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延續
他雖受了傷,卻不會讓別人看到他受傷的樣子,就連沈飛鴻也不行。
他的骨子裡,透着一股狼性。
狼是不需要同情的,就算受了傷也只會躲起來,獨自舔舐傷口。
普方給出命令的那一刻,那十柄劍毫不遲疑地遞了出去,柳老帶來的人當然不乏高手,但在這十柄劍面前卻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擊。
除了一兩個包括葉清竹在內的人外,所有人都是被一劍貫喉。
富貴山莊的力量,強悍如斯!
微風吹過,帶來些許寒意,夾着濃郁的血腥之氣。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江南的雨,溫柔而多情,除了——
今夜!
葉清竹在這些人裡無疑很強,可是畢竟之前和沈青城一戰已經受傷,所以他擋住了三招,第四招的時候,他的咽喉也已被刺穿。
這不是江湖中的比武,所以沈青城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更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這也是一種規則。
所以葉清竹倒下時眼中並沒有怨恨,也沒有恐懼。
其實,這也是江湖中人該有的覺悟。若連被殺都接受不了,那麼這個人永遠無法拿出自己最巔峰的狀態去對付敵人。
沈飛鴻什麼都沒有說就走了,但他無疑對這個結果感到很滿意。
他對這些影子當然很滿意,他們的身手雖遠比不上普方,,做事的風格卻和普方很像,尤其是殺人的時候!
一劍貫喉,一擊致命!完全體現了速度和效率。
對待敵人,這就是最直接最有效也是最安全的方式。
在江湖中,沒有對錯,沒有殘不殘忍,重要的是誰能活下去。
活到最後!
而殺人,只是避免被殺的手段之一而已。
天亮的時候,富貴山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大廳中的屍體早已經被處理,現在連風中都已再聞不到一絲血腥的氣息。
一匹赤色快馬疾馳而來,在細雨中猶如一朵飛舞的火焰。
馬上的白衣少年眉頭微皺,任憑雨水淋在身上。
駿馬在富貴山莊大門前停下,馬背上的白衣少年立時翻身下馬,動作乾淨利落,可見他的騎術了得。
白衣少年拍打大門,門房打開門,看着門外略顯狼狽的少年,道:“公子是誰,有何貴幹?”
白衣少年道:“請你通報一聲,就說錦繡山莊少莊主蘇慕天有急事要拜訪沈莊主。”
門房聽到“錦繡山莊”幾個字,臉上就露出了笑容,道:“還請少莊主稍候,我這就去稟報。”
不到一刻鐘,門房就帶着沈青城迎了出來。沈青城面色稍稍蒼白,笑道:“少莊主到訪,有勞久候,請進。”
蘇慕天抱拳,道:“有勞少莊主出迎。”
到了會客大廳,二人分賓主坐下,蘇慕天的眉頭皺了一下。
沈青城笑道:“不知少莊主風塵僕僕趕來,所爲何事?”
蘇慕天道:“在下貿然到訪,確實有事相商,只是此事若能和沈莊主親自說可能更適合。”
沈青城一臉歉意,道:“實在抱歉,家父近來身體不適,已將府上瑣事全權交由我打理,所以少莊主和我說也是一樣的。”
蘇慕天略一猶豫,道:“非是信不過少莊主,只是此事事關重大,說不定有關貴莊的生死存亡,所以沈莊主如果不出面,恐怕不合適。”
沈青城皺眉,語氣間頗多懷疑,道:“哦,竟有這種事?”
蘇慕天肅容道:“千真萬確,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執意要見沈莊主了。”
沈青城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道:“少莊主不妨和我說說,若我果真無法解決,自會請家父出面。”
見沈青城諸多推脫,蘇慕天心中頗爲不悅,但還是道:“若我說這件事可能需要富貴山莊、錦繡山莊甚至大明府通力合作,少莊主以爲能做主嗎?”
沈青城一愣,道:“不能。”
蘇慕天道:“那我現在能不能見沈莊主了?”
沈青城道:“不忙,且容我猜猜少莊主所說之事。”
蘇慕天不說話,他又說道:“這件事需要三大勢力通力合作,想必不簡單,”他似乎實在賣關子,又在隱瞞什麼,停了一下才繼續說,“若我猜的不錯的話,應該是和一支神秘的勢力有關吧?”
蘇慕天頗爲吃驚,道:“少莊主爲何這麼說?”
他雖然沒有直接回答,卻等於間接承認了沈青城的話。
沈青城道:“看來我說的不錯了。少莊主剛纔是否也有些疑惑,這大廳之中似乎有些不對?”
蘇慕天點頭。
沈青城道:“其實就在昨夜,那些人已經來了,”他停了一下又說:“那些人,來自崑崙山。”
蘇慕天一愣,自語道:“果然這麼快嗎?”
沈青城道:“未知少莊主有何高見?”
蘇慕天道:“我也是在三天前得到消息,恐怕有人對貴莊不利,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沈青城道:“不瞞少莊主,昨夜來犯之人,已被全部殲滅。”他不等蘇慕天說話,又道:“照少莊主所說,你知道的好像不止這麼多。”
蘇慕天略有深意地看了沈青城一眼,道:“除此之外,我還知道這些人乃是歐獨行的屬下。”
沈青城面上終於露出震驚之色,問道:“‘崑崙孤客’歐獨行?”
蘇慕天道:“不錯,正是此人,他是一個月前入關的。”
沈青城已經站起身,道:“還請少莊主稍候,我這就去請家父出來。”
沈飛鴻面帶倦色,他聽蘇慕天說了一遍歐獨行的大概情況,然後蘇慕天又把三大勢力合作的想法說了,他才問道:“這件事,你可以全權做主嗎?”
蘇慕天點頭道:“可以,臨行前家母吩咐過,如果莊主同意這件事,儘管和貴莊合作就是。”
沈飛鴻沉默一下,道:“蘇夫人的意思我當然明白,只是就算如此,現如今三大勢力各在一方,自顧尚且不暇,又不知道歐獨行下手的目標,恐怕不容易,合作也未必有用。”
蘇慕天道:“此事確實如此,但是合作並不意味着傾盡全力,各個勢力的根本還是要保證的。目前我們要做的就是無論哪一方受到攻擊時,在對方可以堅持的時間內趕到,然後給予適當的支持。”
他這話說的有些模糊,至於什麼纔是“適當的支援”,誰都不好說。不過,這麼做確實能對抵抗歐獨行起到一定的作用。
沈飛鴻皺着眉,良久才問道:“不知少莊主對大明府有幾分把握?”
蘇慕天道:“沒有把握。但是即使大明府不同意合作,我錦繡山莊也不會扔下貴莊獨自奮戰。”
沈飛鴻眉頭一挑:“爲什麼?現在只有富貴山莊受到攻擊,錦繡山莊依然安然無恙,這麼做等於給你們樹立了一個勁敵,對你們來說可沒什麼好處。”
蘇慕天道:“沈莊主多慮了。目前來說錦繡山莊確實可以置身事外,可是歐獨行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富貴山莊,也不會滿足於只要錦繡山莊和富貴山莊,他要的是整個中原武林。脣亡齒寒的道理,想必每個人都懂。”
沈飛鴻道:“你爲什麼這麼確定?”
蘇慕天道:“因爲這些都是陸如心告訴家母的,而他不日前剛從崑崙山回來。莊主認爲他的話可信嗎?而且,”他目光如炬,看着沈飛鴻,“相信昨天晚上來的人總會透露出一些莊主想知道的信息,對嗎?”
沈飛鴻沒有回答,問道:“陸如心,就是那個粉碎幽靈羣鬼的快劍追魂,你們就這麼相信他?”
蘇慕天先是點頭,然後才道:“家母說信得過,那我自然深信不疑。”
沈飛鴻道:“既然如此,少莊主有什麼要求?”
蘇慕天道:“沒有要求,你我之間沒有利益上的衝突,還是共同進退的關係。所以對於歐獨行對貴莊的侵擾,我錦繡山莊不會坐視不理。但是如果有朝一日我錦繡山莊也遇到同樣的事,我希望沈莊主也不吝出手。”
這次沈飛鴻沒有猶豫,立刻道:“這件事,我同意了。”
蘇慕天乃是尋求合作而來,此時富貴山莊處在此種關頭,而沈飛鴻也同意了合作的要求,所以這種時候蘇慕天當然就不能離開了。
至少,這就是爲了達成合作共識,他應該拿出的一點誠意。
沈飛鴻看着蘇慕天的眼中充滿了讚賞之意,但是相比之下,他知道沈青城也絕不遜色。
他此時才意識到,無論如何,這件事過後他也該把這一切交到沈青城手上了。
這一天就在平靜中度過,沈飛鴻也絲毫看不出緊張的樣子。
他招待蘇慕天的酒宴也在輕鬆融洽的氣氛中進度過。
這兩天富貴山莊都大開莊門,隨時在準備迎接歐獨行的反擊。
歐獨行也沒有讓他們久等,在蘇慕天到達的第二天就出現了。
這一次,算上歐獨行在內也只來了五個人,五個老人。
或許有人會因爲他們的年紀而小看他們,但是若知道他們的實力,江湖中恐怕還沒有人敢在他們面前笑出來。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歐獨行,崑崙孤客,崑崙山的王者。
在他旁邊的是被他稱爲“梅王叔”的神秘老人,梅老。
跟在他身後,顯得有些拘謹的就是“天山六老”中的夏老、尚老和楊老。
這樣的實力,目前江湖中恐怕還沒有人能拿出來。
而在大廳上也只有五人。
沈飛鴻打量着這幾個人,淡淡道:“歐獨行果然名不虛傳,竟然能隱忍到今日,佩服。”
歐獨行對他諷刺的恭維並不感興趣,道:“我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你知道,無論如何富貴山莊已是我囊中之物,至於我怎麼做,那根本不重要。”“還有,”他補充說,“就算你讓柳老有來無回,你的力量在我眼裡依然不值一提,而今天就是你富貴山莊除名,爲你的行爲付出代價的時候。”
沈飛鴻並不在意歐獨行的話,只是淡淡一笑,道:“今天,誰願做第一個?”
沈青城就要站出來,可是蘇慕天伸手阻止了他,道:“沈兄,今天這第一戰就讓給我,如何?”
沈青城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反對。
歐獨行看向蘇慕天,笑道:“錦繡山莊少莊主麼?你何必着急,早晚我也要去拜訪貴莊的。”
蘇慕天回道:“既然早晚要相見,那我又何妨今日就請教高招呢?”
歐獨行淡淡一笑,他身後的夏老就走了出來。
蘇慕天雖是世家公子,卻不是自大之人,所以他看到夏老之後,並未有一絲不敬和大意。
沒想到,一向沉默的夏老竟然開口了,他說:“我本不該向一個後生晚輩動手,但此時非常時期,我也不必有所顧慮了。”
蘇慕天雖是和他對敵的關係,但此時對他也生不出仇恨,只是淡淡一笑。
夏老又道:“我讓你十招,出手吧。”
蘇慕天沒有因爲夏老的話而急着出手,而是道:“正如前輩所說,此時既然是非常時期,那就不應該有所保留,所以這十招,我看就不必了。”
夏老也不想再說下去,只是點了點頭。
蘇慕天深吸一口氣,只見他的手似乎動了一下,已有一條匹練般的劍光破空飛出。
可是夏老連身子都沒有動就憑空移開一尺,同時單手探出,抓向蘇慕天。夏老一擊擊出,蘇慕天驚駭地發現,二人之間的距離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那隻手掌在眼前無限地放大。
儘管如此,他似乎已料到夏老的招式,在夏老一動身子時他的劍就已刺出,而且目標就是夏老的掌心。
夏老心中一驚,因爲他實在想不到,自己這一招分光捉影,就好像一切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而蘇慕天手中的劍雖叫不出名字,卻絕對不會差,至少比江湖中排在前十的那幾把也不遜色。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側身倒下,右手一指點出,抓出的左手也向地上一拍,欺身貼近蘇慕天。
儘管夏老已避開他的攻擊,可是蘇慕天對此卻視若無睹,身子未曾移動半分,只是手腕向下一壓,劍尖就已對準了夏老的咽喉。
而夏老也保持着左手拍地,右手點出的姿勢,再也動不了分毫。
這個結果,任誰都想不到。
蘇慕天那兩招,平淡無奇,特別是第二招,不僅不精妙,而且顯得笨拙,就像是毫無武學根基之人隨意地揮動了一下劍。
然而就是這一招,天山六老之中號稱輕功最好,身法最靈的夏老,居然避不過。
夏老的輕功在江湖中不能說絕無對手,可是無論是輕功還是劍法,能在數十招之內讓他如此不堪之人都沒有。
可是,在蘇慕天手中,他竟然只走了一招。
那一劍,別說是沈青城這樣的年輕人,就是神秘如梅老之人也看不出任何不凡之處。
令人心驚的是,正是這種不詭異造就了它的詭異。
沒有人從震驚中回過神,蘇慕天已撤劍,道:“承讓。”
夏老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他木然站起身,道:“爲何不殺我?”
蘇慕天沒有回答,而是道:“若我想下殺手,別說是你,就算是天山六老齊聚於此也只會成爲我的劍下亡魂。”
這句話狂妄無比,但身爲當事人的夏老卻沒有多大反應,只是問道:“爲什麼?”
蘇慕天看了看手中的劍,沒有回答夏老,卻說了一句沒人可以理解的話。
他說:“有一個人告誡過我,若遇到天山六老,自保足矣,不可開殺戒。”
沒有人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可是夏老、尚老和楊老的臉色立即就變了,而且變化竟然驚人的一致。
先是死灰色,然後是慘白,漸漸地轉爲潮紅,三人就連呼吸也粗重了不少。
沒有人知道,這句話對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麼。
可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夏老這時候居然笑了,他笑着說:“真的是老了,居然沒想起你手中這柄劍,老糊塗了。”他擡手拍了拍額頭,笑着問道:“他呢,這些年怎麼樣了?”
可是蘇慕天卻回答道:“他告訴我的就只有這些,其他的你也莫要多問。”
夏老也就不再多問,他就回過身,對歐獨行請罪道:“王上恕罪,如今只要蘇少莊主在,我三人已經沒有用武之地了。”
歐獨行當然不會責怪他,也不會讓他們去做無謂的犧牲,他甚至無視了這裡的所有人,問夏老道:“那個人是誰?”
每個人都想知道那個神秘的“他”是誰,既然歐獨行問了出來,當然沒人會去打斷夏老的回答。
夏老的回答也很絕,他先是笑着搖搖頭,然後才道:“我們六個人都知道他,卻沒人認識他。”他又指着蘇慕天手中的劍道:“王上想必也注意到這柄劍了。那個人就和這柄劍一樣平凡,但是隻有你真正面對他的時候,你纔會知道你對他根本沒有一絲抵抗力。他很平凡,毫無特色,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凌駕於一切平凡之上。”
他緩了一下,又接道:“這個人,沒有人可以描述他,更沒有人能給他一個排名。就好像這柄劍一樣,它並不在名劍榜之中,可是如果你接觸過它,甚至只是看了它一眼,你就會發現,就算是比起排名第一的名劍也毫不遜色。”
夏老道:“當年我們六人聯手,可是在他手下也是一招敗北,他的招式比這一招還笨拙,還難看。”他似乎並不覺得難受,又道:“我們六人聯手,當然就算是王上和梅老聯手,也要在五百招左右才能分出勝負。”
他又說了最後一句話,終於停下來。
“這就是當年他手中那柄劍。”
歐獨行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蘇慕天和天山六老,就好像一頭狼和六隻羊一樣。
那是什麼劍法,在蘇慕天的背後又是什麼樣的人?
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對上蘇慕天會不會也和天山六老一樣的結局?
可是就算如此,作爲一個王者,他又如何能退卻?
歐獨行示意夏老退下,對蘇慕天道:“接下來,還是你嗎?”
這一刻,歐獨行的問話才徹底把衆人從震驚之中拉回來,因爲就憑歐獨行和梅老的力量也不是他們能抗衡的。
蘇慕天儘管神秘,可是遇上這兩個人當中的任何一個,都是勝負難料。
梅老終於走出來,他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蘇慕天,他說:“如果蘇少莊主不介意的話,接下來就讓老夫來會會你如何?”
蘇慕天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可是也沒有反對。
梅老又道:“既然少莊主手中有劍,那老夫也以劍會你。”
他伸出手,歐獨行就把手中漆黑的劍遞過去。他接過劍,道:“此乃名劍榜中第三,暗夜。”
蘇慕天微一點頭,可是他還是沒有說話,手中的劍光飛出,同樣也是樸實無華的一劍,可是和上一劍比起來,已有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梅老手中的暗夜也同時刺出,可是這一道黑色的劍光卻霸道無匹,帶着無可匹敵的氣勢和蘇慕天的一劍撞在一起。
劍光還未碰撞,蘇慕天臉色大變,瞬間又揮出十劍,可是這十劍卻似乎由十個人同時從不同的方位發出,就好像一個人控制着十柄劍一般。
可是梅老手中還是隻有那一劍,彷彿後來的那十劍根本不存在。
數十聲撞擊聲匯成一聲刺耳的巨響,梅老只是身子顫抖,而蘇慕天卻是噔噔地不住向後退去,直到一掌拍在身後的桌子上才停下身子。
可是一聲脆響之後,那張上好的楠木桌子已碎裂一地,蘇慕天的身子還在顫抖,一大口鮮血又已噴出,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他用劍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總算沒有倒下。
然而這一切還沒有結束,就在衆人爲梅老的實力震懾時,梅老手中的暗夜劍已出現數條裂痕,最終碎裂成數段掉落在地上。
夏老眼中出現一絲不忍,畢竟,蘇慕天剛纔並沒有對他下殺手,甚至都沒有傷他一絲一毫。
但是此時他也做不了什麼。
梅老嘆息一聲,不知是因爲暗夜還是蘇慕天。他說:“這幾招都不錯,如果你能有我的功力,必將無敵於天下。可惜......”
聽到這句話,每個人心底都生出一股寒意。這固然是對蘇慕天的肯定,可是就算歐獨行放過這裡任何一個人,蘇慕天也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歐獨行要的是整個天下,這其中當然包括錦繡山莊,所以無論如何,蘇慕天都必死無疑。
既然已經是敵人,那麼就沒有任何讓對方繼續成長的理由。
沉默了許久,梅老終於喝問道:“現在,還有誰能阻擋我?”
沒有人回答他,但是魯二先生和紅娘卻已同時站了出來。
梅老看着他們道:“對付你們,一招足矣。”
紅娘的紅綾已出手,魯二先生的劍也已出鞘,二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擊向梅老。
梅老眼中寒光一閃,全身真氣激盪,大廳中突地颳起一陣狂風。
魯二先生和紅娘的招式都很凌厲,可是和梅老的相比卻遜色不少,他們只覺得一陣大力涌來,讓他們根本無法抗拒,都同時後退了一步。
就在二人後退,身子不穩之時,梅老的身體變得彷彿一陣輕煙飄出,雙掌齊出,把魯二先生和紅娘再次逼退,他卻直逼沈飛鴻,伸手掐向他的脖子。
就在梅老探出手時,沈青城的寒鐵劍也已出手,用那必殺的一劍刺向了梅老。可令他想不到的是,那足以開天裂地的一擊,只是讓路梅老的動作稍微停頓,沈青城就飛了出去,而梅老已經站在沈飛鴻面前。
梅老看着沈飛鴻淡淡一笑,然而他嘴角的笑還沒消失,沈飛鴻的身後就悄無聲息地刺出一劍。
看到這一劍,梅老終於慎重起來,雙手剎那間擡起,在劍尖距離胸膛一尺處夾住了劍身。可是這一擊來得太快太突然,梅老還是被逼得飛退出去。
劍身又已旋轉,梅老的手被迫放開,人也飄飛回到原來的位置。
梅老的眼睛一直盯着沈飛鴻的身後,此時才見到一個身影慢慢走出來。那人雖臉色略微蒼白,但一雙眼睛卻透着刺人的精光。
這個人當然就是普方。
也是到了這一刻梅老才發現,沈飛鴻一直淡然地看着這一切,就連蘇慕天被擊敗,自己的性命差點淪入梅老的掌控之中,他的臉色都未曾有過絲毫的改變。
難道他對普方那麼有信心,還是他還留有後手?
對於普方的出現,梅老只是淡淡道:“就憑你還擋不住我。”
普方不說話,可是他眼中已毫不掩飾地涌出殺機。
梅老搖了搖頭,就在同時,他和普方同時飛起。
普方的劍彷彿已經消失,就連氣息也已內斂到了極致,他的身子呈弓形飛出,達到最高點時才突然伸直,如一支離弦的飛箭般飛向梅老。那瞬間爆發出的氣勢,與之前的內斂天差地別,好像不論他的前方是什麼都要被刺穿,刺透。
梅老的雙掌變得晶瑩,好像兩塊美玉,同時就連大小也變了,變得比常人的手大一倍。
普方的劍刺到,可是梅老不僅沒有避讓,反而雙手一合,握住了劍身。
在劍鋒被梅老握住的瞬間,普方就感到寶劍似乎刺入了一塊巨石之中,而耳中也聽到金石摩擦的刺耳的聲音。
在看到那雙手掌之時他就已開始變招,身子前撲的速度雖快比閃電,但在剎那間普方手中的劍已最少變了十三招。
可是他卻發現,無論他怎麼變,梅老雙掌卻總在那裡等着。梅老雖然只有一招,可是卻封住了他所有的變化,最終只能看着手中的劍被梅老抓住。
這就好像普方對待別人的時候,一擊而中,絕不留給對方任何機會。
這一刻,那一招之下就無能爲力的人變成了普方自己。
手中的武器被對手控制,就等於已經敗了一半。
可惜普方畢竟還是普方。
他沒有放棄手中的劍,而是接着梅老的阻力飛快地抽身後退。隨着他後退,一柄更薄更細的劍從被梅老握住的劍身中抽離而出。
見得如此,梅老如影隨形,在小劍還未完全離開手中劍身時就跟着普方前進。
二人一進一退,一聲巨響,普方已撞上了牆壁,嘴角流出一絲鮮血。
在普方撞上牆壁時,梅老身子還在前進,小劍已縮回了劍身之中,梅老左手緊緊握住劍身,右手一掌拍向普方。
普方避無可避,左手一掌打出,和梅老的右掌打在一起。
轟隆一聲,普方背後的牆壁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被撞出一個窟窿,普方也應聲飛出,重重地摔落地下,一大口鮮血吐出,面色慘白可怖。
梅老轉過身冷冷地看着剩下的人,緩緩吐出一個字:“殺!”
聽到這個字,沈青城已連苦笑都笑不出來。這個字,是兩天前普方說出來的,而此刻面對這個字的人變成了自己。
這實在是天大的諷刺。
這一次,歐獨行和天山三老同時撲出,而歐獨行的目標赫然就是沈飛鴻,天山三老分別攔住了沈青城、紅娘和魯二先生。
蘇慕天已無再戰之力,梅老就站在那裡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
外面,普方已站不起身子。
就在大廳裡的戰鬥爆發的同一時刻,遠處山莊裡也傳來兵器的撞擊聲和慘叫聲。
歐獨行不會放過富貴山莊的任何一個人,就算是下人也一樣。
面對歐獨行,沈飛鴻淡然自若,只是嘴角露出輕蔑的笑。
而同時面對夏老的紅娘卻彷彿忽略了對面的敵人,她的心思大都放在了沈飛鴻的身上。
夏老一拳擊出,紅娘袖中的紅綾飛出的同時,她也已飛向歐獨行,左手中的奪命針也已射出。她的攻擊雖沒有起到實質性的傷害效果,卻也使得歐獨行和夏老的身影在避讓時緩了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