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歌當哭

第一章 長歌當哭

沈青城的嘔吐聲已經變小,可是對於蘇慕天來說,那個聲音卻一直縈繞在他耳邊,真正讓他痛苦的事也不過纔剛剛開始。

蘇慕天閉着眼,普方也已睡着。嘔吐過後,沈青城已經連移動身子的力氣都沒有,可是他一直在努力。直到最後,他又一次拿着劍,靠近了那具已經不完全的屍體。

蘇慕天看不到發生了什麼,可是他比誰都清楚他面前發生的一切。那一切,每一個動作比他親眼看着還要深刻地印刻在他腦海裡。

沈青城因爲嘔吐而更加虛弱的身體又休息了很久才恢復一些,他用力掙扎着又從屍體上割下一塊肉。這一次,他看都沒有看就把肉塞進嘴裡,用力嚼碎了才嚥下去。期間他不止一次乾嘔,臉上也因爲竭力忍耐而出現了潮紅,好像隨時可能有血水要濺出來。可是他的手也同時用盡全部力氣地抓着大腿,不算長的指甲深深陷進肉裡。

嚥下之後,他就虛脫暈倒在地上。

蘇慕天終於睜開雙眼。面對着普方和沈青城,他已經沒有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們的果斷、決絕無不狠狠地刺激着他的神經。

普方只說了一句話,想活下去就按我說的做。現在蘇慕天才覺悟,這是活下去的唯一辦法。而且同爲少莊主,沈青城能做到的事,我爲何就不可以?既然還有機會活下去,我爲何要放棄?

他掙扎着站起來,儘管一陣頭暈目眩,可是他沒有停下。站在屍體面前的時候,儘管他一再告誡自己一定要做到,可是他還是猶豫了。

握住劍柄的那一刻,雖然胃裡什麼都沒有,可是他還是清晰地感覺到有東西不斷地往上涌。那種嘔吐的感覺,無論他怎麼做都剋制不住。

蘇慕天一直以爲自己的定力不錯,這時他才發覺自己以爲的那種定力,此時根本不算什麼,因爲他的手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卻根本不是因爲飢餓,而是因爲恐懼。

他也如沈青城那般退縮了。

然而這是無法避免的事,他不可能一直逃避,因爲他不想死,也不能死。作爲錦繡山莊的少莊主,他肩負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顫抖着的手,慢慢地,用力地切下去。那血肉好像也和利劍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不斷刺激着蘇慕天的心靈,隨時都讓他處在崩潰的邊緣。

當他拿起那塊肉的時候,蘇慕天腦中一片空白,就連眼前也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嚥下那塊肉的,他只能肯定一點,那就是,他也和沈青城一樣,嚥下去之後很快就吐出來了。

渾渾噩噩之中,他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纔沒有吐,不是因爲他已經習慣,而是他已經虛弱得暈倒在地。

無論做什麼事,第一次似乎總是最難的。不過,只要適應了,接下來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可惜,吃人肉這種事卻是個大大的例外。

蘇慕天和沈青城都記得很清楚,他們是到了第十五次嘗試之後才能壓下那種嘔吐的慾望的。而這時候他們被困在地道里至少已六天。

屍體的兩隻手臂已經露出許多慘白的骨頭。然而可悲的是這種悲劇還要繼續下去,只要他們的傷沒有好就不可能停止。

他們無比清楚,在這種情況下養傷無疑是最不明智的選擇,可惜他們別無選擇。所以他們的傷勢三天以來不僅沒有一點點好轉,反而漸漸加重了。

歐獨行並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反而打算把富貴山莊當做臨時的大本營。

秋淚血也已經到了這裡。他們有問這裡的經過,因爲對於他來說,那一點都不重要。

不過他雖然可以不顧其他人,卻不得不顧及葉清竹。葉清竹對他的知遇之恩,他一直都記得。現在葉清竹死去,他當然不能不聞不問。

葉清竹的屍體被火化,就葬在山莊裡,是秋淚血親自動手的。

歐獨行不會插手他的事,他看中秋淚血,卻不會干涉他。因爲他明白,只有親自經歷了困難成長起來的人才可貴,纔有價值。

秋淚血還沒有告訴秋心月她想知道的一切。此時的他帶着妹妹站在葉清竹墳前,自顧自道:“葉大哥,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主上。這些年來,你對我的照顧,我比誰都清楚。可是我心裡只有仇恨,尤其是我知道了真相以後。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可惜,我已經無法報答你。你放心,就算你走了,我不會離開,我會如你所願,盡我的一切力量去輔助王上,完成你的心願。”

說着他就帶着秋心月彎腰拜了三拜。

直起身,他拉住秋心月,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到了那裡你就會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秋心月順從地點點頭,任由秋淚血帶着她向富貴山莊後的樹林走去。

秋淚血離開後,不遠處出現了歐獨行和梅老的身影。歐獨行看上去有些疲憊,可是那輕微的疲態卻難以掩去那一抹興奮:“沒想到,清竹的死卻爲我們贏得了淚血絕對的忠心,這到底是得還是失呢?”

儘管這麼說,他的眼裡卻藏不住那一絲悲傷。

梅老沒有回答他,只是站在他身邊靜靜地看着。

穿過樹林就是一片竹林,林中一條小溪清澈見底,緩緩地流淌着。這裡,秋淚血永遠不會忘記,因爲這裡是他從小玩耍的地方,和沈青城一起玩耍的地方。

可惜,現在的這裡卻成了永遠的傷痛,再也無法挽回什麼。

溪水對面是兩個黃土堆,一大一小,顯然是近幾天剛出現的,就連泥土都還是新鮮的。

帶着秋心月走到大的土堆前,秋淚血就跪了下去。秋心月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照着哥哥那樣做了。

秋淚血看着土堆,終於開口道:“沈叔,我回來了,來看你了。”

這個土堆,當然就是沈飛鴻和紅娘的墳塋。聽到這句話,想必他也會欣慰了吧。

一世梟雄,最終也只留下七尺墳塋。

他帶着秋心月拜了三拜,對她道:“這就是富貴山莊的莊主,天下第一富賈沈飛鴻的墳墓。”

秋心月不解地看着哥哥,秋淚血複雜的目光卻沒有離開墳墓,但他好像知道妹妹的疑惑,繼續道:“他也是當年父親最好的朋友,生死之交,出生入死的兄弟。”

聽到這些話,秋心月悲傷的眼裡已經出現一抹溫柔,畢竟,雖然未曾謀面,這也是她的長輩,是她該尊重的人。

不過,秋淚血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陷入了震驚和憤怒之中:“但是,他更是殺害父親的元兇,父親當年就是死在他手裡的。”

秋心月眼裡剛出現的溫柔就那麼凝固了,下一刻就變成了火,凝聚了憤怒和仇恨的怒火。

秋淚血又道:“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爲了讓你恨他,因爲他已經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了代價,該償還的,他已經還了。”

秋心月突然笑了,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比哭還難看,眼裡仇恨的光芒已經越來越熾熱,彷彿眼裡隨時要噴出火來。

秋淚血嘆了口氣,道:“沒錯,我們是受了很多苦,但我相信他也絕不好受。這些年來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害死父親的人,親手殺了他爲父親報仇。知道真相以後,我比你更憤怒,對他的恨也絕不比你少。但是現在,催命幽靈死了,沈叔也死了,我們還能怎麼樣?”

秋心月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可是她的恨並沒有因爲哥哥的話而減少。沈飛鴻是死了,爲他的所作所爲和對兄弟的不信任付出了代價,可是他造成的傷害誰來彌補?

想到這些,秋心月立馬站起來,怒視着眼前的黃土堆。

秋淚血道:“你知道我爲什麼帶你來這裡,讓你知道一切嗎?”

秋心月緊咬着嘴脣搖頭。

秋淚血道:“沈叔殺了父親,所以他必須死,我無論如何都會殺了他。可是我不會一直仇恨他,我只想讓他知道,無論是誰,只要做錯了事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而我要的交代就是讓他親自去向父親解釋清楚。”

“而我向他下跪,只因爲我已無法再恨下去了。因爲仇恨,這些年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他畢竟是我們的叔叔,視我們如己出,他對我們的愛一點也不輸給父親,這是我們無法否認的事實。所以我已經原諒他了。”

秋心月用一種陌生的目光看着哥哥,眼中竟然充滿了蔑視,還有深深的恨:“是嗎?可是那畢竟是過去了,你爲什麼就放不下?他殺了父親,就憑着一點回憶就讓你放下了仇恨?而你,你居然向你的仇人下跪?”

秋淚血沒有理會她的諷刺,道:“當初我對他的恨只會比你的深,可是有一件事你還不知道。”

秋心月諷刺道:“什麼事居然能讓你放下殺父之仇,我倒是很想知道了?”

秋淚血道:“沈叔的兒子叫做沈青城,比我小兩歲。跟我比起來,他一點都不差,可是沈叔卻決定,日後富貴山莊的一切由我來繼承。”

秋心月此時雖然對沈飛鴻充滿了無盡的恨,但還是忍不住吃驚,問道:“真的,爲什麼?”

搖了搖頭,秋淚血道:“沈叔的心思我也不明白,他也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麼做的理由,或許連父親都不知道。”

秋心月顯然不信,不屑道:“你居然連這種事也相信?哥,你太讓我失望了。”

看着從來都對自己敬重有加的妹妹如此,秋淚血也無可奈何,畢竟這種事,如果是他自己也不能處理得更好。

不過他還是繼續道:“你不瞭解沈叔,可是我瞭解。或許在別人看來他不是個好人,可是對我來說卻不是。他跟我從來沒有說過哪怕是一句假話,答應過我的事,他從來沒有做不到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所以你要明白,我執意要殺他,並不是因爲仇恨,而是身爲人子必須要做的事。我不能讓父親白白死去,更不能什麼都不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放下對他的恨。”

這一次秋心月甚至沒有理會他就轉身離去,她的臉上除了恨和憤怒依然沒有其他表情。

秋淚血依然跪在墳前,道:“沈叔,我能理解這些年你有多痛苦,你放心去吧,我已經不再恨了。”

秋淚血看上去很平靜,可是他卻彷彿蒼老了很多,面容之間無不透露着無力感,就連眼角也出現了他這個年紀本不該有的淺淺的皺紋。

他今年也才二十五歲啊!

不遠處的一棵桃樹,此時終於落下最後一瓣花瓣,,在微風吹拂中,悠悠地飄落到秋淚血身前。

看着連一塊墓碑都沒有的墳墓,秋淚血的眼角已忍不住流出了淚水,身子也匍匐在地上,輕微地顫抖着。

秋心月並沒有走遠,此時的她就在林間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她才發現,原來一向堅強的哥哥也這麼痛苦,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他的身影,似乎也有些蒼老的感覺了——他才二十五歲啊!

秋心月的淚像是決了堤的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看着秋淚血顫抖的雙肩,她忽然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把哥哥的身子擁入懷中,緊緊地抱着。兄妹二人相擁而泣,再沒有一絲顧忌。

蒼天似乎也爲這對兄妹嘆息。

歐獨行坐在書房裡,就在沈飛鴻之前坐的地方,坐着喝酒的地方。

他的臉色不大好看,因爲到今天爲止已經三天了,但是逃走的那三個人依然不見蹤影。他派出去的人已經搜索了方圓百里的範圍,但是別說那三個人,就連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

那幾個人,好像是憑空消失了。

然而歐獨行不信這個邪,他不可能放棄。但是,他們會躲在哪裡呢?

梅老就坐在歐獨行身邊,一言不發,很顯然,他也想不出來。

秋淚血從門外走進來,躬身道:“王上,我回來了。”

歐獨行嘴角露出一抹笑,道:“回來了就好,這裡暫時沒有你做的事,先下去休息吧。”

秋淚血搖搖頭,道:“謝王上體恤,不過富貴山莊的事還沒有徹底解決,身爲崑崙山的一員,我想我責無旁貸。”

歐獨行道:“淚血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對了,你妹妹怎麼樣了?”

秋淚血道:“心月她很好,只是她一時間無法接受這件事,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他猶豫了一下,又道:“王上,我有一個請求。”

歐獨行道:“什麼請求?”

秋淚血沉默,歐獨行又道:“你儘管說,至於答不答應,就要看你的要求是什麼了。”

秋淚血終於道:“如果王上抓住沈青城,能不能饒他一命?”

歐獨行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爲什麼?”

秋淚血道:“因爲沈家的人不能死絕。至於他的功夫,王上儘可以廢去,想必那時的他對王上已沒有威脅了。”

歐獨行道:“我爲何要冒這個險?”

秋淚血道:“因爲我可以保證,只要他能活下來,我保證他不會對王上造成威脅。”

歐獨行又問:“你難道不知道他會有多恨你嗎?”

秋淚血黯然道:“知道又如何,我要做的事,他也阻止不了。”

他雖然表現得很自然,可是歐獨行和梅老都看得出,他的眼角是無限的疲倦,那種滄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耄耋老人,看透了世間的一切。

歐獨行心中惋惜,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說說,逃掉的那幾個人可能會在哪裡?”

秋淚血鬆了口氣,道:“蘇慕天沒有回到錦繡山莊,他們也沒有去大明府,甚至沒有出現在方圓百里範圍內,而且又都身受重傷,很有可能還在山莊裡。”

歐獨行道:“這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不知那個地道通向何處,又如何尋找?”

秋淚血道:“難道那道門裡沒有路了嗎?”

歐獨行道:“沈飛鴻既然下決心毀了那裡,當然不會再留下讓我們進入地道的機會。那個暗道,已經被千斤巨石封死,再無打開的可能了。”

秋淚血沒有再問,他沉默了一下,又道:“山莊裡一定還有遺漏的地方。”

歐獨行想了想,道:“山莊裡最容易被遺忘的地方都已經找過了,柴房、庫房,甚至每一個房間都找遍了。”

秋淚血聽完,並沒有再發表意見,道:“王上,或許我真的該回去休息了。”

說着他就黯然轉身,只是快走到門口他又停下,道:“以沈飛鴻的才智,王上似乎還是低估他了。既然已經找了柴房,那就希望王上不要忘了,富貴山莊的房子可不止只有柴房。”

說完這句似乎不着邊際的話,秋淚血就快步離去。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歐獨行嘆了口氣,就連梅老眼裡也出現了一絲不忍。無論前人犯下了什麼錯誤,讓他來承受這種後果,都好像太重了。

重得壓彎了他只有二十五歲的腰。

梅老道:“他既然不忍心說出來,這樣做又何必呢?”

歐獨行眼裡先是露出一抹欣慰,然後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房子,富貴山莊當然不止一種房子,柴房、庫房都是房子。

歐獨行的眉頭皺的很緊,他到底遺漏了什麼呢?

直到秋淚血離開了很久,他們都沒有說話,都在苦苦思索,秋淚血提示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房子。

桌上還有酒,而且還是沈飛鴻最喜歡的,最名貴的冰鎮波斯紅酒,紅的像血。桌上還有兩個酒杯,兩個水晶杯,純淨的毫無瑕疵。酒倒在裡面。透着一股妖異的動人心魄的美。

歐獨行喝了一杯,梅老也端起一杯,靜靜地看着。

可是,忽然間他們的臉上同時升起一抹潮紅,都看着對方毫不掩飾地笑了。

因爲他們終於想到,被他們遺忘的究竟是什麼地方,什麼房子!

茅房!

沈飛鴻既然捨得捨棄這一切,那麼還有什麼事他不能忍受的呢?他絕不會是個輕易放棄的人,如果真有了那麼一天,他還會抓住一切可能活下去。因爲他還有資本,有讓他東山再起的資本——富貴山莊的鉅額財富!

富貴山莊共主僕三百零四口人,除了內院的茅房外,在東、西邊還各有兩座。

現在,這五座茅房的四周都已經被深掘三尺,連樹木和花草都已被徹底拔除,全部露出了裸露的地面。

而在東邊第二座茅房旁邊,赫然就是一個不大也不深的入口,入口處不僅有爬行過的痕跡,還有血跡。

這當然就是沈青城、蘇慕天和普方藏身數日的地方!

這個入口一經發現就立刻有人報告給歐獨行,而他也在第一時間趕到,從最開始挖掘到現在也還沒有任何響動。

終究,這幾人還是成了甕中之鱉。

歐獨行已經開心地笑了出來,到了這個時候,除了錦繡山莊和大明府,富貴山莊的最後一點威脅已經即將被徹底抹除。

普方、沈青城,此刻就是將你們徹底除名的時候。

歐獨行這些天來心裡甚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而這種感覺的來源竟然是重傷在梅老手上,甚至是垂死的普方。不知爲何,普方給歐獨行的感覺就是,這個人很危險,對歐獨行的威脅甚至遠遠超過了沈青城和蘇慕天。他覺得,只要把普方除去,接下來的行動就會是一馬平川,再無阻隔。

這種感覺讓他很討厭,甚至有些生氣,所以這個時候他纔會毫不掩飾的把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

梅老很少說話,可是他卻時刻用他那雙睿智的眼睛觀察着一切,發現併爲歐獨行在蛻變爲王者的路上掃清障礙。歐獨行的變化又怎麼逃得過他的雙眼?所以對歐獨行的變化他很在意,對普方的事,他更是一刻都沒有放鬆過。

歐獨行是第一個進入地道的,梅老就緊緊跟在他身邊,兩人並排走進去。

可是地道里直到盡頭處都空無一人,歐獨行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直到最後,他見到的已只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以及一地以及乾涸凝固的嘔吐物。

看到這一幕,以歐獨行和梅老的眼力,怎麼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他們的臉色劇變,眼中都出現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們畢竟還是晚了一步。

除了憤怒之外,兩人心裡已經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嘔吐的感覺,眼前好像看到了三個人在吃下人肉,然後又反覆嘔吐的情形。

可是,他們也不得不佩服普方他們的決絕,能做到這一步,絕對是可怕的敵人。歐獨行對普方的忌憚,並不是空穴來風。

歐獨行已經完全可以肯定,這一切,只因爲多了一個普方。不然,以沈青城和蘇慕天的心性和江湖經驗,絕對做不出這種反應。

無意識之中,普方在歐獨行心裡的威脅又上升了一個層次,甚至,歐獨行對普方的忌憚,已經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

以普方擊殺柳老那一劍上,他已經看出了太多。能一招讓柳老身死的人絕不是沒有,但是絕對不多,而且和歐獨行也未必是敵對關係。

可是普方不同,他偏偏能一招殺死柳老,偏偏和歐獨行又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對於歐獨行來說,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只有徹底除了普方這一棵肉中之刺,才能除去歐獨行這一塊心病。

此時還是未時,普方他們要逃走,只可能選擇凌晨,而且絕不會超過卯時。再加上他們的重傷之軀,所以他們絕對走不遠。

歐獨行捏緊拳頭,立刻下令:“立刻出動全部人手,對百里範圍內進行搜索,不放過每一寸地方。隨時保持聯絡,有任何一點動靜都要告訴我。”

狼王、虎王以及天山三老應了一聲,馬上就出去了。

梅老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看着歐獨行,淡淡道:“你的心已經亂了,這可不是件好事。”

歐獨行的目光已有些狂野,他盯着地上的嘔吐物道:“我還是小看了沈飛鴻,更小看了普方。不過,”他的目光又一次變得凌厲起來,“不論他們逃到哪裡,我都會把他們找出來,富貴山莊必須徹底消失。”

梅老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道:“你的心亂了,你的思維就會受到影響,判斷就會失誤,你失敗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歐獨行緊捏着的拳頭放開,他舒了一口氣,緩緩道:“四十年的隱忍,我最大的收穫就是學會了不動如山。”

說完他就轉身走出了暗道。

梅老輕笑,道:“安穩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

歐獨行也不知聽到沒有,徑直走出去了。

歐獨行的判斷確實不錯,普方三人根本逃不遠。避過五波搜尋的人之後,他們就已經耗盡了體力,此時正躲在離山莊不遠處的一叢小樹林裡休息。

他們的體力還沒有回覆,傷勢更沒有好轉,所以根本不可能走遠。

看着沈青城慘白的面容,普方道:“等一下你們先走,不要管身後發生了什麼,只要你能逃出去,富貴山莊就還有希望。”

沈青城蹙眉道:“我知道你無論說什麼都只說一次,所以現在我也只告訴你一次,要走一起走,我父親雖然死了,但是你對富貴山莊的責任還在。”

普方嘆息,但眼中卻有一抹難以察覺的欣慰,他說:“我答應過你父親,只要我不死,富貴山莊的事我就不會不管。但是現在,你必須聽我的。”

沈青城沒有再說話,他閉上眼,重重吐出一口氣才又說:“我說過,那句話我只說一次。”

普方就不再說話,他靠在地上,深深吸氣。再次睜開眼時,他的表情已經變了,變得無比堅決,好像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可以撼動他的決心。

蘇慕天基本沒有開口,他只是靜靜地看着這兩個人之間的一切。普方很冷,冷漠得讓人不可靠近,讓人害怕。可是隻要你瞭解他,你就會發現,他有一顆火熱的心,有一腔滾燙的血。

至少蘇慕天覺得自己已經有些瞭解他。

沈青城絕對比不上普方那麼複雜,可是這個人也絕對不簡單。他的智慧,他的堅強,永遠不會讓別人輕易看到。可是他有一股勁,一股狠勁,如果他認定了一件事,就是九百頭牛也不可能把他拉回來。

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就算沒有富貴山莊鉅額的財富作爲支撐,他們也能再次把富貴山莊壯大,讓它展現輝煌,散發出最耀眼的光輝。

緊鑼密鼓的搜尋已經持續了兩個時辰,現在已經是戍時。雖然一直沒有發現,可是歐獨行並沒有放棄的意思。

有普方這個殺手精英的僞裝,歐獨行的人要發行他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那並不意味着不可能。

一個手下路過他們藏身的樹叢時,因爲太累就停下來跺了跺腳。

他嘴裡當然不敢說出來,可是心裡早已經在抱怨,更是把普方他們罵了不知道多少遍。所以這次跺腳他就好像是帶着很重的怨氣,跺的特別用力。

普方僞裝的功夫絕對是一流的,這次雖然匆忙也還不錯。可是匆忙之中卻難免有疏漏,所以蓋在他身上的樹葉就被震得滑了開去,露出了普方的一片衣角。

偏偏那人眼力不錯,運氣也不錯,所以他發現了那片衣角。這種時候普方當然不可能繼續隱忍,就在那人發現衣角蹲下身的時候,普方突然暴起,在他感到吃驚之前,手中的劍就已刺穿了他的咽喉。

普方的動作乾淨利落,不可謂不快,可惜卻還是暴露了蹤跡,旁邊的另一人已經叫道:“他們......”

可是他嘴裡的“在這裡”三個字還沒有說出來,普方的劍已經從他嘴裡刺進去,從腦後貫穿出來。

至死,他的嘴還大張着,眼睛也凸出,整張臉上除了吃驚和震撼之外已沒有其他表情,甚至沒來得及感到恐懼。

因爲他從未想到世上還有這麼快、這麼可怕的劍。

第一個被殺的人倒在地上的時候,普方已經一馬當先躥了出去。雖然受了重傷,可是普方的輕功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只是一轉眼間他就已躥出去三丈遠。

作爲一個殺手,不但手上的功夫要了得,腳下的功夫也不能弱。

蘇慕天和沈青城在他身形甫動時也已跟上,三人連成一條線向莊外奔去。

攔路的人不少,可是卻沒有人能擋住普方的一招。一劍,在這種情況下普方的劍法依然精準無比,依然是一劍貫喉。在鮮血噴出前他的人就已經撲向另一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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