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山
陸如心突然開口道:“卻不知後來如何了?”
畢皓道:“大師成功了,卻也失敗了。在那種情況下他還能堅持到最後,並造出‘溫柔’,這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容易。如此成就,到現在爲止能達到的也不過聊聊三五人而已。但雖是如此,卻沒有達到大師預想中的效果,所以他仍是失敗了。”
陸如心道:“不知大師預想中的結果是什麼?”
畢皓道:“超然五行外,無人無我,天人合一之境。”
陸如心道:“爲何?”
畢皓道:“無人無我,天人合一,無愛無恨,天愛世人,我亦愛世人。我愛世人,就不再爲愛所擾。”
陸如心道:“這豈不是悲天憫人的大情懷?”
畢皓道:“至於大師本意是否如此,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錚”的一聲脆響,殷茹撥動琴絃,畢皓和陸如心也同時住口,各自端起一杯酒,默默地欣賞。
若山巔聽風,若絕頂觀陽,若滄海鼓浪,若驚河怒濤。
曲終餘音在,良久,畢皓才放下杯,鼓掌道:“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全然具有‘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之貌,姑娘確有驚人之才,在下佩服。”
殷茹笑道:“此地雖無巍巍乎高山,卻有流水知音,豈不也是一大快事?”
畢皓也大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三杯酒下肚,豪情頓生。
畢皓提刀走向船頭,“霸刀十二式”似九天之上的洪流奔涌而來,他手中舞刀,口中吟詩,卻是:
“趙客漫紅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
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
聲頓人住,一種霸氣充斥於畢皓,他立於船頭,猶如霸王再世,傲視一切。
一些遊船早已圍過來,此時人們才鼓起掌來。畢皓不住對四周抱拳微笑,然後走進船中。
陸如心道:“十多年苦練,畢兄果然是人上之人。”
畢皓笑道:“若不是家父逼得緊,只怕我現在連這把刀都舉不起來。”他頓了一下,“恕我冒昧,聽聞世兄有劍氣之威,卻無緣得見,不知世兄可否讓小弟開開眼界?”
陸如心道:“姑姑果然神通,沒什麼事能逃得過她的耳目。既然世兄如此說,我也不好拒絕了。”
說完,他拿起身旁長劍,緩緩走上船頭。
此時四周的遊船還未散去,陸如心一出現,不少人就已叫了出來:“快劍追魂,陸如心!”
一時間,四面噪聲大作。
然而陸如心眼中心中都沒有這一切,現在他全部心神都已集中在手中的劍上。
劍身一點點地離開劍鞘,每離開一寸,陸如心身上的氣勢就上升一分。直到劍身完全暴露在人們眼中,陸如心才慢慢開口:
“劍氣縱橫三萬裡,
一劍光寒十九州。”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不過卻傳出去了很遠,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地落入人們耳中。周圍的人心中忽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感覺。
不是恐懼,然而心中卻無法再保持平靜。
那是一種震撼,一種深深地深入心靈的震撼!
話音落下,陸如心凌空而起,似一尊九天裡的真神,他手臂一曲一伸,一種無言的威懾力散發出來。
時空彷彿定格,天地間似乎只剩下天空中的陸如心。
殘劍上舉,直指蒼穹!
劍尖之外,憑空出現三道白光,從陸如心頭頂上分三個方向爆射出去,把他全身上下每一處都保護起來,根本看不出一絲破綻。
下一刻,三道劍光飛入水中,陸如心緩緩落下。
畢皓怔怔地看着陸如心,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什麼。
只能說,他的表情很怪,只能說怪!
然而就算是這世間頂尖的大文豪也描述不出怎麼個怪法。
四周一片死寂。
一個衣着華麗,長相英俊的世家公子,正小聲地對旁邊的人說道:“傳言中的‘快劍追魂’,也不過......”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感到船身一陣輕微的震動。他停下話轉向湖面,然後那種不屑的神色就好像是凝固的鐵水一樣定在他臉上。
湖面上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變化就是,方圓三丈之內的水面伴隨着那輕微的震動而突然翻涌,變得渾濁。
這難道就是那三道劍光的威力?
這就只是一劍之威?
但是它們接觸到水面時卻沒有激起半點漣漪。
劍已入鞘。
天地間沒有任何聲音。
然而每個人心底都響着一個聲音,同一個聲音。
劍氣縱橫三萬裡,
一劍光寒十九州!
那最先說話的王孫公子,此時也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刻就從心靈深處感受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握着摺扇的手也滲出了冷汗。
他只有伸出手,也不知眼睛看到沒有,在身旁的人身上拍打着,口中夢囈般說着:“走,走......快,......快走!”
然而,沒有人搭理他。
陸如心長出一口氣,終於擡起腳跨入船艙。他一動,那種時空靜止的感覺也似乎隨之消失。
遠遠的一處閣樓上,一個金衣人緩緩道:“此子果然不簡單。”
他全身衣服,甚至髮箍、靴子都是純金的顏色,甚至連身前的酒具,一切都是金黃色,顯得富貴已極。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覺得他像一個暴發戶,更沒有一個人會覺得這樣很庸俗。就算這一片金黃庸俗,那在他這個人面前也因他而改變,變得無比的神聖尊貴。
然而他身邊的人卻是一身銀色,甚至頭髮都是銀白的,根本沒有一絲黑髮。
兩人就是兩個極端,金衣人熱情,銀衣人極端的冷漠。
銀衣人道:“不錯。”
金衣人似乎很高興,又接道:“他剛纔那種氣息,我雖從未聽聞,卻覺得很熟悉。”
銀衣人一臉漠然。
金衣人道:“那是傳說中的氣息。”
銀衣人道:“那又如何?”
金衣人重複道:“那是傳說中的龍的氣息。”
銀衣人沒有說話,卻發出一聲冷笑。
金衣人喝下一杯酒,道:“我本來也不相信,因爲龍是傳說中的動物,沒有人能證明它的存在。但是你可能一直都忘了一點。”
銀衣人道:“哪一點?”
金衣人靠着那寬大的黃金座椅,道:“數千年來,雖然一直沒有人見過龍,卻一直有人堅信它的存在,你可知爲何?”
銀衣人不說話。
金衣人正色道:“因爲這數千年來他們傳承的從來都不是龍這種生物,而是龍的精神,那種生生不息,亙古不滅的精神。”
銀衣人冰冷的臉上終於動容:“什麼精神?”
金衣人沒有回答他,而是自顧自地道:“我一直不相信‘神龍仙鳳’之說,所以從來感受不到其中的內涵。而現在,這一切似乎正向着一個我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或許不久,或許幾十年之後,我會找到答案的。”他反問:“你相信嗎?”
銀衣人道:“相信什麼?”
金衣人神秘地道:“一切。只有你相信了,才能找到答案。”
銀衣人道:“什麼答案?”
金衣人反問道:“若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答案,我又如何能給你答案?”
銀衣人臉上一陣輕微的抽搐,就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金衣人也沒有再說話,他握着酒杯,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漸漸的,他的眼睛變得迷離,虛幻。
銀衣人卻沒有這般平靜,他在一遍遍地問自己:“我要的是什麼,我不明白的又是什麼?”
畢皓看了陸如心半晌纔開口:“這是劍氣,卻不是十字斬。”
陸如心微笑:“這本就不是十字斬。若是在天爭山莊時我會這一招,至少可以和魔十二戰成平手。”
殷茹失聲道:“難道這是你新創出來的?”
陸如心道:“不錯。而靈感正來源於畢世兄所吟的《俠客行》。所以,世兄乃是在下的師父。”
畢皓苦笑,擺手道:“世兄休要如此說,若換成是我,絕對無法如世兄這般。”他站起身,抱拳道:“佩服。”
陸如心忙站起身扶住他,兩人相視一笑,復又坐下。
雲開見日,雨過天晴。
殷茹道:“我現在只想知道,這一招到底應該叫做什麼。”
陸如心和畢皓各自喝盡一杯酒,陸如心道:“劍招講究其形,其神,其他的還重要嗎?”
陸如心話音才落,不知從哪裡傳來一個聲音:“送你這招一個名字。”接着黃色的光影一閃,一片金葉子突然出現在桌上。
沒有人知道誰在說話,也沒有人知道這片金葉子來自何方。因爲它的速度太快,而在出其不意之下,誰能捕捉到它的蹤跡?
陸如心拿起金葉子,上面只有四個字,而且是用手指刻上去的,而這種功夫卻絕不是大力金剛指或鷹爪功之中的任何一種。它甚至可以說不是一種功夫,卻又比武林中任何一種功夫可怕。
金葉子上的四個字是:
真龍之怒!
龍之怒。神龍一怒,誰可抵擋?
劍氣縱橫,神龍一怒,天下捨我其誰?
畢皓看過,讚道:“只是遠遠觀看就已看出這一招之中精華所在,又是一位武林名宿。”
陸如心開口道:“多謝賜名。”
待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陸如心纔將金葉子收入懷中。
此時四周的遊船方纔漸漸散去,卻還有不少在旁邊不願離去。
一葉小舟更是筆直向陸如心等處駛來,相隔丈餘停下,舟中站起個白鬚白眉紅僧衣的和尚,合十道:“敢問船上可是陸如心施主?”
陸如心走出船頭,道:“正是晚輩,不知大師是?”
和尚道:“老衲萬空,乃是空空的師兄。”
陸如心頓首道:“原來是萬空大師,恕晚輩失禮。”
萬空道:“施主不必多禮。老衲此來,其一便是因爲我那師弟。”
陸如心聽他提到空空上人,肅然道:“空空大師捨身成仁,晚輩佩服。”
萬空道:“出家人萬事皆空,老衲自然不會爲他爭取什麼名號,況且師弟求仁得仁,正是死得其所,他榮登西天極樂之地,老衲爲他感到高興。”
陸如心疑惑道:“那大師此來?”
萬空道:“老衲代替師弟謝過施主。天爭山莊的箇中緣由,老衲心中十分清楚,多謝施主成全空空師弟。”
陸如心道:“大師莫要如此,晚輩沒能保空空大師周全,已感愧疚,大師如此說,晚輩無地自容了。”
萬空長喝一聲:“呔!癡兒,人生在世,縱然得過百年,然空守一副臭皮囊又有何用?我佛教曰,普度衆生,爲達成宏願,爲何不可捨身取義?何苦太執著,太執迷耶?”
陸如心聞言,猶如醍醐灌頂,當下雙手合十,躬身道:“大師箴言,晚輩受教了。”
萬空道:“何爲執迷,何爲領悟,你真的明白了嗎?”
陸如心道:“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怎樣?世人癡迷,卻不知執迷的究竟是什麼;懂了,卻又沒懂,糊塗時卻又明白了。大師,你可說得清其中緣由嗎”
萬空微笑:“好,好,好。”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便讓船家離去。
陸如心目送萬空遠去才返回船艙。
酒過三巡,已是下午。天色漸漸昏暗,不遠處的街市中已經燃起了燈火。
元宵節也叫花燈節,元宵觀燈本就是江南一景。
天色已晚,陸如心、畢皓、殷茹三人棄舟登岸,向街道內走去。
畢皓道:“杭州觀燈,最好之地莫過於萬金樓,不知二位可有雅興移步?”
殷茹道:“畢公子客氣。”
畢皓一笑,當先帶路。
步入萬金樓,早有人等候着,把三人引入一處臨街雅舍之中。
名爲萬金樓,卻無半點俗氣,各種桌椅均爲金黃色竹子編就,無不散發出一股自然的氣息。
三人剛落座就有人送上酒菜。
畢皓道:“不知二位可曾聽聞過冰鯉?”
陸如心道:“這個卻不知。”
畢皓道:“此菜乃此地一大特色,欲做此菜,必須採用西湖鯉魚,而且必須是當年出生之魚,以一斤最爲適宜。”
殷茹讚道:“取材就如此苛刻,想必定當非凡。”
畢皓道:“究竟如何,二位等一下就可以一探究竟。”
話音甫落,一陣馨香入鼻,三人轉身向樓口看去。
只見一個身着淺綠衣服的麗人,在兩個紅衣丫鬟擁護下,徑直向畢皓三人走來。
畢皓笑道:“原來是玉姑娘,失敬。”
那玉姑娘回道:“不知畢公子在此,擾了你的雅興,還望海涵。”
畢皓道:“玉姑娘說笑了。有此佳人,只能說爲此地增光不少,何來驚擾之說?”他望着身旁兩人介紹道:“這位是陸如心,陸世兄,這位是殷茹殷姑娘。”
玉姑娘淺淺一笑,道:“原來是快劍追魂陸大俠,有禮了。”她看向殷茹,“不知這位殷姑娘是?”
陸如心道:“她是在下好友。”
打過招呼,畢皓道:“玉姑娘若是不嫌棄,此桌尚可坐一人。”
玉姑娘也不推辭,道:“承蒙相邀,玉無殤謝座。”
說罷走到桌旁坐下。
她坐在殷茹旁邊,二女之間立刻就顯出不同。
殷茹很美,但神色間卻讓人感到一種若有似無的冷漠,彷彿拒人於千里之外,一舉一動之間也有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她的美不僅顯得神秘,而且似乎還有一絲半點張力和野性摻雜其間。
而玉無殤和她則全然不同。玉無殤就好比一波春水,舉動間無不充滿柔情蜜意,似乎一顰一笑都讓人心碎。她的美是一種柔美,美得讓人不忍沾之拂之,然而這其中偏偏還夾帶着一縷難以察覺的嫵媚的氣息。
玉無殤道:“久聞陸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
陸如心笑道:“龍也好,鳳也罷,此刻我便只是陸如心而已。”
玉無殤道:“好,憑公子這句話,我便借花獻佛,敬公子一杯。”
說罷端起酒杯,當先飲盡。
陸如心也舉杯,仰首。
就在他擡頭把酒杯遞到脣邊的同時,三顆梨花釘成品字形疾飛而至,分別打向他額頭和前胸。
陸如心來不及避讓,只能把手中酒杯彈出,但那暗器力道極大,那酒杯也只是把上面打向額頭的一顆震偏少許就被擊碎,而暗器仍是貼着陸如心頭皮飛過,削落幾根頭髮。
畢皓見得分明,匆忙中一掌拍出,把左邊一顆拍飛,但右邊一顆仍是打向陸如心的心臟。
危急中,殷茹早已飛身撲去,擋在陸如心身前,那暗器也同時飛到,打入她後背之中。殷茹低哼一聲,頓時暈倒在陸如心懷中。
此時陸如心已回過神,把殷茹一把抱住,只是沒人能想到,就在殷茹撲倒在陸如心身上之時,玉無殤手中已多了一把一尺多的劍,一劍刺向陸如心。此時陸如心避無可避,也無法反擊,只有抱住殷茹,身子向後一倒。
然而他終究不如玉無殤快,她的劍尖已刺入他的小腹之中,鮮血瞬間涌出,把白色長衫染紅了一片。
畢皓打落一顆梨花釘,玉無殤的劍已傷了陸如心,他來不及收掌,順勢向旁邊一掌掃出,打在玉無殤左肩之上,把她打得跌了出去。
陸如心抱着殷茹坐起身子,趁她還在昏迷中,一把拔出她背上的暗器。即使是在昏迷中,殷茹也疼得哼了一聲,不過她流出的血卻還是紅色的,這就說明暗器上沒有毒。陸如心方纔放心,把手掌放在她背上,替她運功療傷。
畢皓冷冷地瞪着玉無殤,她嘴角流出鮮血,卻沒有說話。面對着這個彷彿要吃人的男人,她的眼中居然沒有一絲懼怕。兩個丫鬟早已嚇呆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哪知此時突又從旁邊掠過條身影,猶如一團黑色的光影奔向陸如心,而手中一柄青黑色短劍更是直指陸如心腦上玉枕穴。
陸如心正在爲殷茹療傷,根本無法動彈,否則,殷茹極有可能因此而喪命。
畢皓正看着玉無殤,驀然間聽得身後有響動,意念才動,手中已拔出身旁寶刀,順勢掃出。
來人不敢大意,只得用劍封住刀,左手卻不閒着,借那刀劍相交之勢空中翻身,一掌打在陸如心背上。
一時間陸如心體內真氣紊亂,受此牽引,陸如心和殷茹口中同時噴出鮮血。
黑衣人一招得手,雙腳一落地甫又揮手出劍,直取陸如心腦上太陽穴。然而畢皓已長身而起,一片刀光灑下,逼得黑衣人只能回招自救。“霸刀十二式”一經用出,勢如狂風暴雨,一刀刀毫不留情地砸下。黑衣人身手不弱,但倉促間也被逼得節節後退。
畢皓本來心中對陸如心一直不服氣,今日二人在遊船上冰釋前嫌,他對陸如心已生相知相惜之意;況且今天他爲主,陸如心爲客,遇到這種事怎不叫他怒火攻心?因此手中招式越見凌厲,黑衣人不斷被逼向臨街窗口。
黑衣人雖被殺得節節敗退,但要傷他也是極難,畢皓要是想抓住他更不可能。
匆忙間,黑衣人竟不顧畢皓手中的刀,放開一切防守,手中的劍直刺畢皓面門。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確實罕見,畢皓只有舉刀封擋,向後躍出。黑衣人得了這一間隙,手中劍勢一變,變得密如急雨,連綿不絕地殺向畢皓,同時口中陰測測笑道:“這些年來, 你是第一個有幸嘗試這套‘七絕劍法’的人,受死吧!”
他口中說話,手中招式卻絲毫不亂。那劍招陰險毒辣,劍劍皆可傷人傷心,當真是絕情絕義。
畢皓畢竟年輕,不時間連連遇險。
這黑衣人自然就是催命幽靈,他眼見陸如心爲殷茹療傷即將結束,心中也是無奈,只有用出“七絕劍法”,打算先制服畢皓,然後再擊殺陸如心。陸如心雖已受了傷,但他對他仍是十分忌憚,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況且白天他也見到了真龍之怒的威力,捫心自問,他自知根本沒有一成的把握可以接下那一招,所以他唯一可能報仇的辦法就只有等待,等到陸如心鬆懈那一刻再出手給他致命的一擊。
他正在對畢皓步步緊逼,突然聽到陸如心開口道:“催命幽靈!”
這一聲並無什麼奇特之處,然而催命幽靈卻大吃了一驚,因爲他從陸如心的聲音裡就可以知道,陸如心根本不像是受過傷,體內真氣也絲毫沒有紊亂的跡象。
正在分神,不想一個疏忽,左手被刀一撩,留下一條血口。
催命幽靈心中一凜,暗道不好,手上用力封開畢皓一刀,奮力躍出窗口,落下街心。畢皓正要追趕,一把梨花釘打來將他攔住,陸如心也開口道:“畢兄,不必了。”
畢皓正要問,陸如心已擁着殷茹暈倒在桌上。
催命幽靈不明所以,他的聲音仍清楚的傳來:“陸如心,只要我不死,你也別想活得舒服,我不會就此罷休的。”
畢皓冷哼一聲,但也無可奈何。
陸如心醒來時已是三更。
他傷的不是很重,只是被催命幽靈那一掌影響,導致體內真氣紊亂,後又堅持爲殷茹療傷纔不支暈倒。
他嘆口氣便起身,忽感到腹部劇痛,這纔想起原來還中了玉無殤一劍。好在他運氣好,玉無殤那一劍雖毒,卻刺在他懷中的魚腸劍上,將力道抵消九成以上。
莊外仍可見燈火通明,也可聞得人聲鼎沸,陸如心傾聽良久,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厭惡之情,頓時心情不勝煩躁。
他環視屋子,見桌上文房四寶皆備,就走過去,拿起筆,不一時,寫下一首詩,卻是:
劍斷千山人不度,
江湖夜雨十年燈。
一睹菩提方證道,
百世輪迴笑紅塵。
寫罷又看了許久,復又躺下,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陸如心再度醒來時天已大亮,他一起身就看到畢皓站在桌旁。他聽到聲響就回過身道:“世兄醒了,不知身體如何?”
陸如心笑道:“些許小傷,不足掛齒,有勞費心了。”
畢皓道:“我也未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實在深感愧疚,還望陸世兄不要見怪纔好。”
陸如心忙道:“世兄哪裡話,便是我也料不到催命幽靈會突然出現,否則也不會吃這麼大的虧了。”
畢皓聽罷方纔展顏道:“陸兄無恙便好,我也放心了。”他又看了看桌上的詩,“看來陸兄心中仍是有許多負擔。”
陸如心道:“讓世兄見笑了。只因昨夜醒來,突然覺得無所適從,不過發發牢騷而已。”
畢皓不便再追問,道:“既然世兄身體無恙,那麼請到前廳一趟,我母親要見你。”
陸如心道:“我隨後就到。”
畢皓便要離去,陸如心又道:“畢兄,殷姑娘她怎麼樣了?”
畢皓停下道:“陸兄放心,殷姑娘並無大礙,只需要調養幾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