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邋遢,簡直像是在地上滾了十圈。
阮星嘆一口氣,道:“你快回房間換衣服,我到廚房幫你拿點心,然後去找你。”
螢草擡起頭,感激地說:“阮星,謝謝。”
她知道如果自己空手而回,淑妃是絕不會在乎她摔了一跤,只會在乎連點心都沒保住。
“沒關係,別客氣了,現在時間最寶貴。”
阮星跟她分別,很快跑去廚房,重新拿了一份點心,螢草也找到相似的衣服換上。
“快點捧這個進去。”阮星把點心塞給她,先進正殿。
“娘娘,螢草回來了。”她進去稟告。
螢草這才端着托盤,緩緩步入。
她被那個黑衣人扔下來的時候,真的在地上滑了一跤,腳腕扭了,走路一瘸一拐。
“真沒見過你這麼麻煩的下人!”淑妃翻了個白眼,十分不悅。
“小丫鬟都是這麼一步一步成熟的,她年紀輕,不經事,奴婢以前也是這樣,更可笑的事情都有呢。”阮星重新從螢草手中接過托盤,一邊走到淑妃身邊,一邊說。
“哦?阮星你也有過這樣的時候?又多可笑?說來聽聽。”淑妃頓時大感興趣。
見淑妃的注意力成功被阮星轉移,螢草鬆了口氣。
如果她真的被淑妃大罵一頓,就算想要照着那個黑衣女人的話循循勸誘,淑妃也肯定聽不進去,那她還是要死。
阮星這一幫腔,實在是救了她的命,加上之前喊她讓那黑衣人放過自己,是半次。
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麼還。
阮星同淑妃說的事情的確要比今日螢草的表面經歷悽慘得多,螢草是摔了一跤,阮星是一跤摔進了湖裡,差點淹死,把淑妃逗得哈哈大笑。
但正如螢草的摔跤子虛烏有,阮星的落湖肯定也並非她嘴上說的是自己不小心。
這宮中真是步步危機。
螢草嘆了口氣,不由得想到,反正宮裡的人都是這樣,也許那個叫鳴鵲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她是爲了自己活下去,至於淑妃得知那人的存在,與她何干?
對,她是爲了活命,反正有人要死,別是她就行了。
“娘娘!”螢草就好像不甘心讓阮星一個人取悅淑妃似的站出來,“奴婢也聽說一件奇事呢!”
淑妃很喜歡自己手底下的人相互吃醋,她們各自鬥爭,對她而言,是再好不過的調味品。
她立刻撇下阮星,“你說來聽聽。”
阮星見淑妃轉移目光,並不生氣,反而遞給螢草一個鼓勵的眼神,便退後一步,表示自己不會插手。
螢草鼓起勇氣,笑吟吟地說:“娘娘,您知道嗎?最近,宮裡來了一個新宮女,在御書房做事。”
“什麼?宮中有新人嗎?還在御書房做事?這可就新鮮了,本宮怎麼不知道?”淑妃果然很感興趣。
阮星的表情卻猛然一變,她難以置信地看一眼螢草,再看一眼淑妃,立刻張口想要打斷。
就在這時,她身後突然有人出手,重重地打在她的穴道上,一下定身,一下啞口。
阮星沒想到冰輪宮中竟然混入識得點穴功夫的武人,此人出手迅捷又突然,讓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當她回過神時,頓時口不能言,也動不了了。
是誰出手暗算!
阮星着急地看着螢草,用目光祈求——別說下去!
可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卻徹底嚇着了螢草。
阮星的異動,都被螢草看在眼中,她明明想要說話,卻突然不能說,又動不了,這是什麼蹊蹺法門?螢草震驚地看着阮星周身——雖然阮星感覺到那人是從她背後暗算,但螢草根本沒有看到任何人有詭異舉止,可是,這種時候,有誰非要阻止阮星打斷這件事?不就是那個黑衣人?
她現在就在殿中!
可是,她明明知道她在這裡,卻仍然找不到她!她當着她的面讓阮星不能動彈,這是不是一種警告?
螢草太害怕了,此刻,她的頭腦異常清醒,昨夜黑衣人教過她的話,她一瞬間全都想了起來,一句都不敢少,一個字都不敢複述錯!
“回稟娘娘!”驚恐的螢草聲音不自覺提高,“此人是單獨被接入宮中的,一進宮,就得見天顏,我們都在議論這個宮女呢!”
“單獨被接入宮……得見天顏……”淑妃的表情越來越難看,沈凌嘉這是在做什麼,竟然讓人傳出這種消息,甚至沒人去管,這是當面打她的臉嗎?淑妃咬牙問道,“你說這人是個宮女?她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回稟娘娘,她住在御書房附近,據說,是安常公公特意給她選的地方,說,離御書房近是最重要的。”
“安常是吧……對了,你還沒有說,她叫什麼名字?”
螢草環顧四周,仍然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像那黑衣人的女子。
她深深吸口氣,抱歉了鳴姑娘,“這個宮女,好像叫什麼……鳴鵲。”
“嘩啦!”
淑妃猛然一手將桌上的東西統統都掃到了地上,雙目赤紅:“譚鳴鵲?”
熟人。
仇人。
死敵。
淑妃的表面,很容易讓人往這方面猜。
無論那位譚鳴鵲是什麼背景,恐怕,面對發了瘋的淑妃,她都死定了。
螢草呆呆地低下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愧疚?歉意?但都沒有用。
這冰輪宮裡,沒有人能阻止淑妃。
“譚鳴鵲……好,新入宮中,連本宮都不來拜見?”淑妃冷笑一聲,“來人啊!給本宮抓來那人瞧瞧?”
其實,就算她是妃嬪,也不可以去御書房“抓人”的。
但此刻,沒有人敢提醒她。
一個陌生面孔的女人猛然站出來,在淑妃面前跪下:“奴婢遵命。”
淑妃根本不在乎是誰去抓譚鳴鵲,她氣得發瘋,只要把那人抓來就行!
怪不得陛下這麼久沒有來見過她,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去!”她指着門外,“不計代價,本宮一定要見到她!”
“是。”宮人恭敬地行禮,翩然而去。
螢草瞪圓了眼睛,頭死死地垂下,不敢擡起。
她認得這個聲音!就算撤去了蒙面的黑布,就算清亮不再掩飾,她依然能認出來。
那個威脅她把譚鳴鵲的存在告知淑妃的人,就是她!
此刻黑衣人親自去抓人了——
螢草不由得開始後悔,她到底被捲入了什麼事件中,是不是掉進這個坑就再也不可能爬出去?
她只是想活。
她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
御書房。
勵王陰着臉離去,走的時候,誰都沒多看一眼。
譚鳴鵲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難道他們吵架了?”
安常準備進去服侍,沒多久又退出來。
“鳴鵲。”
“啊?”
“叫你。”
“叫我幹嘛?”
“別裝傻。”安常努努嘴,“陛下叫你進去。”
“我?”譚鳴鵲可整整一天沒跟沈凌嘉面對面了,現在單獨見他,她很尷尬。
“對,快點。”安常拽着她往裡走。
譚鳴鵲暗暗高興,看來安常也在,那這就不算是單獨見面。
她正慶幸時,被安常一把推進御書房,他隨後在外面關門。
譚鳴鵲的表情頓時從天跌到地。
“怎麼,怕我?”沈凌嘉指着昨天那個位置,“坐。”
“……是。”譚鳴鵲看他的笑容左右都覺得不對勁,但更不敢反駁,只好走過去坐下。
她悄悄偷看沈凌嘉的表情,又是昨天那麼認真,嚴肅。
今天又要說什麼正經事?又要問什麼問題啊?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來了。
譚鳴鵲做好準備,沈凌嘉卻又改口:“不,我先跟你說一件事,你聽了,再回答我的問題。”
“好。”譚鳴鵲的笑容準備已久,恰好的上挑弧度,完美露出八顆牙。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你知道剛纔勵王來找我說了什麼嗎?”
“我沒偷聽。”譚鳴鵲馬上說,“我特意站得很遠,安惠安常都能給我作證。”
沈凌嘉笑笑:“我沒說你偷聽,勵王來找我,談了些賑災的事情,他說要給那些災民捐款。”
“哇,那他人不錯啊。”
“你也覺得他人不錯?”
“這些貴人很少肯主動從自己的銀包裡掏錢出來賑災的。”
“也是,這樣說,他人很好,很適合。”沈凌嘉點點頭。
譚鳴鵲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很適合?”
“很適合你啊。”
“他是勵王,又不是一件衣服,有什麼適合不適合的?”譚鳴鵲越聽越糊塗。
沈凌嘉低頭苦笑,接着道:“你不知道,兩個人也可以相互適合嗎?說完賑災的事情以後,他求我幫他賜婚。”
“哦,恭喜他。”
“不用恭喜他,是我恭喜你們纔對。”沈凌嘉終於擠出一個笑容,“勵王求我,給你們賜婚,讓你嫁入勵王府,做勵王妃。”
“什麼?”譚鳴鵲往後一倒,從椅子上滑下去,兩股力量加在一起,跟椅子一起往後摔倒。
“昔寒!”沈凌嘉立刻從書案後面走出來,“你沒事吧!”
譚鳴鵲呆呆地坐在地上,背後靠着倒下的椅子。
她背上火燒火燎一般的痛,但她不在乎,她只是震驚地問他:“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