認這對夫妻當義父義母,心中並無一絲反感。
“朕跟朱公公商量過了,十天後是個黃道吉日,就在那一日啓程。走的更晚,恐怕一旦下雪,路就更難走了。長安,你大哥秦將軍主動請纓,要當迎親隊伍的統領,到金雁王朝路途遙遠,有他在,朕也比較放心。”
“皇上對長安關懷備至,長安感激在心。”
宴席上,風平浪靜,底下卻是暗潮洶涌,秦長安感覺到禮官的目光還在她身上轉悠,好似要看穿一個洞,她佯裝不知,臉上並無燦爛笑靨,清冷高貴。
既然是走個過場,她就沒必要表現太多,端着幾分架子,不顯露自己真實性情,絕不能被他們一眼看透,纔是上上策。
當她離開的時候,以眼角餘光還能看出幾個禮官交換了眼神,竊竊私語,她扶着齊國公緩步走着,直到宮門之外,才聽到齊國公說。
“孩子,我跟你母親婚後三十年,無子無女,但並不覺得比別人少了什麼。雖然這樁婚事非常臨時,我也不理政事多年,一夜之間,老來得女,我跟你母親都很高興。”
她沒料到齊國公會說出一番感人肺腑的話,皇帝爲了給她的身份貼金,也是給北漠做足面子,齊國公本可做好表面功夫就行,她十天後就要出嫁,齊國公大可不必跟她掏心掏肺。
她垂眸一笑,輕聲說。“您是個好人,對母親而言,也是個好夫君。終此一生,只有正妻,我想每個女人都想遇到您這樣的良人。”
“很多事,不是做給別人看的,日子好與壞,自己肚裡明白就成了。”齊國公笑的溫和,眼底起起伏伏。“多,未必就是好,少,未必就不是圓滿。”
秦長安心思反轉,齊國公鋒芒不露,實際上卻是個看透世事的智者。妻妾成羣,兒女成堆,也許是天倫之樂,也許是後宅起火、雞犬不寧。除了齊國公夫人之外,不管他在漫長的歲月裡是否也曾對別人動過心,但他一隻堅守着最後一道底線,從未把任何女人收入府。沒有子女,沒有繼承人,即便收一個沒有血緣的義子,這齊國公的位子也得降一級,不過,他顯然沒那麼在乎。
“父親的教導,長安醍醐灌頂,一定會銘記於心。”
“雖然皇上已經讓禮官爲你準備風風光光的嫁妝,不過來的路上你母親百般叮嚀,說她給你留了五箱子的嫁妝,是她的一片心意,爲你添妝。你遠嫁他國,又是當靖王爺的正妃,嫁妝豐厚,說話也有底氣,即便差使王府的下人,也是少不了銀子來打點的。”
她微微一怔,心中一動,不免真情流露。“怎麼說來也是長安沾了你們的光,怎麼好意思母親給我添妝?”
“夫人雖然沒有子女,外人總說她性子冷僻,不好相處,但這些並非實情。她只是喜歡種花弄草,話少了點。”
“母親喜歡花花草草?如若母親不覺得麻煩的話,我名下有一座牡丹坊,是七皇子送我的牡丹花根,皆爲名貴牡丹。北漠的氣候實在不太適合牡丹的生長,我爲此建了個琉璃花房,走後不管交給誰,我都不太放心。”秦長安朝着齊國公粲然一笑,說道。“若是母親不嫌棄,能否替我打理牡丹坊?”
聞言,齊國公的臉色更加和悅:“說來也巧,你母親常年不出門,唯獨你那回弄了個牡丹坊,全城皆知。她居然也瞞着我,拿上賞花的票就去看了,回頭同我說了四個字:北漠奇觀。”
她詫異至極:“那天母親也來了?”
“夫人跟我說起,其實那天就遠遠地看過你一眼,當時你已經懷有身孕,不過夫人說,你能讓這些名貴牡丹在北漠開花,可見你是睿智聰明,是個妙人。”
他宛若一個年長的長輩,沒有太多的客套話,也不隨便給人挖坑,真如閒話家常,和藹可親。
齊國公誇得秦長安特別不好意思,她俏臉一紅:“不敢當,牡丹會開花,多虧了我身邊那個後院人。”
他着實好奇:“你走後,爲何不把牡丹坊交給那位?”
秦長安在心中喊了一聲“不好”,險些露餡了!還好她機靈,靈光一閃,幽幽地嘆了口氣,神色透着一股悵然。
“我那個後院人脾氣不好,頗爲清高,聽說我和親的消息,我自然說了些狠話,他馬上就要走了。想必牡丹坊留給他,也不過是一片傷心地,索性罷了。”
“這麼說來,你們兩人多少也是有點感情的。事已至此,怎麼整理自己的心境,纔是最重要的。如果他往後需要什麼幫助,你可以讓他來找我——”
“只是他是個驕傲要面子的,我想他不喜歡任何方式的恩惠和提攜,您的好意我替他謝過。”
“有道理,男人一定要有自食其力的骨氣,他不想成爲軟骨頭,我們是不該好心辦壞事。”
也許這就是一見如故,兩人說着話,不知不覺就過了約莫一個時辰,送別了齊國公,秦長安才坐着轎子回到郡主府。
到了屋子,將懷裡的大紅包倒出來,不由地呆坐在原地,本來想着她跟初次見面有着義父身份的齊國公無非是跟一般長輩給點金葉子什麼的就算了,卻是倒出來八塊方方正正的小金磚,她無語失笑,怪不得一路上她都覺得這個紅包揣着很重。
是了,傳聞是不能盡信,雖然是陰差陽錯有了一對義父義母,但她有種直覺,他們是貴族中難得心境通透的人,齊國公夫人也是如此,能讓一個身份顯赫的男人愛了三十年,即便沒有子女也沒有納一個小妾的女人,定然是與衆不同的奇女子。
龍厲剛從淨房沐浴回來,一看到她的屋子亮起了亮光,直接就走了進來,看到的就是一桌上放了不少嬰兒掌心大小的金塊,而秦長安正托腮,一雙眸子好似反射着金光,一臉感慨萬千的模樣。
“哪裡來的金磚?”他的嘴角撩起一抹笑,黑眸一眯,好整以暇地問。“小金庫?”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她瞪了他一眼,將散亂的金磚一塊塊地疊起來,神色一柔。“這是齊國公給我的見面禮。”
他正欲伸手抓過一塊金磚細細查看,卻被秦長安用力拍落,她橫眉冷對,一臉不快。“給我的。”
“小財迷。”龍厲覺得好笑,並未生氣,揉了揉她的肩膀。“還記得嗎?你在靖王府的時候,也藏過自己的私房錢,太子龍錦因爲你救了皇子而贈了你一副黃金頭面,你不也偷偷賣了嗎?”
一語道破天機,秦長安的臉色涼如水,駭然大驚。“你怎麼知道我有私房錢?”
身爲官奴,理應是沒有任何進賬的,因爲是罪人的身份,還不如一般的丫鬟,但她的確是用自己的辦法偷偷地攢了幾百兩,後來才能買下四季書店,才能出得起賞金讓趙航去周邊尋找大哥。
“靖王府裡,還有什麼本王不能知道,不該知道的?”他的語氣自負倨傲。
秦長安的目光轉爲防備,推了他一把,面無表情地說。“你轉過身去,別覬覦我的金磚。”
“就這麼幾塊金磚,也值得本王覬覦?”
龍厲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背過身,他見識過她年少就愛財的模樣,知道那是因爲她身份的關係,她毫無安全感,迫切地需要錢財來完成她的心中夙願。
說也奇怪,她愛財,卻沒有銅臭味,至於長大了還是喜歡藏私房錢小金庫,隨她吧,就當是她的樂趣所在。
想到此處,他的嘴角的弧度愈發加深,揚聲問道。“藏好了嗎?”
秦長安輕咳了聲:“好了,你回過身來吧。”
龍厲環顧一週,眨眼的功夫,桌上一塊金磚都不剩,收拾的乾乾淨淨,甚至他都聽不到金磚碰撞的聲響,這小財迷……藏金子銀子的本事不可估量啊。
她的臉上生出一絲挑釁的笑容,擡起下巴,端正地坐在牀沿。“你真有能耐的話,不如猜猜我把金磚藏在哪裡了。猜對了,我分你一半。”
幾塊金磚在龍厲眼裡算什麼?他一擲千金,出手豪爽,名下的財富數不勝數,但她提出來的賞金,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分我一半,不心痛嗎?”他不去屋內任何一個角落,直直地往她走來,往她身畔一坐。
“你一定能猜對嗎?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蟲。”秦長安不屑一顧。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龍厲的指節輕輕叩擊着牀沿上的木板,正欲掀開牀單,眼睛還留意着她臉上的風雲變化。
她眼神一凌,久久不發一語。
“想必你還不知道,靖王府有好幾處機關,都是我親自設計的。你藏小金庫的地方,再明顯不過——”話音剛落,他就要動手摸索牀板下的縫隙,卻被秦長安一把抓住手腕,不容許他窺探自己的禁地。
“願賭服輸,我會分給你四塊金磚。”她哼了聲。“但不是今天,明天再說。”
他雙臂環胸,饒有興味地打量這張大牀:“你這裡頭到底裝了多少黃白之物?給我瞧一眼都得藏着掖着?”
她白了一眼:“都說是私房錢了,就是以防不備之需,救急用的。誰來了我都給他看一眼,還算什麼私房錢?”
龍厲閒閒一笑。“在靖王府也是這樣,小金庫擱在牀板下,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方面你還是沒多大長進。”
“牀板下有什麼不好?每晚都睡在上頭,安心踏實。”
“先前你一個人睡當然無所謂,如今不一樣了,這牀上可是有兩個人了。”他頓了頓,頎長身子朝她傾着,曖昧地壓低嗓音。“這張牀一旦搖起來,總有些晃動,壓垮了你的小金庫怎麼成?”
“壓垮什麼都不能壓垮我的私房錢!”她眸子噴火。
“既然不能壓垮你的私房錢,那就——”他捏住她的下巴,眸子裡炙熱如火,眉目染上一抹欲色。“壓垮你吧。”
“憑什麼我總被你壓?”一開口,秦長安就後悔了,但顯然,龍厲不給她後悔的機會,已然撲倒了她。
“待會兒你壓本王也行,在牀上,萬事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