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問
大廳上只剩下了呼吸聲和心跳聲。
這樣的對峙,如果沒有足夠的信心和耐心,那麼一定會輸,而輸了就意味着死亡,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
雪一直下,沒有停過。地上已積了兩尺多厚的雪。
不知道什麼時候,陸如心已經悄悄地移動到門邊,關注着外面,他的動作比貓還輕,比蛇還靈活。
他把手伸到胸前掏出一物,又看了看雪地,突然把手甩出,院裡傳來一聲悶哼,然後就沒有了聲音。他把手中的東西扔出時人也變換了方位,只聽一串響聲,他先前站的地方已釘滿了暗器。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與安靜。
窗外似乎有一絲冷風吹過,就在那一剎那間,陸如心長劍出鞘,斜斜地削了出去。
一聲慘叫之後,窗上的紙立刻被染成了深色。
陸如心還劍入鞘,道:“太爺,請點燈。”
燈光亮起那一刻,所有人都率先將目光都看向窗戶,那一層紙被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已全染上鮮血的顏色。
鐵恨的目光轉向門口時卻吃了一驚,因爲在燈光下,站着催命幽靈。他一把撩起長槍就衝了出去,可是催命幽靈卻不僅沒有動,而且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一來,鐵恨的槍居然也無法再刺出去。
鐵恨嘎聲道:“拔出你的劍。”
可是催命幽靈的眼睛一直盯着陸如心,對旁邊的鐵恨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陸如心沒有迴避他的目光,他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不是來求死的,你只想弄清楚我到底是如何發現他們的蹤跡,對嗎?”
催命幽靈居然沒有否認:“沒錯。”
陸如心道:“其實很簡單,你們第一次利用積雪作掩護,確實不容易被發現,但你們卻忽略了一個細節。”
催命幽靈道:“什麼細節?”
陸如心道:“你忘了在雪下穿行必然會發出聲音,雖然很輕,但是和下雪的聲音畢竟還是不同。”
催命幽靈道:“這樣細微的差別你也能分辨出來?”
陸如心道:“別人或許不行,但我卻一定可以。”
催命幽靈道:“爲什麼?”
陸如心道:“若一個人在一個只有冰雪的世界裡待了十年,你說他對冰雪的瞭解有多少?”
催命幽靈的眼角跳動了一下,又指着窗戶道:“那麼他呢?”
陸如心道:“我不能不承認你們的輕功確實了不起,我相信他已達到了踏雪無痕的境界,可惜......”
催命幽靈道:“可惜什麼?”
陸如心道:“只可惜他太快了。”
催命幽靈道:“爲什麼?”
陸如心道:“他的速度越快,帶起的風聲也就越尖銳,和自然的風聲有很大的不同,所以這反倒成了他致命的一點。”
催命幽靈道:“你說的不錯,但是天下間能利用這一點的,你卻是第一個。”
陸如心只是笑笑。
鐵恨道:“現在你已知道一切了,受死吧!”
催命幽靈不屑道:“就憑你?”
陸如心卻突然道:“讓他走吧。”
鐵恨道:“爲什麼?”
催命幽靈也重複問道:“爲什麼?”
陸如心道:“因爲今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鐵恨道:“那麼他們殺了的人呢?難道他們不是罪有應得?”
陸如心道:“既然他們已經死了,他們的一切也都已經成爲過去,他們的所作所爲,於生者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這是真話,死者已矣,接下來要面對問題的是活着的人。
誰會和一個死人爭論對錯?
鐵恨正要開口,陸如心又道:“雖然他們作惡多端,但以殺止殺並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人心難測,人心就是江湖,人心不靜,江湖又怎麼會太平?”
鐵恨把槍收回,重重地向地下一扔,頭也不回地走了。
催命幽靈突然笑了,笑了很久才道:“陸如心,有了你這種對手,我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你記住,我隨時會找你。”說完他就轉身,慢慢地走出了天爭山莊。
一場劫難終於完全結束,壓在人們心頭的一塊巨石終於擱置下來。目睹了這麼多的死亡,每個人都彷彿得到了重生一樣。
這種災難,足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不過,人世間這種事還是少一點好,因爲人們更需要幸福和歡樂。
天氣盡管很冷,但每一個人心裡都是火熱的,因爲他們已陪着朋友走完了最後一段路,那一段很短卻要到生命終結才能結束的路。
天爭山莊爲每一個永遠留在這裡的朋友都舉行了盛大的葬禮,來參加的人當然不少,就算當初被趕走的,只要他還有命,他都來。因爲他們總算明白了一件事,如果那時候他們沒有被趕走,那麼此時被埋葬的就是他們自己。
然而他們心裡也有一份愧疚,因爲他們當時對天爭山莊只有不解與怨恨,卻沒有想過鐵長空的用意。
若一個人還能想到這些,他就不至於無藥可救。
徹底挫敗幽靈羣鬼的第二天,陸如心就離開了天爭山莊,因爲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徒留無益。
他是浪子,他就只能流浪,對他這種人來說,漂泊才能讓使滿足,才能讓他找到歸屬感。
以天地爲家,豈不也是件美事?
而且對於浪子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自由。
江湖中傳播消息的速度確實令人吃驚,就連陸如心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是江湖中有名的大俠,而且他還有了一個響噹噹的名頭——“快劍追魂”。
他不騎馬。
他總覺得一個人多走走路有好處,況且,身邊少一樣東西,他就少擔心一點。
其實人生不也就如此嗎?揹負的東西少一點,人也會活得更快樂些。
此時陸如心還在路上,在茶棚裡。天氣很冷,而且距新年也很近了,但來來往往的人還是很多。有的忙着回家與家人團聚,有的忙着賺錢。這幾天正是最容易賺錢的時候,若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大撈一筆,所以誰都不願意浪費這個機會。
但這些人卻忘了一點。
他們忘了天下的錢是永遠賺不完的。不過更重要的是,人心的貪婪也是永遠填不滿的。
喝下整整一杯熱茶,陸如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一個人徑直走到他桌旁,也不搭話就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之後才道:“這種時候能有人請我喝杯熱茶,真是件幸事。”
他還很年輕,但身上的衣服卻很破,而且很久沒洗了,就連頭上的長髮也很亂。
陸如心笑道:“卻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喝杯酒?”
那人平舉雙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才道:“你看我像是喝得起酒那種人嗎?”
陸如心沒有回答,卻反問道:“這種天氣如果有人請你喝酒,是不是也算一大快事呢?”
那人道:“話是不錯,只可惜我還是喝不起。”
陸如心道:“爲何?”
那人道:“酒雖不貴,但情義太重,我還不起。”
陸如心道:“那不如算你借我的,有機會再還,如何?”
那人道:“還是不行。”
陸如心道:“你從不願欠別人的情?”
那人道:“不錯。”
陸如心道:“其實我看得出你身手不錯,本不該這麼窮的。”
那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道:“這我就搞不懂了,難道窮也分應不應該?我喜歡這樣,所以就這樣了,不好嗎?”
陸如心想了一下,道:“不錯,一個人若是不能按自己的想法爲自己而活,那生命中的色彩就減少了不少了。爲了感謝你給我這點啓示,我決定請你喝酒,那樣我們就互不拖欠了。正巧我也不喜歡欠別人的情。”
那人道:“看來我今天運氣很好,一句話就換來一頓酒。”
陸如心笑道:“我倒希望每天都能聽到幾句這樣的話,雖然身上的銀子不多,但是再請幾頓酒還是夠的。”
那人道:“除了‘快劍追魂’陸如心,誰還能有這份胸襟?”
陸如心道:“你早已知道我是誰?”
那人道:“一襲白衫,一柄長劍,江湖中不知道的只怕已不多了。”
陸如心苦笑道:“沒想到,我自己都還不知道我已經這麼有名了。”
那人道:“你認爲這不是件好事?”
陸如心道:“至少有一點不好。”
那人道:“哪一點?”
陸如心道:“至少以後難得這麼清靜了。”
那人一拍桌子道:“沒想到陸如心居然也和我一樣,看來我無名也可以給自己擡擡身價了。”
陸如心道:“南宮無名?”
南宮無名道:“道是無名,沒想到你也知道。”
陸如心道:“這就叫道是無名卻有名,你越逃它倒追得你越累了。”
南宮無名道:“非也,既然它已來了,又何必逃,那樣豈不是很累?”
陸如心道:“說得好,值得浮一大白。”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南宮無名道:“其實我知道,對你來說天爭山莊那件事還沒完結。”
陸如心道:“不錯,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幽靈羣鬼搶那些嬰兒到底有什麼居心。這件事若不弄清楚,我恐怕吃飯都不香了。”
南宮無名道:“你爲何這麼關心這件事?”
陸如心道:“因爲我好奇,你知道對有些人來說,好奇心可以驅使他們做很多不可思議的事。”
南宮無名道:“你是這種人?”
陸如心道:“絕對是。”
南宮無名道:“你不怕麻煩?”
陸如心道:“好奇心強就一定會有麻煩,見的多就習慣了。”
南宮無名道:“我現在才明白,爲什麼那羣幽靈會栽在你手裡了。”
陸如心道:“爲什麼?”
南宮無名道:“連麻煩都不怕的人還會怕鬼嗎?鬼就只能是鬼,而麻煩卻有千萬種,這樣一比,那些鬼還能算什麼?”
陸如心道:“只可惜麻煩通常都不致命,但如果你一旦被鬼抓住,那種滋味至少不會比死好受。”
南宮無名道:“你也怕死?”
陸如心道:“當然怕。”
南宮無名道:“那你就不該惹那麼多麻煩。”
陸如心道:“可惜有些事不是怕就能解決的,也是無法退縮的。有些事我不能不做的時候,怕字就被拋諸腦後了。”
南宮無名道:“大丈夫本應如此,有所不爲,有所必爲。”
陸如心目光向遠處一瞥,只見一個灰影向遠處掠去,腋下還夾着一個人。
陸如心來不及和南宮無名說話,一把抓起身旁的劍就追了出去。
那個身影別人不知道,但陸如心卻一定能認得出來。
因爲那是催命幽靈的身影。
看到他又繼續橫行,陸如心又怎會置之不理?
催命幽靈雖自稱幽靈,但畢竟還是個人,是人就會有需求,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劫走的是個女人。
陸如心追過山頭的時候,催命幽靈已消失不見了,他的輕功確實高明,雪地上根本沒有留下一絲可以讓陸如心追蹤的痕跡。
所以他只有四處瞎走,希望能找到他。
南宮無名也跟了過來,他也在幫忙找着。
不多時他們就聽到前方山岩下傳來叫喊聲,是女人的聲音,而且還叫得很急,很憤怒。
在聽到聲音的一剎那,南宮無名和陸如心就不約而同地躥了出去。傳來聲音的地方雖不太遠,卻不好找,而更要命的是他們剛追出去沒多遠,那叫喊聲就消失了。
整個山間又歸於沉寂。
兩人停下,南宮無名道:“你往右邊,我往左邊。”說完人已躥了出去,陸如心只好往左邊追去。
走了多時仍不見人影,陸如心正要回頭,已聽到背後傳來打鬥聲,於是他立馬回頭飛奔而去。
南宮無名雖然不修邊幅,用的兵器卻很文雅。他用的是一把摺扇。
催命幽靈還是沒有露出面目,他手中用的還是那把青黑色的短劍。他當然看到陸如心的到來,但他雖驚不亂,所以南宮無名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擊敗他,因爲他們之間的差距本就不大。
有南宮無名在,陸如心就走向了石洞口那個昏睡的女人。
她很美,皮膚很白,很滑。
有些東西用眼睛就能看得出來,催命幽靈的確是個很會選人的人。
只是她頭髮很亂,衣服也被撕破,雪白的胸已露了出來,被凍得微微發紅。對一個女人來說,這反倒增加了她的誘惑力。
陸如心看得出她已被點了昏睡穴,不過他更清楚此時絕不能解開她的穴道,否則只能是亂上加亂。陸如心把身上的長衫脫下,蓋在她的身上就轉身看向催命幽靈和南宮無名。
這場戰鬥似乎已經接近尾聲,催命幽靈抱着一個人跑了那麼遠的路,體力消耗不少,所以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一點點。這種細微的變化在一般人眼裡看來有等若無,但南宮無名畢竟是南宮無名,他利用的就是這一點,所以數十招之後,催命幽靈的右臂上已被摺扇劃了一道口子。
就在南宮無名步步緊逼之時,陸如心大叫道:“住手!”
南宮無名手下一慢,催命幽靈趁機向後一退,一翻身避開。
陸如心道:“讓他走吧。”
南宮無名道:“爲什麼?”
陸如心沒有回答,只是對催命幽靈道:“你走吧。”
催命幽靈冷笑:“姓陸的,別以爲你放了我我就會感激你,告訴你,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就永遠多了一個敵人。”
陸如心淡淡一笑:“我若要殺你,在天爭山莊又何必留情?”
看着催命幽靈慢慢離去,陸如心道:“你不問我爲什麼放了他?”
南宮無名笑了:“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則,雖然未必全然有理,但也未必全無道理,想來你也不例外,所以我何必多問?況且我可以說什麼都喜歡,只有一件事例外。”
陸如心好奇道:“什麼事?”
南宮無名道:“不喜歡打聽別人的隱私。”
陸如心笑,大笑。
南宮無名冷冷道:“這並不好笑。”
陸如心止住笑,道:“就算天下間還有十萬件事可以笑,這件事也絕不好笑;我就算是笨,但我不蠢。我笑,只因爲我高興。”
南宮無名道:“高興什麼?”
陸如心正色道:“我高興天下間還有你這樣的人,只不過可惜少了一點而已。若是這樣的人多一些,想必大家的日子也會愉快很多。”
客棧中以升起爐火,牀上也加了一牀厚厚的被子。
牀上躺的就是那個陸如心救回來的女人。
陸如心放下酒杯,嘆了口氣,忽然問道:“怎麼辦?”
南宮無名被問得一怔:“什麼怎麼辦?”
陸如心一指:“我們救回來的人。”
南宮無名立刻搖頭:“是你救回來的,你只能說‘我’,而不是‘我們’。”
陸如心道:“你幫忙難道都只幫一半的?”
南宮無名就笑了,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我雖然自問絕對不是壞人,但也不是好人,所以這好人做不到底,送佛也送不到西。接下來的事就只能看你的了。”
陸如心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牀上有了響動。
那個女人已經坐起身,蒼白的臉上閃現出一絲剛毅。他看到陸如心就掀開被子掙扎着下牀。
她已被折磨了太久,現在還能站得起來已經可以算是奇蹟。
她怒視着陸如心就搖晃着從他身邊跑過去,一頭向旁邊的柱子上撞去。對她來說,此時天下間已沒有任何可依戀的,只有死亡纔是最好的解脫。
只有死亡。
陸如心轉過身時南宮無名已站起身擋在她面前,她一頭撞在他身上就向後跌倒。擡頭看了看眼前的人,她就知道自己連選擇死亡的權利都沒有,所以她立即站起來,雙手就開始解身上的衣服。
南宮無名變色道:“你幹什麼?”
那女人面不改色,依然怒視着他,恨恨道:“幹什麼?你們把我搶來不就是爲的這個嗎?既然我想死都不行,難道還有必要在乎什麼?”
南宮無名失笑道:“你以爲我是把你搶走的那個人?”
那女人道:“你就算不是他,至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南宮無名笑道:“那他呢?”他指向陸如心,“難道你認爲做這種事還要找個伴才行?對你這種女人,獨享豈不是更好?”
她已經脫下第一件輕衫,此時方纔一愣,停下手道:“那你們是什麼人?”
南宮無名道:“我只是個無名小卒,那個人卻是大大有名。他就是近日江湖中聲名鵲起的快劍追魂陸如心,也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這一句話就完全把接下來的大包袱丟給了陸如心,而自己置身事外。正如他自己所說,他至少不是個大好人。
陸如心只有苦笑。怪不得世間好人越來越少了,原來好人果真難做。
天下有哪個少女不仰慕英雄?從古至今,英雄美人在人們心目中自然理所當然都是一對的。那女人顯然也聽到過“快劍追魂”這個響亮的名號,臉上立刻升起一陣紅暈。
但是那種嬌羞立刻又被一種怨恨所替代,那是一種幾近瘋狂的憤怒,幾乎可以埋沒任何人的理智。
她大叫,歇斯底里地叫:“誰讓你們救我的?你知不知道我這樣活着比死了更難受?”
被人救了,特別是被自己崇敬的人救了,這本來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現在她卻揹負着最大的屈辱站在自己崇拜的人面前,她該怒嗎?
說着她又一頭向牆壁撞去。
還好南宮無名已飛快的從身後點了她的昏睡穴,她渾身一顫抖就倒了下去。南宮無名只有扶住她,把她抱到牀上。
陸如心笑,苦笑,笑容比黃連還苦。
一個女人被如此**,失去了比生命還珍貴的貞操,再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誰會願意一輩子受人白眼,一輩子受盡別人的非議,甚至落下一生的話柄?
見死不救,陸如心當然做不到。但是現在他卻比不救她還難受。
進退兩難也就這般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陸如心根本沒來得及說什麼做什麼,要不是南宮無名在,他對這種女人簡直根本一點頭緒都沒有。
然而更要命的還在後頭,依她剛纔的舉動來看,只要有機會去死,她就絕不會選擇活下去。要防止她自殺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找一個警覺性高的人陪在她身邊。而現在看來,這種人選就只有陸如心一個。因爲南宮無名是決然不會在插手的。
陸如心可以防一時,卻防不了一世,他還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什麼都不說就坐下開始喝酒。
南宮無名笑道:“看來你對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陸如心道:“哼!”
南宮無名又在笑,笑夠了才道:“其實你應該看得出,她這個人就算稱不上尤物,卻絕對是個美人。”
陸如心道:“我的眼睛還沒有毛病。”
南宮無名道:“所以......”
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爲他覺得陸如心一定懂他的意思。
沒想到陸如心還是說:“哼!”
他這樣回答很巧妙,可以表示同意,也可以表示不同意,還可以表示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意思,或者說他已經很生氣。
南宮無名卻又不想猜謎,只有繼續道:“所以她這個美人和你這個英雄......”
陸如心又道:“哼!”
南宮無名終於問:“你說的‘哼’是什麼意思?”
陸如心道:“我不會乘人之危。”
南宮無名笑道:“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這根本就不算是問題。”
陸如心道:“那你爲何不把這個包袱攬過去?”
南宮無名道:“我不是好人,也不是英雄;而你救了她,也是成名的英雄,跟她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至於那個不是問題的問題,你根本不用擔心,你那叫成人之美,而不是乘人之危。”
說完他就看着陸如心,而且還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陸如心道:“哼!”
南宮無名無奈道:“你這個‘哼’又是什麼意思?”
陸如心道:“就是說你完全是在放屁。”
南宮無名就不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着陸如心,然後一拍他的肩,道:“反正這個好人你做定了。保重,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也不管陸如心的勸阻,自顧自地走了。
南宮無名一走,陸如心的頭就大了。雖然他冷靜,頭腦也機靈,可是遇到了女人,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並不是天生就怕女人,只是這種情況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應付。
沒辦法他就只有等,等那個女人醒來。
陸如心等的時間並不長,他只等了半個時辰那個女人就醒了。
看到陸如心,她嘆息一聲,道:“你這樣盯着我,到底想怎麼樣?”
陸如心苦笑:“我也不知道。”
那女人道:“你不讓我去死,也不讓我走,這是什麼意思?”
陸如心道:“若你要走,隨時可以,我絕不會阻止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那女人道:“什麼事?”
陸如心道:“你不能再尋短見。”
一聽這件事,那女人氣道:“我此時已是走投無路,再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與其活着受辱還不如用一死來證明我的清白,你何必多心?”
陸如心道:“可你本來就是清白的,又何必再證明?”
那女人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可是眼中卻又流下淚水:“有你這樣的大俠相信我,我死而無憾了。只是,可惜世人卻沒有你這樣的胸襟,在別人眼裡,我仍是個不乾淨的女人,試問我如何立足?”
陸如心怔住了,這種情況,實在超出了他的意料。
一個女人,失去了貞操,失去了名聲,確實已沒有繼續活下去的根本,那種痛苦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可惜,這個世間絕大多數人都只是一般人而已。
那女人又道:“所以,沒有人可以幫我,我唯一的選擇就是死亡。”
陸如心機械地道:“可是,一定還有辦法的。”
那女人慘笑道:“沒有了,就算還有,我也沒辦法過了自己這一關,就算你不忍心讓我去死,難道你就忍心我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嗎?”
陸如心道:“可是......”
“沒有可是了,天下已經沒有人可以幫我,人世間不幸的人有那麼多,你能幫多少?”
“況且,上天讓我在這麼困難的時候遇到了你,也算是給我補償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陸如心一咬牙:“你錯了,還有一個人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