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 歌
時值寒冬。
寒風吼,怒雪飄,天地間一片肅殺之意。
整個世界一片銀白,寒意刺骨。
距新年已近,這總給蕭索的世界增添了一絲喜氣。
天已漸漸黑了,街道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天爭山莊燈火輝煌,熱鬧非凡。
這一天是臘月二十一,是天爭山莊老太爺鐵長空的八十大壽,也是大公子鐵恨喜得貴子之日。
雙喜臨門,鐵老太爺當然很開心。鐵長空雖已到耄耋之年,但卻不負這一個鐵字,身體也很硬朗,舞起那一對三十二斤重的金絲鐗也絲毫不減當年的神氣。此時他身穿大紅袍,高坐在大堂之上,四對大紅燭在他身後燃燒,燭光映着他的臉,更顯得他英氣迸發。老太爺滿臉笑意,注視着堂下的衆多親朋。
這麼大的事,來祝壽賀喜的人當然不會少,大廳中早已聚集了幾百人,就連庭院中都擠滿了賓客。
大門口的鞭炮聲還在繼續,客人也還在陸續往裡走。
大總管方斷情正在門口迎客,天氣雖冷,他額頭上卻還是滲出了汗珠。他臉上雖在笑,肚中卻在抱怨今晚客人太多了。他已經決定,忙完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出去找幾個女人放鬆一下。
怡園裡新來了幾個,據他所知都還不錯。
這種事當然很傷身體,但幸虧他很會保養,也懂得節制,所以現在他的身體居然更健壯了。
他知道女人就喜歡他這樣的男人,因爲他可以讓她們得到徹底的滿足。想到這些他就覺得心情很好,心裡不由得罵了一句:“這些**。”
他臉上的笑更濃了。客人也不禁讚歎,能做到天爭山莊大總管的位置,還這麼平易近人,果真難得。當然,這也絕對離不開老太爺對屬下的嚴格的要求。
所以天爭山莊在江湖中享有的盛譽絕對是名符其實。
鐵恨附在老太爺耳邊說了幾句話,老太爺笑着點點頭,從座上站起。
堂下立刻安靜了下來,只是還沒等鐵長空說話,廳中衆人同時道:“恭祝老太爺大壽,祝老太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鐵長空哈哈大笑:“多謝各位擡愛,在這寒冬臘月還專程來爲我這把老骨頭做壽,略備薄酒,不成敬意,請盡情飲用。”
衆人齊聲道:“謝老太爺。”
鐵長空正欲說話,衆英豪又齊聲道:“恭賀老太爺喜獲孫兒,恭喜大公子喜得貴子。”
鐵長空哈哈大笑,鐵恨臉上也溢出了光彩。
他說的“薄酒”當然不薄,只不過每桌至少一百兩,大廳裡和庭院中也不過只擺了兩百多桌。
鐵長空道:“多謝各位擡愛,請恕孫兒此時無法與各位相見。”
堂下立刻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一道人起身道:“太爺喜獲孫兒,平道人無以爲賀,謹以此紫金刀爲賀禮,還望笑納。”
鐵長空一怔,道:“道兄說笑了,此等重禮,實在無法消受,道兄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此等寶物,還是閣下珍藏爲好。”
平道人看着手中不滿三尺的錦盒,一捻長鬚道:“太爺這麼說可就不對了,貧道既已把它帶來此地,又怎麼有再帶走的道理?太爺若是不受,豈不是都叫我無地自容了?”
鐵長空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只能橫刀奪愛了。”說罷一揮手讓僕人收下。
平道人還未坐下,席中又站起箇中年和尚,道:“道長既然如此慷慨,也不能顯得我等小氣了。貧僧這裡有小還丹三粒,也望笑納。”
衆人心中都是一驚,這小還丹乃是空空大師的獨門寶貝,由此看來,這有些發胖甚至其貌不揚的和尚多半就是空空上人了。
鐵長空看着和尚手中的玉瓶道:“大師忍痛割愛,在下自然是喜不自禁,只是這小還丹乃是大師的不傳之秘,在下絕不能收受。”
空空上人道:“既是如此,貧僧也不多說,但是若你鐵家人今後有需要的地方,這三粒小還丹仍是你鐵家的。”
鐵長空和鐵恨都稽首。
衆人還未說話,席間一白衣少年大聲道:“鐵老太爺雙喜臨門的大好日子,竟然被你等變成了競寶大會,可笑,可嘆!”
空空上人豁然轉身道:“閣下此話何意?”
那少年又喝了一杯酒才道:“小可乃是爲祝壽而來,別無他意,只是不想各位掃了老太爺的興,所以,”他頓了一下,“還請老太爺恕罪。”
鐵長空道:“既是如此,大家請就坐,賀禮之事就不要再談了,先盡興爲上。”
“慢!”一聲大喝卻是出自平道人之口,“我等好意賀喜,閣下卻橫加污衊,實在令人心寒,貧道也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只要你當衆道歉,此事我就不再追究。”
白衣少年面對這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前輩,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沒想到平道人火氣還是這麼大,怪不得這幾年老的挺快。”
平道人正欲發怒,鐵長空已截住道:“各位都是在下的親朋,若是再吵下去,於大家都無益,於在下也不好看,不如息事寧人吧。”
白衣少年道:“多謝太爺,只是此時我若不給個交代,想必各位武林前輩也無法信服,請容在下放肆了。”
說着他把身旁的寶劍往桌上一放,又從懷中掏出一把古老的小劍放在桌上,道:“若是要送禮,在下相信這兩把劍的價值絕不在紫金刀和小還丹之下,但若以此死物送給老太爺,未免也太俗氣了。”
每個人的眼睛都盯住了這兩把劍,就算有人不認識那三尺長的鮮紅長劍,也絕不會有人不認識那不滿一尺的小劍,只因那劍身上清晰地銘刻着兩個古體字。
魚腸!
平道人和空空上人都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白衣少年把劍收起,對二人一抱拳道:“在下無意冒犯,還請二位前輩多多包涵。”
空空上人笑道:“後生可畏,我們這些老古董還能說什麼呢?對不對,牛鼻子?”
平道人也回道:“禿驢怎可出口傷人?”
空空上人道:“死要面子,跟牛一樣倔。”
鐵長空也道:“既是如此,大家請入座吧。”
白衣少年也不謙遜,當先坐下。
一時間,席間推杯把盞之聲大作。
鐵長空更是喜笑顏開,鐵恨陪在父親身邊,心情也是極好。只是這時方斷情不在門口迎客,鬼鬼祟祟地跑到堂上,對着鐵長空說了幾句話。鐵長空一聽,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整個人突然間就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大廳中正是歡樂時刻,自然沒人注意到這一變化。空空上人和平道人也早已移座到白衣少年的桌上,對飲正酣。
鐵恨見父親神色不對,走過去問道:“父親,有什麼事?”
鐵長空看了他一眼,終於站起身子,朗聲道:“各位請安靜,老夫有幾句話要說。”
待衆人安靜下來,鐵長空道:“本來不想掃了各位的興,但事情緊急,還望海涵。”
看沒有人說話,他又道:“現在開始,請各位儘快離去,能走多遠走多遠,切莫回頭。”
人羣中立刻一片譁然。
平道人道:“這是爲何?”
鐵長空環視廳中,道:“若我不說清楚,看來各位也不會走。其實只因此地來了幾個不速之客,望各位迴避一下。”
一青年女子道:“有什麼人還敢在天爭山莊動土不成?再說此地現在有這麼多英雄,若被隨隨便便幾個人就嚇破了膽,日後在江湖上豈不是一大笑話?”
附和之聲當然不少。但鐵長空一開口,別人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鐵長空道:“孫女俠所言不假,但這幾個人確實不同尋常,大家還是小心爲上,快走吧。”
還是沒人動,有天爭山莊的名頭在,天下間又有多少人敢來放肆?鐵家父子又豈會是吃素的?
白衣少年又冷笑一聲,離座而起道:“我勸大家還是快走吧,不要辜負了老太爺的一番美意。”
數人立刻迴應,而且聲音還很大。
“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像你一樣膽小怕事嗎?”
“不走,鐵家有了困難,怎麼能一走了之?”
“對,老太爺,你就明說了吧。”
鐵長空一揮手,道:“大家還是快走吧,以後鐵某再找機會向各位賠罪。”
有人還想說話,鐵恨已道:“各位難道還要我們下逐客令嗎?”
這話已很不近人情,一些人受氣不過,憤然大步離去,一時間,廳中院裡都有些騷亂起來。
鐵長空拉了拉身上的長袍,似乎天氣變得更冷了。
白衣少年,空空上人,平道人和其他數十人仍待在廳中不動。
走出去的人自然滿腹怨氣,再不回首就向遠處走去。
看着離去的人,鐵長空的臉色總算和緩了下來。
鐵長空看着廳中一干人,道:“各位,還不準備離開嗎?”
白衣少年道:“其他人或許都可以離開,我卻不行。”
鐵恨道:“爲何?”
白衣少年道:“在下來的目的還未達到,怎可半途離去?”
鐵恨道:“你來所爲何事?”
白衣少年道:“祝壽。”
鐵恨道:“現在壽宴已結束,你可以走了?”
白衣少年道:“但是我的賀禮還沒到。”
鐵恨道:“今夜三更之後,你可能連離開的機會都沒有了。”
白衣少年道:“我知道。”
鐵長空道:“你也是爲這件事來的?”
白衣少年道:“若不是如此,又怎敢替太爺下逐客令呢?”
空空上人一聽不對,道:“老太爺,貧僧既已留下,是不是也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鐵長空長嘆一聲道:“本不願將各位牽扯進來,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直說了。”
他從方斷情手中接過一塊白綢,展開。
毫無生氣的白綢上,畫着似輕煙一般的圖案。
那姓孫的女人驚呼:“幽靈符!”
鐵長空道:“不錯,孫女俠高見。正是接到了這羣幽靈的通告,老夫纔不得不出此下策,實在慚愧。”
其他人聽見“幽靈符”三個字,心底都隱隱升起一股寒意,有幾個靠近門口的人已經開始悄悄向外移動腳步。
鐵長空將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但是什麼都沒說。
姓孫的女人又道:“幽靈羣鬼固然可怕,可我們也未必就怕了他們,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平道人笑道:“無影槍孫英虹果然豪氣,比起那些不解人意又貪生怕死的王八羔子何止強了千百倍,今天貧道就借老太爺的酒敬你一杯。”
說罷端起酒一飲而盡;孫英虹當然也不落後。
空空上人道:“沒想到你牛鼻子也會這麼佩服一個人,值得喝一杯。”
說着直接拿起酒壺向嘴裡倒酒。
烈酒豪情,英雄無淚。
白衣少年道:“太爺還是堅持要我們走嗎?”
鐵長空道:“各位的好意老夫心領了,只是我實不願各位捲入這場是非當中。”
一大漢笑道:“我趙氏兄弟也不是怕死之人,更不是無義之輩,太爺如此說就未免太看輕我們了。”
鐵長空道:“既然如此,老夫就承各位的情了。”
鐵恨也接道:“在下謝過各位,僅以薄酒一杯權表敬意。”
一杯酒下肚,每個人心中都升起一股豪情。
除了對鐵長空的崇敬,此刻這些人心中都升起另一種感情,他們甚至認爲,爲了這種感覺可以立刻爲別人去付出一切。
這就是友情,只有友情纔有這種力量。
鐵長空轉向白衣少年道:“還未請教尊姓?”
白衣少年道:“陸如心。”
鐵長空微笑,又對着其他人道:“各位朋友的盛情,鐵某至死不忘。”
姓趙的漢子又道:“我等心直口快,還請老太爺不要見怪,若是爲了鐵家的感激,我兄弟二人也不會留下來了。”
鐵長空道:“長河趙氏兄弟俠肝義膽,令人欽佩。老夫也不多說客套話了,大家先請坐。此時距三更還遠,不妨先喝個夠,別讓那羣鬼掃了大家的酒興。”
又轉頭對鐵恨道:“你去安置家小,把她們帶入密室中;方總管,你去把僕人遣散了,此事了了之後,若天爭山莊還站得住腳,就再讓他們回來。”
鐵恨和方斷情都躬身退下。
雖是如此,還是有許多僕人留下。
大廳中仍然燈火依舊,歡宴如常。
三更已近,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停住了杯盞,靜靜地等待着。
等待本來是件折磨人的事,但是現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竟像是在享受這一段時光。因爲他們知道身邊的人隨時可能會離開,現在的每一刻都會是最後一刻。
只要有朋友陪在身邊,再苦的日子也會變得容易對付些。
如果你在最苦的時候還有個朋友陪在身邊,那你就明白這話一點都不假。
如果你有這種朋友,那至少說明你也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
交朋友看的就只有一點,那就是你配不配得上朋友這兩個字,如果你做到了這一點,那你就絕不會寂寞。
三更一到,天爭山莊大門上就升起了兩點燈火,兩點陰慘慘的碧綠色的燈火。
每點燈火下都掛着一張幽靈符。
四面八方都響起了陰慘慘的笑聲,彷彿是一個人被扼住了脖子還在笑的時候發出的聲音。
每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任何人若是有了這種不人不鬼的對手,心裡都不會舒服的。
燈火忽明忽滅,難聽的聲音也還在繼續。大廳中的人都幾乎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門外。
只有陸如心還在喝酒,似乎根本沒有把那些事當回事。
一團輕得像薄霧一樣的東西從院牆上升起來,漸漸的纔看得出是一個人的形狀。那個“人”臉色蒼白,全然沒有一絲血色,似乎臉上也結了一層冰,永遠也化不掉。
“恭喜鐵老太爺。”
那聲音也像是兩塊生了鏽的鐵塊在摩擦發出來的,沒有一絲人氣,更不帶一絲感情,更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男還是女。
沒有人說話。
陸如心微笑道:“既然是來賀喜,外面又那麼冷,何不進來一起喝一杯?也免得你們說天爭山莊失了禮數。”
“我們都是苦命的孤魂野鬼,哪敢與各位同堂?我們的誠意既已送到,也該功成身退了。”正在衆人感到奇怪時,他又笑道:“只是,我們跑這一趟,也有點事想求老太爺幫忙。”
他這句話說出來,大家反而鬆了口氣,如果這羣幽靈真會好心去給別人祝壽,那纔是怪事。現在聽到他們乃是有目的而來,反而覺得在情理之中。
鐵長空道:“不知你們有什麼要求?”
幽靈道:“老太爺何必着急,我們貿然到訪,還未投下名號,怎麼敢就驚擾了老太爺呢?”
鐵長空冷笑一聲道:“你催命幽靈什麼時候變得像個人了?”
幽靈道:“老太爺說我像個人,那實在是太擡舉我了,我們還是願意做無拘無束的孤魂野鬼,哪用像你們人一樣那麼多拘束?”
一時間,四面笑聲大作,整個山莊裡似乎瞬間充滿了陰森之氣,那些喜氣的燈籠也在一瞬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從不知名的黑暗中不斷傳出來聲音:“還有我吸血幽靈。”
“引路幽靈。”
“招財幽靈。”
“收魂幽靈。”
鐵長空道:“看來你們今天全來了。”
催命幽靈道:“鐵老太爺有這麼大的事,我們當然要一起來賀喜了,否則豈不是顯得我們誠意不夠?”
鐵長空撫摸着手中的一對金絲鐗,道:“那不知你們要我幫的忙又是什麼?”
催命幽靈忽然一陣大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今日太爺大壽,又是大公子喜獲麟兒之日,賀禮想必必然不少,我們兄弟過夠了苦日子,所以想請太爺慷慨解囊;再有,我們也想見見大公子的孩子。”
鐵長空的臉色已沉了下來,道:“你們只爲求財?”
催命幽靈道:“自然只爲求財。”
鐵長空道:“你們想要多少?”
催命幽靈道:“太爺果然爽快,其實我們也不貪心,只想要鐵家的五顆夜明珠和那塊冰玉而已。”
方斷情忍不住道:“混賬!你們把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豈容你們在此放肆?!”
催命幽靈的聲音立刻沉下來道:“我和主子說話,你一個奴才亂嚷嚷什麼?”
方斷情一窒,催命幽靈又道:“太爺您看怎麼樣?”
鐵長空還沒說話,陸如心已悄悄地扔了個紙條過去,他看了後才笑道:“你說的這些都恕我無法讓你如願,不過我可以送給你一樣更寶貴的。”
催命幽靈道:“什麼東西居然比鐵家的夜明珠和冰玉還名貴?”
鐵長空道:“這件東西對我來說一文不值,但對你們卻比天底下任何東西都寶貴有用的多。”
催命幽靈道:“那我就很好奇了。”
鐵長空道:“老夫可以送你五個鬼。”
催命幽靈道:“不知是什麼樣的鬼?”
鐵長空道:“五個死鬼!”
催命幽靈哈哈一笑道:“怪不得老太爺做壽還把兵器拿在手裡,原來是爲了送我們這麼一份大禮,在下先謝過了。只是,不知道你拿不拿得出了?”
聽完這句話,鐵長空霍地站起,道:“除了陸如心外,其他人都跟我進內堂。”說完當先轉身離去。
衆人俱都不解,陸如心笑道:“各位還不去,難道忘了留下來的目的了嗎?”
聽他這麼一說,其他人方纔離去。
催命幽靈看着留下的陸如心,道:“你是何人?”
陸如心道:“我不是何人,我是活人。”
催命幽靈罵道:“混賬!”
陸如心道:“我也不是混賬,我是個人,而且還是第一個送你禮物的人。”
催命幽靈冷笑一聲,道:“希望你的功夫和你的嘴一樣厲害,否則也太浪費我的時間了。”
陸如心也道:“我也希望你的功夫能和你裝神弄鬼的的功夫一樣厲害,否則我也白跑一趟了。”
催命幽靈道:“你知道這件事?”
陸如心一笑。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催命幽靈就憑空飄過了院牆,落到院內看着陸如心。
他的眼睛彷彿是死的,彷彿是一塊活動的有意識的寒冰。
他盯着陸如心的眼睛看了半晌,陸如心也就那麼看着他的眼睛,竟然一動不動的,像是呆了一般。
催命幽靈道:“走。”
陸如心就擡起腳,就在要跨出去時又停下,笑着問道:“去哪裡?”
催命幽靈的聲音突然變了,道:“你,怎麼會這樣?”
陸如心還是一臉笑意地道:“我一直都是這樣,以後你就會知道了。哦,對了,你的魅眼術對我沒用,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告訴你,就算你能迷惑天下人,對我還是一樣沒用。”
催命幽靈嘎聲道:“爲什麼?”
陸如心道:“就因爲它對我沒用。”
催命幽靈腳下一動,肩一晃,立刻就變得彷彿透明瞭一般,一瞬間竟然又多了一個催命幽靈,兩個人一左一右同時撲向陸如心。
陸如心長劍輕吟,直向兩人中間刺去。催命幽靈臉上喜色一閃而過,可是還沒等他的得意消失,陸如心的劍鋒向左一偏,只是三寸,然而催命幽靈卻被逼開,右邊的一個也瞬間消失。
陸如心看着劍尖上的血,道:“你太讓我失望了,怎麼不把其他鬼也叫來?”
催命幽靈沒有說話,他雙手一震,右手中就多了一柄青黑色的短劍。
陸如心道:“原來你也用劍。”
催命幽靈道:“能殺人的兵器我都用。”
陸如心又舉起了劍,他的劍尖三寸處有一個缺口。
催命幽靈的目光竟是盯住這把劍就不再移動,陸如心也沒有動,就這麼靜靜地站着。很久以後,催命幽靈才道:“你這把劍很不平凡。”
陸如心道:“天下間每把劍都是獨一無二的。”
催命幽靈道:“但是這一把不一樣。”他又問,它以前的主人是不是也姓陸?”
陸如心一笑,沒有回答。
催命幽靈一揚手中的劍,捲起一陣劍花飛過來。他的劍法很犀利,很毒辣,似乎給這寒冬又增添了一分寒意。劍光中雪花飛舞,但是卻沒有落下,越來越多的雪花凝在一起,形成一個晶亮的冰球。
他一震手腕,冰球碎裂成數塊飛出,在空中互相撞擊着,毫不留情的打向陸如心。
陸如心手中的劍卻像是一團火,一團溫和的火,雪花還未靠近他就已融化,不過它的溫度卻還不足以消融堅冰。單是這些冰球自然不足爲懼,令人感到棘手的是,它們在撞擊時不停地變化着方向,把陸如心全身上下每一寸都籠罩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
陸如心腳一點地,身子便旋轉起來,斜着飄向前方,劍鋒直指,似是一柄錐子般刺出。無論那些冰球怎麼變化,只要一碰到“錐子”,立刻就變得粉碎。
眼看着“錐子”就要刺到催命幽靈身上,他突然把手中的劍也刺出,竟是用劍尖抵住了“錐子”的頂端。
藉着這一擊反彈之力,催命幽靈的身子已飄上牆頭,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的聲音還遠遠的傳來:“陸如心,你記住,你雖打敗了我,但是鬼是永遠殺不死的,你永遠殺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如心身子停下時,已聽到內院中傳來的打鬥聲和慘叫聲。
幽靈們的功夫都不弱,甚至可以說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獨當一面的高手,比起他們嚇人的本事當然要更強,但他們還有一樣更強的本事,那就是逃命。
若不能精確地利用陸如心那一招,催命幽靈又怎能安然脫身?
任何人最好都不要小看了這種本事,因爲任何人一旦掌握了這種本領,那麼無論誰想要他死都難。然而要練就這種本領,沒有千百次的冒險,沒有千百次的捨生忘死又怎能輕易練成?
要練成任何一種本領,要成就任何一番事業,若沒有無數的苦難和犧牲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成功也就意味着犧牲,沒有犧牲哪能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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