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上官帶着我來到陽間,月光清透,是在城南的一處貧民窟裡,這裡住的,都是些窮苦百姓。
有收破爛的,有撿垃圾的,有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更重要的是,都是些老弱病殘。
上官在距離貧民窟不遠處站定,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說到:“你去替我殺一個人。”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他居然叫我去殺人?
“對,你沒聽錯,去殺人。”他盯着我。
他是要拉我下水,只有殺了人,纔是真正的爲他所用。
此時進退兩難,我想着,大不了傷人,不害那人性命便是。
卻又聽見上官說到:“我要他的靈魂。”
想必他的那些生魂,也都是在貧民窟得來的。
見我遲遲未動,他又出聲催促:“還不快去!”
我斷然是不會傷人的,不然,即便徐九川不派陰兵來抓我,我自己,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我咬牙,默默拉扯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紅繩。
很快,那邊便傳來回應,這紅繩能夠將我從幻境中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有本事能讓徐麗找到我。
但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放手一搏了。
“你在想什麼?”上官冷冷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些不悅。
“我在想,這樣殺人,是不是太殘忍了?”我答到。
上官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有什麼,我給了他們永生,作爲人的性命能有多久?何況他們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我這樣,還算是救了他們。”
救?哪來的救贖之說?
我在幻境看的真切,上官分明是利用生魂使那些動物維持人形,再又藥物壓下生魂的戾氣。
生魂被困於動物體內,輪迴不得,只能生生忍受着無休無止的黑暗與寂靜。
這算哪門子的救贖?
“你是去,還是不去?”上官動了怒氣,死死的盯着我。
我在心中盤算着,自己現在只是一個魂魄,倘若他真的要殺了我,我也沒有什麼辦法,況且,我爸還在他手上。
就算他要留着我取心頭血,殺了我爸,我總拿他沒有什麼辦法。
“去。”我咬牙說到。
轉身往貧民窟裡面走去,他嘴角綻開一個陰邪的笑意。
“很好,我在這裡等你,一炷香之後,你若是不回來,我就讓人殺了你父親。”
上官威脅着我,從寬大的衣袍裡取出一柱香點燃了。
香已經被點燃,正在徐徐燃燒着,我不敢再停滯,幾乎是小跑着跑到貧民窟裡面。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酸臭味,是垃圾常年沒人清理的味道。
我踉蹌的向前跑着,腳下踩到一個粘糊糊的東西,我彎腰看去,只看見一隻死去多時的貓,肉身也都已經潰爛了,看起來噁心無比。
我皺了皺眉頭,繼續往前走去,突然看見一個粗壯的男人拿着一把小刀,似乎在等着什麼人。
我就站在離他不遠處,他望向我的方向,頃刻間卻又移開了視線,我才忽然間想起,自己現在只是個魂魄。
上官既然讓我殺人,而面前的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手中還拿着刀子,我姑且看看他想要做什麼。
這樣想着,我在原地停了下來,看着男人的下一步動作。
不多時,又來了一個瘦弱的男人,手裡拎着一個黑色的袋子,行色匆匆。
拿刀子的男人看見他,立馬從暗處衝了出來,大叫一聲:“站住。”
男人戰戰兢兢的站住,下意識的將袋子往後藏了藏。
“拿來吧你!”拿刀子的男人惡狠狠的說到,從他手上搶過袋子。
那男人身量小些,看起來面黃肌瘦,顯然不是他的對手,袋子就這麼被搶了去。
那男人急了,拉着他的手,哭喊起來:“這可不能搶啊,這是我攢了好久要替我媳婦買藥的錢啊。”
“滾!”兇徒惡狠狠的踹在他的心口。
男人被踹的連連後退,嘴角也溢出來一些血跡,即便如此,他還是掙扎着爬了起來,想要拿回自己的袋子。
兇徒打開了袋子,袋子裡全是些零錢,有一塊的,五塊的,最大面額的也不超過五十,顯然是那個男人一點點的攢起來的。
“你就還給我吧,這可是我老婆的救命錢啊。”男人掙扎着,往兇徒的腳邊爬去。
兇徒正樂不可支的數着錢,哪裡肯聽,又是一腳踹在男人的身上,嘴中叫囂着:“大爺在這等你好幾天了,好不容易搶到,又怎麼會還你,做你的美夢去吧。”
說着,收起袋子,打算離開,地上的男人突然發了狠,猛的衝上去,死死的抓着那人的腳,大吼着:“大不了拼上我這條命不要,也不能叫你把錢搶了去。”
兇徒用力的想要將他踹開,無奈那人卻像個狗皮膏藥一般,死死粘着他的腳,任由他再怎麼拳打腳踢,就是鐵了心不肯撒手。
兇徒急了,掏出方纔的刀子,用力的揮在那人的身上。
我見狀,連忙衝了上去,企圖要打開那男人手上的刀。
但那男人煞氣極重,竟是鬼也近不得他的身,而且看他的樣子,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一刀又一刀的刺在那個面黃肌瘦的男人身上,直至那男人滿身鮮血的倒在血泊之中,方纔罷手。
男人軟綿綿的倒在一邊,身上已經被鮮血染紅,顯然是已經魂歸西天了。
男人惡狠狠的啐了一口:“媽的,晦氣。”
說罷,想要將腳拿開,可是那男人抱的死死的,即便是死了也不肯撒手。
他用盡了力氣也沒能收回自己的腳,下一秒,居然做了個舉措,他揮刀用力的看向死者的一雙手。
手起刀落,那雙手被他砍斷了,他用力的將抱住他腿的那隻斷手取下來扔掉了。
暗中有幾個身影竄出來,是幾隻流浪狗,搶奪着那雙斷手。
男人見狀,居然喪心病狂的大笑起來,似乎極爲歡悅。
我心下膽寒,有時候,人比鬼,還要像鬼。
他轉身往後走去,下一秒,有一團黑影從死者身上緩緩浮起,偏向他的背上,是方纔那個死者。
死者怨氣極深,被趴在了他的身上,雙手抱着他的頭,腿夾住他的脖子。
那隻鬼突然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