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佛魔無界
會客廳裡還沒有人，就連僕人也還沒有到來。
陸如心三人進去坐下，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直到片刻之後，門外傳來了說話的聲音，三人的目光才向外看去。
陸如心當然聽得出來，說話的就是畢千里、畢夫人和畢皓三人。
十年沒見，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畢千里攙着畢夫人的手臂踏進屋裡，畢皓就跟在他們後面，絲毫沒有在外面那樣意氣風發的樣子，彷彿從來都只是一個溫順的孝子。
他們似乎都沒有多大改變，和十年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一進門就看到客廳裡坐着三個素不相識之人，畢千里神色微微一變。
可是還沒等他們開口詢問，那個落魄甚至滄桑的中年男子就已經站起身，看着他們苦澀一笑，道：“姑姑，姑父。”
畢千里嘴角微微抽搐，說不出話來。
畢夫人卻早已知道面前之人的身份，可是卻不敢相信，有些試探地問道：“你是，如心？”
這個世間，能用“姑姑”這個稱謂來稱呼她的人只有一個，她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陸如心沒有多餘的話語，只是道：“是我，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除了對一個家，還能對什麼地方說出這樣的話？
畢夫人的眼眶已經開始微微泛紅，身子也已經開始顫抖。
這個消失了十年，就連她也無法找到的人，終於回來了，這怎能不讓她激動？可是他卻以這樣一個姿態出現在她面前，她又能怎麼去理解？
最終她只是釋懷一笑，道：“坐吧。”
陸如心道：“姑姑，他們是我的朋友，”他指着小武和孫英虹，“這是小武，這是無影槍孫英虹孫姑娘。”
畢夫人眼光一凝，對着小武和孫英虹一笑，道：“孫姑娘的芳名，我多年前就已經有所耳聞了。”
孫英虹對着畢夫人微微一笑，畢夫人“天網”皇甫夢的大名，她又怎麼會不知道？
小武也是對着畢千里和畢夫人笑笑，也沒有說話。
陸如心又道：“姑姑，我這次回來，需要你幫我打聽一個人。”
畢夫人道：“誰？”
陸如心有些苦澀，道：“她叫做婉兒，是十年前跟隨着歐獨行從崑崙山來的。”
畢夫人微微一愣，疑惑道：“崑崙山的人？”
陸如心點頭，道：“她身邊還跟着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叫做若然。”
畢夫人道：“婉兒，若然，他們兩人是什麼關係？”
陸如心簡短道：“母子。”
看到陸如心回答時有些躲閃的神情，似乎不願意多說，畢夫人就沒有繼續追問，她點點頭道：“我記住了，一有他們的消息，我就會立刻告訴你。”
陸如心道：“多謝姑姑。”
畢夫人看着陸如心的目光裡有些寵溺，但更多的卻是一抹疼愛和憐惜，道：“你就在這裡先住下吧，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他們的消息的。”
陸如心卻搖搖頭：“我這次回來，並沒有打算逗留，今天就會離開了。”
畢夫人和畢千里目光一凝，畢夫人道：“你要離開了？”
陸如心道：“是的，我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做完，無論去哪裡都不可能久留的。”
畢夫人道：“那我如何能夠找到你？”
陸如心道：“姑姑放心，十年前的情況不會再次發生了，有些事我不會再逃避，該面對的，我會去面對的。”
畢夫人釋然一笑，陸如心又道：“或許很快我就會回來，而再次出現的我，絕不會再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姑姑和姑父面前。”
畢千里道：“這些年來，你有你父親的消息嗎？”
陸如心黯然搖頭，卻很堅決地道：“不管父親在哪裡，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一定會找到他。”
畢夫人慾言又止，終只是輕輕嘆息一聲，目光有些複雜地看着陸如心。
陸如心道：“姑姑放心，這個世上能傷害我父親的人並不多。”
畢夫人微微點頭，可是她清楚，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傷害不了他，可是有一個坎他卻永生永世都沒有辦法跨過去。
那個坎就是他自己，而正是他自己，能給自己最深最嚴重的傷害。
這些話她當然不會說出來，她知道或許陸如心也清楚這一點，可是就算知道又如何，還不是沒有辦法避免，更沒有辦法阻止？
陸如心已站起身，道：“姑姑，姑父，畢世兄，你們保重。”
畢千里愕然道：“你這就要走了？”
陸如心道：“徒留無益，還望姑父見諒。”
畢千里一愣，揮揮手嘆道：“去吧。”
陸如心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站起身走了出去。
小武和孫英虹也站起身，就在要走出門之時，小武回頭，道：“夫人和老爺儘管放心，他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的。”
畢夫人和畢千里微笑，道：“若不相信他，我們又怎麼會讓他離開。十年的經歷，想必他已明白了太多。”
小武微笑，隨即轉身離去。
陸如心已經走到回柳莊門口，畢皓跟了出來，叫住他，微笑道：“你的劍不應該被埋沒，就如同我的刀一樣，沉寂了太久就應該煥發出屬於它們的光芒了。”
陸如心也微笑，道：“那就讓它們都站在給字的頂峰，或許，它們也可以一爭長短。”
畢皓眉頭一挑，道：“我等着那一天。”
他又道：“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阿木古郎和諾敏在九年前就已經回草原去了，他們讓我轉告你，無論過去了多久，都會等着你。”
陸如心再次笑笑，似乎一切都是預料和期望的那樣。他轉過身，不羈的身影終於離開。
他雖然有些落寞，不堪，但是身上總算有了些銳氣，好像一把埋藏在沙土裡已久的利器終於重見天日。
* * *
除了畢夫人之外，要找到婉兒和陸若然似乎還有一個法子，可是這個法子卻很難奏效。
這個辦法當然就是萬魔宗，以萬魔宗的勢力，要找這麼兩個人自然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既然萬魔宗這十年來一直關注着陸如心，那麼他們一定也知道陸如心的需要。可問題是，他們願不願意幫忙？
更重要的是，陸如心要怎麼才能找得到他們？
他終於轉向小武，道：“我本不想讓你爲難，可是爲了若然，你能不能幫我一次？”
小武似乎很早就已經知道陸如心會有這個要求，他笑道：“我當然願意幫忙，可是他們願不願意出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陸如心露出一絲感激，道：“不管怎麼樣，這已經足夠了。”
陸如心不知道小武是什麼時候，怎樣和萬魔宗聯繫的，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說了什麼，他也不會開口去問，只要小武把結果告訴他就已足夠了。
結果果然和他預想的一樣，小武給的答案是：萬魔宗不願意出手。
陸如心只是笑笑，笑容裡充滿了失落，可是卻沒有失望。
整整十年了，萬魔宗雖然一直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可是卻從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不知道，甚至一點都猜不到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 * *
九年前，江湖中突然崛起了一股勢力，完全取代了從前歐獨行在富貴山莊的位置。
可是這個勢力卻沒有對富貴山莊做出一點一滴的改變，甚至就連富貴山莊的名字都還保留着，幾乎會讓人以爲，這只是沈飛鴻的勢力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着。
然而他們的行事風格卻完全不同。
沈飛鴻身爲天下第一富人，雖沒有大肆搜刮錢財，但也沒有與人爲善，更從不會做出一副善人的樣子。
可是這個一夜間冒出來的勢力卻截然相反，它不但不搜刮錢財，反而盡了一切努力，無論哪裡有災難發生，或者有人遇到困難，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江湖俠客，不論是落魄王孫還是三教九流，只要有人有困難，都會解囊相救。
九年來，有人大概統計過富貴山莊裡的人送出去的財富，一共五百四十萬七千三百十六兩。
無論對誰來說，這無疑都是一筆非常巨大的財富，足以讓一個人好好享受一輩子。
這個勢力的主人，儼然是孟嘗再世，可是他的慷慨卻讓孟嘗也望塵莫及，所以它在江湖中的名望也很不弱。
可令人捉摸不透的是，沒有人見到過這個勢力的首腦，更沒有聽說過關於這個人的一點點消息，好像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個人。
而這個勢力行事一直都是府邸的管家一手操辦。
管家年紀不大，最多也不超過五十歲，是個微微發胖，但是卻很精明的人。
認識他的人都只知道他姓孫，所有人都叫他孫管家。而且這座富貴山莊裡絕對沒有人敢質疑他，他說出來的話就是絕對的命令，沒有人能違背。
這種情況當然很有趣，所以有人也調查過這個孫管家，可是除了知道他姓孫，只是個毫無武學根基的平常人之外，再也沒有多餘的資料能解釋這個神秘勢力的一切。
此時已經是深夜，這個孫管家卻還沒有睡下。事實上，他根本就不在山莊裡。
富貴山莊後面有一片竹林，孫管家就在這片竹林裡。
他身前是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斗篷裡的人，就連頭上也戴着竹笠，長長的黑色面紗掩蓋了他的面容。
孫管家眼裡看着這個身影，完全沒有了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感覺，他只有一絲尊敬，卻絕對沒有畏懼，也沒有其他，可是他神色又有些複雜。
他說：“少爺，你交給我的銀子，只有不到五十萬兩了。”
五十萬兩已經不是個小數目，可是孫管家說的卻是“只有”，顯然，這點錢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多少意義。
那個神秘少爺只是微微點頭，卻沒有說話。
孫管家又道：“我知道少爺不在乎錢財，可是這些年來，不算富貴山莊的支出，少爺爲各地賑災等等用出去的也不少了。”
那個少爺也只是微微點頭。
孫管家又道：“少爺知道你這些年一共用了多少錢嗎？”
神秘少爺終於開口道：“多少？”
孫管家道：“一千七百萬兩。”
神秘少爺發出一種更加讓人捉摸不透的聲音，道：“才一千七百萬兩而已，並不算很多。”
孫管家心裡一驚，他雖然知道少爺的財富富可敵國，但是這麼多錢，在少爺眼裡居然只是這麼一點點，甚至都不會讓他感到半點不捨，還是讓他難以接受。
孫管家還要說什麼，神秘少爺已經說道：“孫叔，這些錢本就不屬於我，我又何必要留着？還不如早些用出去，讓它們發揮自己的作用，留在我手裡不過是一堆廢鐵而已，突然暴殄天物。”
孫管家道：“可是少爺也要知道，就算少爺不需要，你忍心讓小姐受苦嗎？”
神秘少爺慘然一笑道：“如果一開始就沒有這筆財富，我們會生活的比現在幸福一百倍。這些財富，帶給我們的只有災難，既然是不祥之物，扔了也罷。”
孫管家嘆息一聲，沒有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微笑道：“下次少爺來的話，能不能把小姐帶來，上次見到她到現在已經五年了。”
再次提到小姐兩個字，神秘人的聲音終於出現了一絲溫柔，道：“孫叔的話我會帶到的，我猜心月也想念孫叔了。如果不是因爲怕打擾我，可能她很早就纏着我帶她來了。”
孫管家笑笑，聲音裡又有了一絲愛憐，道：“小姐這些年也過得不容易吧。”
神秘少爺道：“十年了，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心月了，有些事情她改變不了，只能學着去接受。不過總的來說，她過得並不壞。”
他停了一下，繼續道：“可是對她觸動最大的還是十年前剛拿到這筆財富的時候，那時候的她才最痛苦，心裡的感激和恨交織在一起折磨，她都能挺過來，其他的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孫管家釋然地笑了：“小姐一直都是個非常堅強的孩子，我們孫家的人，沒有一個軟弱的。”
神秘少爺道：“孫叔，富貴山莊這裡的事你儘管放手去做，錢財的事你就不要擔心了。如果哪一天我覺得可以了，我就來接你，到時候我們就不再過問任何事。”
孫管家道：“既然少爺這麼說了，我當然不會反對。”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少爺，陸如心又出現了。”
神秘少爺一愣，隨即道：“就是當初那個人稱‘快劍追魂’的陸如心？”
孫管家道：“是的，就是那個在破滅崑崙山起了重要作用的陸如心。”
聽到“崑崙山”三個字，神秘少爺又楞了一下，好像在追憶。多少年了，他已經很少想起這個名字，可是每次想起來，他的心情都會起伏難以平靜。然而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對崑崙山，對那些人抱着什麼感情。
或許，最多的還是感激。
在他最痛苦，最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他們給了他機會，給了一切他需要的，讓他能活下來。
對那個時候的他來說，活下來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簡直是一種不可望更不可及的奢望。
沉默了一會兒，神秘人才重重呼出一口氣，嗯了一聲，道：“過去的種種，我已經差不多都忘了。”
孫管家道：“少爺的意思，我明白。”
——陸如心就算是之間覆滅崑崙山的兇手，那也已經是過去了，他也不會再追究什麼。
也許陸如心對他而言只是個陌生的熟悉人而已，很快就又會忘卻了。
不論曾經如何，有些人註定了只能是生命中的過客，就如一陣雲煙，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孫管家道：“最近莊裡又來了一個人，可能和陸如心有關。”
神秘少爺道：“誰？”
孫管家道：“婉兒。”
神秘少爺想了一下，道：“是不是那個崑崙山的侍女？”
孫管家道：“就是她。”
神秘少爺道：“我也知道她曾經服侍過陸如心，可是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麼關係？”
孫管家道：“她還帶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據說就姓陸，叫做陸若然。”
神秘少爺也不知在想什麼，一會兒才喃喃道：“陸如心，陸若然，果然有關係。”
孫管家道：“依少爺之見，這件事該怎麼辦？”
神秘少爺道：“隨它吧，我們不插手，不阻攔。”
孫管家順從地點點頭，好像對這個少爺的一切決定，他都只會選擇服從。
神秘人吐出一口氣，好像有點疲倦，身子動了一下，他又說：“這些年又沈青城的消息嗎？”
孫管家搖頭，道：“沒有，從杭州城離開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現身過，消失得很徹底。”
神秘人彷彿更加疲倦，好像那種厭倦已經深深銘刻在他的骨子裡，他又嘆氣，道：“這輩子，我只欠他一個人。”
孫管家道：“少爺做的已經夠多了，如果他知道你付出了這麼多，想必也可以釋懷了吧。”
神秘少爺搖頭道：“可是我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道坎。”
孫管家道：“少爺，你知道無論用什麼方法，你都沒法償還的，你又何必非要折磨自己？”
神秘少爺道：“可是我做不到欺騙自己說放開了，更做不到讓自己從此不管不顧。這筆債，註定了要跟着我一輩子。”
“你錯了，”他才說完，一個聲音就從不遠處傳來，那個聲音說，“你錯了，你承受的已經夠了。”
神秘少爺霍然轉身，刀鋒一般的目光盯着夜幕中模糊的身影，道：“你不是他。”
那個身影說：“你也不是他。”
神秘少爺道：“既然你不是他，就不該說他自己都說不出口的話，更不該干涉我跟他之間的事。”
那個身影說：“你怎知他說不出這種話，又怎麼知道我不該插手你們之間的事？難道你知道我是誰？”
神秘少爺沒有說話，因爲所有的事他都不知道。沈青城已經消失了十年，他們之間的恩怨也已經塵封了十年，那些事，他怎麼還能說得清？
神秘少爺道：“你認識我？”
那個身影說：“認識，至少比江湖中大多數人對你都瞭解得透徹。”
神秘少爺還是沒有說話，可是他的指節已因用力握緊而發白。
那個身影又道：“你能拋開一切，又怎知他就不會這麼做，他就做不到呢？”
神秘少爺道：“你也認識他？”
那個身影說：“認識，至少在你之前，我就已經認識他了。”
神秘少爺道：“那麼你轉告他，我這輩子都欠他，但是從今往後，我跟他之間再無瓜葛，相忘江湖。”
那個身影笑笑，道：“我一定會把話帶到。”
神秘少爺第一次有了動作，他揮揮手道：“你走吧。”
那個身影果然轉身離開，一點留戀都沒有。
看着那個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孫管家才問道：“少爺，你認識那個人？”
神秘少爺點點頭，道：“孫叔，你把沈叔的墳墓修一下，但是不用張揚，給我們留一個念想就可以了。”
孫管家點點頭，擡頭看向天邊。
月亮早已沉了下去，整個天幕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一絲亮光，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神秘少爺也怔怔看着竹林對面那根本看不出輪廓的地方，好像目光都被定格住了一樣。
* * *
時間已經過了半個月，可是皇甫夢卻一直沒有傳來任何有關婉兒的和陸若然的消息。
崑崙山已經沒落，婉兒自然不可能再回去，可是中原這麼大的地方，她又能去哪裡？就算是來到中原之後，她待過的地方也不過曾經的富貴山莊而已。可是富貴山莊早已經毀了，她當然不可能還去那裡。
孫英虹看着愁眉不展的陸如心，好像猶豫了很久才道：“除了回柳莊之外，或許還有一個地方你可以去試試。”
陸如心道：“什麼地方？”
孫英虹道：“富貴山莊。”
陸如心皺眉：“富貴山莊，就是當你那沈飛鴻做莊主，沈青城是少莊主的富貴山莊？”
孫英虹道：“不錯，就是那裡。”
陸如心道：“你的意思是，沈青城復出，而且重整富貴山莊了？”
孫英虹搖頭：“富貴山莊早就不是當年的富貴山莊。現在的富貴山莊，只有一個姓孫的管家，十年以來，那個真正的主人，從來沒有露過面。可是誰也不能否認，這個人絕對有孟嘗君的風範。如果你願意去的話，我想他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陸如心一點頭：“好，就去富貴山莊。”
* * *
每個地方都一樣，除了鐫刻上無盡歲月的滄桑痕跡，什麼都不會變化。
富貴山莊當然也不例外。
陸如心果然沒有失望，至少孫管家很客氣地接待了他。
孫管家道：“我們可以幫你找人，任何人都可以，但是你必須要告訴我你找她的目的。”
富貴山莊雖然急公好義，樂於助人，可是也不能沒有原則，至少不能因爲幫人而給其他人帶來災禍。
陸如心道：“我要找的人叫做婉兒，是十年前從崑崙山來的。”
孫管家道：“我知道，那就是陸如心，你做過的那些事還沒有完全被淡忘。”
陸如心苦笑，只有道：“她身邊帶着一個男孩，叫做若然，是我的孩子。”
孫管家顯然很意外，問道：“那麼說，婉兒就是那個孩子的母親？”
陸如心只能如實回答：“是的。”
孫管家嘆了口氣，道：“這些年來，每個人都改變了太多，少爺看破了一切，你們也都不再是曾經的你們了。”
陸如心沒有問孫管家爲什麼說出這樣的話，他知道，這或許只是一個人出於無奈或者欣慰的感慨罷了。
孫管家繼續問：“如果找到了他們，你又能怎麼辦？”
陸如心道：“我總要再見他們一面，我欠他們的實在太多了。”
孫管家道：“你想補償他們？”
陸如心道：“如果他們願意接受，我什麼都願意做。”
孫管家就招手叫來一個僕人，道：“你們先去休息吧，等找到了人我會告訴你的。”
孫管家當然找得到婉兒，因爲她現在就在富貴山莊。
她站在孫管家面前還顯得有些拘謹，完全不像一個曾經跟着歐獨行征戰天下的江湖人，反而更像一個規矩而且平凡的農婦。
孫管家道：“我知道你，你叫做婉兒，曾經跟在歐獨行身邊。”
婉兒眉頭一皺，又點點頭。
孫管家道：“陸如心讓我幫他找你，現在我已找到了。”
婉兒終於道：“不知孫管家想要我做什麼？”
孫管家道：“我雖然找到了你，可是也不願強人所難，我只想問問你，你願不願意見他？”
以他現在的年紀，已足夠看出太多的事，更看得出陸如心和婉兒之間不尋常的關係。
婉兒沉默了，孫管家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告訴他找不到你，很快他就會離開了。”
婉兒還是沉默，想了一會兒才搖頭。
孫管家嘆了一口氣，就要轉身離去。
可是他才轉身走到門口，婉兒突然開口道：“我願意見他。”
孫管家嘆息一聲，點點頭，緩緩離去。
婉兒看着孫管家離去，直到他消失在視線裡，嘴角才突兀地出現一抹詭異而除了她自己之外，根本沒有人能看得懂的笑容。
可惜這一點，除了婉兒自己之外，再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孫管家離開婉兒以後自然就去找到了陸如心。陸如心正奇怪爲何孫管家這麼快就又來找自己，已聽他說道：“我已經問過婉兒了，她願意見你。”
陸如心道：“你找到她了？”
孫管家道：“她不久前就到了富貴山莊，我爲何找不到她？”
他說：“你去吧，但是不要強求。”
陸如心道：“多謝。”
說着他對孫管家一抱拳，就跟着僕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