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雪未歸人

第二章 風雪未歸人

陸如心不知道他要表達的是什麼,可是他卻清楚小武絕不是個衝動的孩子,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就算公孫不斷出手,他也有把握活下來。

公孫不斷三人走得很慢,所以還沒有進去到山城中心,陸如心和小武已經看到了他們的身影。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觀察着公孫不斷手裡的劍,那柄劍很大,很重,比尋常的劍客用的至少要寬三分,重了十多斤。

毫無疑問,那也是一柄實實在在的重劍,可是比起孫斷魂的鐵劍,畢竟還是差了太多。

孫斷魂近年雖已隱退,可他的重劍卻一直都是個不可能被打破的傳奇,是武林中劍術的一個巔峰。公孫不斷的重劍和他雖然相仿,卻仍然有着不可彌補的差距。

走着走着,陸如心的臉色就陰沉得好像要滴出水來,因爲他已經看出,公孫不斷他們走的方向就是婉兒所在的小巷。

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

陸如心握劍的手已經在顫抖,如果他們果真是衝着婉兒來,那麼他就算是拼了命也阻止不了什麼。

何況他雖然有命可拼,可現在他的命在公孫不斷眼裡根本一文不值,就算他拼命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因爲他的手早已不是用劍的手,他的劍也已不是殺人的劍。

一柄利劍,十年不出鞘,也早已被消磨了銳氣,淪爲一塊廢鐵。

一雙已不能握劍的手和一柄早已不能殺人的劍,實在是這天下間最奇妙卻又最無用的組合。

就算他們有過輝煌,那也只屬於不可能重現的曾經。

陸如心的猜想並沒有錯,公孫不斷三人就是停在婉兒的門口。

瘦小漢子道:“她就在這裡。”

公孫不斷道:“讓她出來。”

右邊的胖子伸出肥厚的手掌,輕輕在門上一拍,那扇本來還算厚實的木門就片片碎裂,飛進了屋裡。

他再分開手各拿住兩邊的門框一拉,整道門就四分五裂,原本的門洞瞬間擴大了數倍不止。

屋裡只有兩個人,一個看似平靜但手腳都已在微微顫抖的中年女子,還有一個被嚇得面色慘白,躲在女子身後的男孩。

公孫不斷道:“他在哪裡?”

婉兒冷笑道:“你們要找他,本不該來這裡。”

公孫不斷道:“有你的地方又怎會沒有他?”

婉兒道:“那你現在可曾見到他了?”

公孫不斷道:“抓住了你就不愁見不到他。”

婉兒笑了,笑的淒涼,淒涼得讓人斷腸,她說:“你儘可以試試,你找了他十年,也跟蹤了我十年,可曾見他出現過?”

公孫不斷道:“只要手裡有他的孩子,我自然有辦法找到他。”

婉兒勃然變色,反手摟住身後的男孩,道:“你要碰他,先殺了我。”

公孫不斷道:“殺你不是難事。”

婉兒依然報以冷笑,公孫不斷又道:“十年前他從崑崙山回來之後就不見蹤影,我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工夫纔打聽到你,怎麼可能讓你輕易死去,否則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婉兒冷冷道:“自從他離開後,我和他之間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公孫不斷道:“你可以否認你們之間的關係,卻不能夠否認你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只要他知道了這個消息,我相信不論多遠他都會趕來。”

他終於笑道:“名動一時的快劍追魂雖然膽小怕事,卻不是冷酷無情之人。”

陸如心幾乎已麻木,現在他終於確定了心中的疑問,更明白婉兒已無路可走。

以婉兒的功夫,要從公孫不斷手中逃走,無異於癡人說夢。

婉兒道:“從跟他分開的時候開始,他對我來說就已經死了。”

公孫不斷道:“可是他還沒有死!”

婉兒道:“那又與我何干?”

公孫不斷道:“與你何干?哼,無關的話,你每天盼望着回來的‘爸爸’又是誰?你每天告訴陸若然,他終有一天會見到他的親生父親,這個父親又從何而來?”

婉兒張開口,卻已無話可說。

可是她已看到小武陪着一個衣衫襤褸,落魄不堪的中年人走過來。

落魄劍客道:“現在我已來了。”

陸如心雖然是在和公孫不斷說話,可是他的視線卻一刻也沒有離開婉兒身後的孩子。現在他已知道,這是他的兒子,他叫做陸若然!

公孫不斷猛然回頭,冷冷看着陸如心,臉上的刀疤因爲臉龐的抽搐而扭曲變形。

他說:“你就是陸如心,你確實已經是個死人。”

陸如心沒有搭理他,目光也沒有離開陸若然。

他的眼裡除了柔情之外還有內疚,看着陸如心瘦弱單薄的身子,他的心彷彿在經歷被一點點蠶食的痛楚。

終於,他的亂髮下的嘴上出現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看到他的出現,婉兒眼裡同樣充滿了震驚,然後是喜悅,可是又轉變成了憤怒。

“你走,”她說,“這裡不需要你,我也不需要。”

陸如心道:“可是我知道若然一定需要的。”

婉兒眼裡的決然,就因爲這一句話完全變成了淚水。

陸如心對着她身後瘦弱的男孩,輕笑道:“若然。”

陸若然怯生生地看了陸如心一眼,又向婉兒身後靠了靠,沒有回答。

對他來說,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遠不是他能理解的。

公孫不斷一直冷漠地看着他們,此時才問道:“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找你?”

陸如心沒有回答,此時他早已忘卻了自己面對着什麼,眼裡只有婉兒身後的陸若然,彷彿只有他纔是他的一切。

小武道:“不論你要找他做什麼,現在都不是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公孫不斷道:“你又是誰?”

小武道:“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公孫不斷好像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道:“這種時候,他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居然還有人承認是他的朋友,可笑,實在可笑!”

小武的聲音第一次變得陰沉,他說:“那隻因爲你從來沒有過可以生死與共的朋友,所以你不可能會懂。”

公孫不斷道:“如果你死了,再多的朋友都沒有任何意義。”

小武道:“可是我活過,我擁有過。”

公孫不斷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可是一瞬之後,他又說:“只要死了,無論擁有過什麼都不重要了。”

小武道:“那你豈不是已經死了?你既然已經死了,那你做的事又有什麼意義?”

公孫不斷冷然道:“可是我還沒死!”

小武嗤笑道:“你是還沒有死,可是你有什麼,什麼都沒有!”

公孫不斷道:“我也擁有過,若不是因爲他,我會比你們更開心,更幸福!”

小武道:“哦?”

公孫不斷冷冷一笑,沒有回答小武,他說:“我本不願對一個了無生趣之人動手,可是他若不死,我心中憤恨難平。”

小武不屑道:“藉口,真正了無生趣的人是你自己。”

公孫不斷已經要發火,可是小武這句話卻已把他的火氣壓了下去,他說:“爲何?”

小武道:“能從鐵劍先生手中逃生,在別人眼裡固然是一種榮耀,至少不會是件丟臉的事。可是你不是別人,這件事在你一直是奇恥大辱。”

公孫不斷臉上的刀疤又開始扭動,他忍住怒氣,問道:“爲什麼?”

小武道:“因爲你也是一個劍客,而且還是個名氣不弱的劍客。自從楓林小築一戰之後,你的名氣雖然更上一層樓,可那畢竟是建立在鐵劍先生的威名之下,作爲心高氣傲的你,你服嗎?”

公孫不斷不說話,小武又道:“劍客都有自己的尊嚴,可是像你這樣把名氣建立在恥辱之上,我想只要作爲一個還有點骨氣的人,沒有一個受得了的。”

公孫不斷正要說話,小武又說:“自從那一戰之後,你已經很少能遇到值得你出手的人,可是在別人威名之下的勝利對你纔是恥辱。”

“所以,你早已經厭倦,卻再也無法擺脫得了這種陰影,結果就是,你對生命已經厭倦。一個對生命都已經厭惡的人,難道不是了無生趣嗎?”

公孫不斷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臉上的疤痕不斷扭動,像是要裂開一樣;他盯着小武的目光就像是一頭受傷的猛獸,隨時要把小武撕成碎片。

小武沒有迴避他的目光,他說:“既然如此,你殺了他又有什麼用?”

公孫不斷道:“我已很久沒有殺人。”

小武道:“我知道。或許別人一聽到你鐵劍餘魂的名頭就已嚇破了膽,根本沒有勇氣出手。可惜,”他說,“或許你根本不如他們想的那麼可怕。”

公孫不斷臉色鐵青道:“難道你想試試?”

小武搖頭笑道:“我只知道,一個真正要殺人的人,絕不會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因爲殺人就是殺人,沒什麼可說的。”

公孫不斷道:“你在勸我動手?”

小武道:“你可以這麼認爲。”

公孫不斷道:“能跟陸如心在一起的人果然不凡。可惜,你會爲你錯誤的選擇和所謂的友誼付出代價的。”

小武笑道:“一個不敢選擇去愛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出友誼這兩個字?”

公孫不斷勃然變色,他的手已經握住了劍柄。

可是他還在竭力控制自己,他的劍終究還是沒有拔出來。

小武道:“怎麼,你的劍難道也生鏽了麼?”

嗆的一聲響,公孫不斷手中凜冽的白光一閃,小武只覺得耳邊一涼,已有一縷頭髮被削斷飄落,而公孫不斷的重劍卻已回到了劍鞘之中。

他的劍對於一般人來說無疑很重,但對他來說卻輕若無物,而且太快,快得一般人根本無法看清楚。劍上殺氣逼人,可是小武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依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他笑道:“難道你的出手也已不準了?”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能用那樣一柄重劍,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削斷一縷頭髮,誰能說這樣的出手不準?

公孫不斷道:“目前爲止,你還不是我的敵人,否則你根本沒有機會說出這些話。”

小武還在笑:“一劍之後,你的銳氣已盡,殺氣已散,怎麼還能殺人?”

公孫不斷的臉已經停止抽搐,可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卻更加凝重,彷彿變成了實質性的壓迫。

他的重劍似乎都已在**,顫抖。

小武惋惜道:“你已經在憤怒。一個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的劍客,本不該做劍客,更不該在江湖中走動。曾經的你不可能不懂這一點,可惜你已不是當年的你。這些年在鐵劍先生的威名之下作威作福太久,你肯定已經忘記了。”

一聽這話,公孫不斷的臉就徹底扭曲,可是他的聲音卻又出奇的平靜,他說:“你叫什麼名字?”

小武仍然一臉淡笑,道:“小武。”他似乎擔心公孫不斷不能理解,又解釋道:“大小的小,文武的武。”

公孫不斷道:“你不會是個普通人,這也不是你的真名。”

小武笑道:“我不是名人,更不是王孫貴胄,用不着用假名騙人。而且你還錯了一點,我確實只是個普通人,在我們那裡,像我這樣的人雖然不多,卻也至少還有二三十個。”他的笑容純真而且可愛,“所以,你實在不必有所顧慮。”

公孫不斷道:“你們那裡是哪裡?”

小武道:“如果你的消息不是那麼滯後的話,你應該知道,十年前歐獨行大張旗鼓進軍中原,最後連他在內的人全部神秘消失。如果你不那麼無能,那麼你也應該知道做出這一切的人是誰。”

公孫不斷臉色變了變,居然有恢復了正常。他說:“原來如此。”可是他又厲聲道:“這一切我都知道,而且我就是爲了這件事來的。”他問小武:“你知不知道那件事是誰一手造成的?”

小武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說的是他,”他指着陸如心,“可惜你錯了,大錯特錯,錯的離譜。這麼多年來,你居然沒有想清楚,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無藥可救的蠢蛋。”

所有人,包括公孫不斷自己都蒙了。鼎鼎大名,殺人無算的鐵劍餘魂公孫不斷,居然被一個十歲的毛頭孩子指着鼻子大罵,這要說出去,就算是傻子也不會相信。

可是小武已經罵了。

公孫不斷冷聲道:“你說什麼?”

小武道:“我說你是個無藥可救的天下第一等蠢人、笨蛋。”

公孫不斷眼裡已經蒙上了一層血絲,喘息也粗重了不少。

小武又道:“你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崑崙山在五十年前就已經計劃東進,他們的目的就是光復魔教。而陸如心這一次只不過是碰巧遇上了而已。就算沒有他,歐獨行照樣會這樣做。可是你,這麼多年卻一直把罪責歸結到他身上,不是笨蛋是什麼?”

公孫不斷道:“我只知道,如果沒有他,歐獨行絕對不會到中原來,而且就算非來不可,這個日子至少會推遲十年。而在這段時間裡,我一定可以打消他的念頭。”

小武嗤笑道:“那麼梅老呢?你要知道,他在崑崙山的地位並不比歐獨行低的。”

公孫不斷道:“梅老在崑崙山的地位雖然不低,但是魔教之中,一件事若是沒有教主的命令,無論誰說話都沒有用的。”

小武道:“既然如此,豈不是說明歐獨行本就存心東進爭霸,這又和陸如心有什麼關係?”

公孫不斷道:“怎麼會沒有?若不是他,歐獨行如何能知曉葉九天的情況,又怎麼會貿然大動干戈?若不是他,萬魔宗又怎麼會插手這件事?”

小武道:“你又錯了,你真的以爲歐獨行對葉九天那些年的情況一無所知嗎?我告訴你,對綠洲裡的情況,他甚至比葉九天自己更清楚。若不是他下的毒,梅老又怎麼會是葉九天的對手?還有,魔宗的情況你更是一無所知,如果你以爲魔王對歐獨行大亂中原真的會視而不見的話,你就是天下第一的豬頭。”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辱罵,公孫不斷終於徹底怒了。他已然全完忘卻了小武的身份,他的手一動,劍光又已飛出。

陸如心雖然一直看着陸若然,可是自從小武開始和公孫不斷說話,他的注意力就有一半轉移到了小武身上。

公孫不斷出手的瞬間,陸如心的劍也終於出鞘!

他的劍雖已沉寂了十年,但畢竟曾經是利器;他的手雖已十年未曾握劍,可是他的手畢竟還在。

他的劍刺出去,公孫不斷的重劍已經迎着小武的天靈蓋劈了下來。可是陸如心已經看準了一點,就在重劍離小武頭頂不及五寸之時,他的劍尖已經刺中了重劍的劍身。

叮的一聲刺耳的碰撞聲之後,重劍被撞得偏離了小武,可是陸如心居然也被震退了兩步,而且虎口已經裂開,在滴血。

小武沒有害怕,甚至看不出一點緊張的樣子,他只是用一種不是感激卻類似於震驚的眼光看着陸如心。

公孫不斷很意外,也有些震驚,他沒有再出手,道:“你居然拔劍了!”

陸如心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可是隨即又道:“小武是我的朋友。”

公孫不斷大笑,笑聲中甚至有些嘲諷,他說:“我的重劍自從當年被鐵劍先生的六十四斤鐵劍斬斷之後,已經整整二十年沒有飲血了。”

陸如心這纔看到,公孫不斷手中的那柄重劍,劍身只留下一半,而斷裂處是一道平滑整齊的切口。

鐵劍先生的一劍之威,不僅斬斷了公孫不斷的鐵劍,還在他臉上留下了從額到下巴處的一條傷疤,這種威力,簡直不可想象。

可這確實就是事實。

陸如心道:“好,能在那種攻擊之下活下來,我佩服你。”

公孫不斷聽得出這句話中沒有任何譏諷之意,他說:“我信你。不過,”他說,“你還是會成爲這二十年來我劍下的第一個亡魂。”

陸如心道:“那又如何?”

可是他的聲音裡又透着一股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得到的傷感:“你能不能給我一年時間,一年之後,我在城外綠水湖邊等你。”

公孫不斷道:“爲何要等你一年?”

陸如心道:“這是我的事。”

公孫不斷道:“這就是你求我的態度?”

陸如心傲然道:“我沒有求你,我只想知道,你還是不是當年那個能在鐵劍先生劍下活命的公孫不斷。”

公孫不斷的臉又變得有些奇怪,好像在掙扎,好像在經歷痛苦。可是他還是問:“你覺得這種話會有用?”

陸如心道:“或許有,或許沒有。”

公孫不斷道:“爲什麼?”

“因爲我不瞭解你這個人,”陸如心說,“所以我不想跟你談條件,更不想求你。”

公孫不斷道:“你在賭,賭我有沒有身爲一個劍客的氣量?”

陸如心搖頭道:“我也沒有賭,因爲我沒有機會。”

公孫不斷道:“我已找了你十年。”

陸如心道:“可是現在你已找到了。”

公孫不斷道:“可是我已不想再等十年,我連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陸如心道:“我也逃了十年,我連這過去的十年都不想過!可是我能忍!因爲我不能不忍,就算活得像一條野狗,我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公孫不斷冷冷道:“你現在並不比一條野狗好多少!”

陸如心也冷冷道:“可是我還活着,只要活着,一切就都還有希望!”

公孫不斷道:“就算你還有希望,我現在仍然可以殺了你,只要你死了,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陸如心笑道:“你怕了?”

公孫不斷道:“我爲何要怕,有什麼能讓我怕的?”

陸如心沒有直接回答,卻道:“你連一個像一條野狗一樣的人都要害怕,可笑,你纔是活着的死人,你的存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公孫不斷的劍已經回到了劍鞘裡,他說:“我沒必要證明怕不怕,更不想證明我還是不是當年的我,我只想看看,現在像條狗一樣的人,一年後會比一條狗好多少。”

陸如心鬆了口氣,儘管手還在劇痛,還在顫抖,可是他畢竟贏得了一次機會。

公孫不斷三人已經離去。

陸如心這才轉向婉兒和陸若然。他又輕輕喚了一聲:“若然。”

這一次陸若然總算沒有躲,只是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帶着奇怪而又畏縮的眼光打量着陸如心——可是他也沒有答應。

婉兒轉身,牽着陸若然走進了屋裡。

陸如心呆住了。

他雖已不是當初那個初出江湖的青年,可唯一不變的,還是對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所以小武已經說道:“如果我是你,我說不定會跟着進去的。”

陸如心就跟着婉兒進去了。

婉兒抱着陸若然,背對着門坐在凳子上。

陸若然雖然不敢跟陸如心說胡,可還是忍不住好奇,目光越過婉兒打量着他。

陸如心吸了口氣,道:“我實在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婉兒沒有回頭,道:“現在你已見到了,也可以走了。”

陸如心沒有回答,可是他看着若然的眼光已說明了一切。

經歷了十年非人的生活,他忽然得知自己已有了兒子,這是怎樣的一個震動,讓他如何能夠離開?

這是十年以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還在跳動,還有生命力,又一次升騰起希望。

這是實實在在,而非虛無縹緲的夢幻。

可是,菲兒是幻象嗎?

陸如心又道:“若然,你過來。”

他明白自己的樣子絕不會討任何一個孩子的歡心,可他還是忍不住要試試,看看這個身體裡流着他的血的孩子,會不會感受到那一份血濃於水的親情。

可是婉兒雙手緊緊地抱着若然,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陸如心沒有再說話,可是他也沒有留下來,轉過身不聲不響地就走了。

婉兒眼裡沒有淚,沒有悲痛,更沒有因爲陸如心的離去而傷心欲絕。

什麼都沒有。

因爲她自己清楚,她和陸如心之間本就什麼都沒有,沒有感情,沒有過去,更不會有將來。

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不存在時間的河裡,也不存在空間之中。如果有一個地方能容納那一切的話,只能是那個虛無縹緲叫做記憶的地方。

可是記憶也不可靠,因爲它終歸會淡化,會消逝,會死去,連屍體也不會有。

時間已經到了申時,天氣已開始變冷。

小巷裡某一座小屋前,忽然響起了叮叮噹噹的聲音。

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帶着一個一身黑衣,十歲左右的男孩,正在認真修補牆上的破洞。

被胖子撕裂的牆體已經被補上,縫隙處還填補了泥水,終於又能看得出這是一面牆,只剩下一道門還張開大口,像是一個瀕死的人在絕望地呼喊。

雖然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可是陸如心和小武居然做的還不錯。

小武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笑道:“今天的忙碌畢竟沒有白費,我相信如果我們改行做泥水匠的話,生意絕不會很差的。”

陸如心笑道:“一個合格的泥水匠絕不會自吹自擂,何況他們還有一道門沒有着落,也還不到吹噓的時候。”

小武道:“所以你永遠做不了大老闆,因爲你太實在。”

陸如心道:“實在人也能做老闆。”

小武道:“可惜實在的老闆太少,而且太吃虧。”他又道:“除了虧之外,這世上什麼都能吃,若是一個人吃虧多了,無論多老實的人,也會變得老奸巨猾的。”

陸如心又笑了,他說:“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改行做了老闆,我一定堅定不移地跟在你後邊。”

小武道:“爲什麼?”

陸如心道:“因爲你人雖小,腦子卻比那些老奸巨猾的人更狡猾,所以跟着你就算不能大富大貴,卻絕對不會捱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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