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崑崙
畢皓道:“我有什麼目的?”
狼王道:“你們來當然是爲了找到我,然後救人。”
畢皓道:“不錯。”
狼王反問道:“可問題是你們如何才能找到我呢?”
畢皓笑而不語。
狼王又接道:“你們只聽得到我的聲音,卻看不見我的人,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聽聲辯位。你一直引我說話,無非是想讓你那兩位朋友藉助我的聲音來找出我的藏身之地而已。”
畢皓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笑過後才道:“既然你知道,爲何還一點都不掩飾,你難道不怕被找出來?”
狼王嘿嘿道:“我敢這麼做就有絕對的信心,你們一定找不到我。而且,一個人最大的樂趣,就是看着本以爲勝券在握的對手被擊敗,當然,我也不例外。”
畢皓並不吃驚,他又說道:“其實你這麼做還有一個目的。”
狼王沒有再問,畢皓就又接着說:“我們這麼盲目地在山上找你,體力肯定會消耗掉很多,而你以逸待勞,要勝我們也不難了。”
狼王不知有沒有聽到這句話,卻再也不發一言,彷彿從此消失。
畢皓轉向陸如心道:“陸兄,怎麼樣?”
陸如心搖搖頭:“狼王說的話並不假。”
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道:“時間已經過了正午。”
畢皓和殷茹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只要進入夜晚,他們的體力、反應都受到了極大的限制,而且對地勢的不熟悉又使他們陷入絕對的劣勢;相反,夜晚纔是狼王最有利的一點,他不僅以逸待勞,還掌握了天時地利。
狼王取得最終的勝利似乎已成爲定局。
畢皓道:“聽狼王的聲音,想必他和我們相距不遠,但關鍵是他的藏身之地的入口在何處。”
殷茹道:“如果要在雪地上修建一個入口而不留下絲毫破綻顯然不可能,要找到這個入口,要看的就是你的心夠不夠細。”
如果雪地上要有一個入口,那它的位置那裡的雪是不是要比周圍的更硬?或者,如果它被人爲掩飾的很好,那麼這個人是否能做到讓它和自然形成的一般?
陸如心沉吟良久,道:“既然狼王能聽到我們說話,那麼他距我們想必也不遠。一個人耳力再好,十丈之外的聲音也就無法再聽到,所以要找到狼王應該不算太難。”
畢皓道:“非也,狼王也清楚我們和他說話的目的,而他也正好利用這一點。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主動暴露?而且,如若他近在眼前,我們不可能聽不出他的具體位置。”
陸如心道:“狼王並非常人,難免行非常之事,若以常理度之,只怕行不通,”他停頓一下,“而且若他身在遠處,如何做到如此清楚地知曉我們的談話?”
畢皓聽罷,緘口不言。
局勢一時陷入僵局,進入了一個死角。
半晌之後,陸如心突然道:“其實也不排除狼王身在遠方的可能,”他看了一下遠方,“以狼王的本事,練成千裡傳音的功夫本也不難,但是顯然他並沒有那種功夫,所以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畢皓道:“什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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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如心道:“我師父曾經告訴過我,她可以通過一種辦法把正常的聲音變大,這樣一來,傳出的距離也就變遠了。”
畢皓道:“什麼辦法?”
陸如心道:“如果一個人身處一個封閉的空間,那麼他就可以通過改變牆壁的形狀來達到這一效果。”
畢皓驚詫道:“怎麼改變?”
陸如心道:“說來也簡單,只需要把光滑的牆壁變得高低起伏,並且按照一定的規則排放就可以。”
畢皓又陷入沉思:“那麼說我們尋找的範圍並沒有減小?”
陸如心道:“也未必。我現在想不到的就是,如果他真的在遠處,那麼他是如何聽到我們說話的?”
這依然是一個死角。
說完話,陸如心就轉過身,目不轉睛地看着山腳,也正是看着他們走過的路。
不久,他又把目光轉向一邊,然後是另一邊。
就這樣,他忽然在原地轉起圈子來,四下不停地觀察着。
殷茹正要開口,畢皓已搶在她開口之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所以她只能把將要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四處對比着看了幾遍,陸如心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嘴角那慣有的笑容也似乎變得格外的燦爛。
他收回目光,長出一口氣:“我想我已經有眉目了。”
殷茹搶道:“怎麼說?”
陸如心道:“狼王故意和我們說話,目的就是誤導我們,讓我們舉棋不定,不知如何下手。這樣,我們的體力在無形之中就被消耗,反應也因此受到影響,他擊敗我們的可能性也就更大。所以,我們就應該拋開他給的線索,另闢蹊徑。”
他又接着解釋道:“他既然能有恃無恐地說話,就是認定了我們像剛纔那樣的猜想根本找不到他。苦惱之餘,我看到了我們上山時所走的路,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殷茹和畢皓放眼向山下看去,只看到幾行曲折的腳印在雪地上延伸,卻看不出有什麼奇特之處。
陸如心道:“你們把我們走過的路和四周的山勢對比一下。”
兩人又看了一會兒,依然看不出有何不同之處。
陸如心道:“如果你們經常往來,這種山路你們會如何選擇?”
殷茹道:“當然選擇容易通過,能節省體力的路。”
陸如心笑了:“可是我們走的卻不是。”
殷茹恍然大悟:“那麼狼王的選擇也必將一樣,所以說只要找到了那條最便捷的路,那條路就是通向狼王藏身之地的入口的路了,要找到狼王也就輕而易舉了。”
陸如心很開心的笑了:“一點不錯。”
畢皓伸手一指北面一條凸起的山樑:“那裡。”
果然,伴着畢皓的聲音,數百丈遠處的峭壁上緩緩打開一個洞口。
狼王的聲音彷彿又自虛無之中響起,他重重的一哼:“哼!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找到了入口,還要看你們能不能活着見到我。”
三人毫不在意,毅然起步走向洞口。
洞口掩飾的很好,幾乎是渾然天成,看不出絲毫的人爲跡象。
陸如心當先走進洞中,畢皓和殷茹緊隨其後。三人剛走進門,洞口就悄無聲息地關閉。
往前走了十數丈,通道逐漸變寬,而通道中也出現了三條分開的路。
左邊的洞頂上寫着“生門”,中間的洞頂上寫着“離門”,而右邊的洞頂上則寫着“死門”。
更要命的是,每個洞口都很窄,僅能容一人通過。
狼王的聲音又響起:“你們每個人可以選擇一條路,不可重複,否則,我會把那道門中多餘的人殺掉,所以你們應該知道違揹我的意志的後果。還有,”他頓了一下,“這三條路當中有一條是毫無障礙的,你們可以開始選了。”
陸如心先道:“千古艱難惟一死,既然如此,我選死門。”
殷茹道:“我不同意,你最終要面對的對手不僅是狼王,還有那個神秘莫測的組織,還有萬魔王,你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陸如心道:“這裡的人當中狼王最忌憚的就是我,不論我走哪裡都必將成爲他的眼中釘。而且,若我連狼王這一關都過不了,又怎麼能夠去接受後面的挑戰?所以,我最好還是走死門。”
殷茹還要爭辯,畢皓已開口道:“死門應該由我來走。”
陸如心道:“殷姑娘,你若要報我的救命之恩就不該和我爭。”他又對畢皓道:“我比你年長,你也不能和我爭。”
畢皓一咬牙:“好,你去。”
殷茹沒有說話。
畢皓又道:“既然你選擇了死門,那麼離門就是我的。”
殷茹看着他,幾乎是一字一字的道:“離門是我的,沒有人可以跟我搶。”
畢皓道:“爲什麼?”
殷茹沒有回答,直接一閃身就躥進了離門之中。
畢皓的手伸了出來,卻沒有拉住她,就那麼停在了半空中。
陸如心道:“生門是你的,你走。”
畢皓似乎突然變得很憤怒,恨恨道:“好,我走。”
他狠狠地一甩手,衝進了生門。
陸如心走進死門,通道中立刻就亮起了火把,他握緊手中的劍,慢慢地向前走去。
火把很亮,把通道中的每一寸地方都照得纖毫畢現,陸如心打量着周圍,沒有放過任何一處地方。
一直往前走了十數丈,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然而他的臉色卻越來越奇怪,漸漸地變得蒼白。
終於,他似乎下定了決心,不再有所顧忌的大踏步向前走去。
不知又走了多遠,通道終於到了盡頭。
盡頭處是一間巨大的石室,令陸如心吃驚的不是它的巨大,而是它的豪華和奢侈。
地上鋪着最名貴的波斯地毯,牆壁上立着最上等的楠木架子,架子上擺滿了各種最名貴的酒。
不僅有波斯紅酒,連中原地區從最名貴的酒到最普通的燒刀子都有。然而每一種酒最少也有五十年的窖齡。
洞裡不僅有水晶、黃金和白銀,還有珊瑚珍珠和瑪瑙。然而這些珍寶都只是隨意地灑落在地上,好像只是垃圾一般。
而正對着門口的石壁上,從上而下深深銘刻着四個字,每個足有一人高,足以攝人心魂的大字。
巍巍崑崙!
四個字下面是一把寬大而舒適的黃金座椅,座椅上正坐着一個黑衣人,陸如心走進來時他正喝下手中的一杯酒。
他並不是那種讓人一看見就能產生好感的人,但是看到陸如心時他還是微微一笑:“你來了?”
語氣平淡,笑容謙和,就好像和老朋友閒敘一般。
陸如心道:“我來了。”
狼王看着陸如心的目光似乎充滿了諷刺,他又看了一眼陸如心身旁的兩道門:“可是你的朋友還沒有來。”
陸如心淡淡道:“我知道。”
狼王笑了,似乎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千古艱難惟一死,現在你終於體會到這句話了吧?你想死,我卻偏偏不成全你,我就喜歡看到你這種自作聰明的笨蛋上當。”
陸如心臉色蒼白,他本來想保護身邊的人,可是現在他卻親手把他們推向了死亡。在通道中他就已明白這一點,可是他只能繼續走下去,因爲他已無法回頭。
狼王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內疚。”
陸如心沒有說話。
狼王拿起身邊的杯子,倒了一杯酒遞給陸如心,似乎在替他惋惜:“所以你現在應該喝一杯,好好放鬆一下。”
陸如心似乎呆住了,他似乎沒有聽到狼王說了什麼,但他還是接過酒,一口喝下。
狼王道:“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你又何必難過?你本想照顧他們,只是誤打誤撞自己選到了真正的生門而已。我想,他們應該不會怪你的。”
陸如心終於開口道:“那麼離門呢?”
狼王道:“不管是生離還是死別都要離別,所以離別就是離別,你改變不了,也無法選擇。”
陸如心向前幾步,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喝下。
狼王道:“你不怕我此時出手?”
陸如心道:“你不會。”他放下酒杯,“因爲你知道我還有事要問你,而如果我不問的話也不會甘心。”
狼王笑道:“好,你問。”
陸如心道:“你是怎麼聽到我們說話的?我們和你的距離並不近。”
狼王傲然道:“我有辦法把聲音擴大送出去,自然也有辦法讓你們的聲音放大送進來。”
陸如心道:“諾敏是不是被困在山下由狼羣看守着?”
“是。”
“那你是不是隸屬於一股神秘的力量,這股力量一直想東進中原,而且它還和葉九天有關?”
狼王臉上的笑容消失:“你來這裡不僅僅是爲了救人?”
陸如心道:“我只要你回答是,或者不是。”
狼王道:“這個問題,只有你打敗我才能得到答案。”
陸如心道:“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讓你說出來?”
狼王道:“絕對沒有。”
陸如心沒有繼續問,而是說道:“你上次能破了我的十字斬並重創我,憑藉的就是速度,所以如果我只要有可能提升了速度,你要打敗我就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
狼王又笑了,只是眼中的諷刺之色已減少了很多,反而帶着種若有似無的欣賞:“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明白,確實不容易。但是,”他話鋒一轉,“如果你認爲憑這一點就可以反擊的話,你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陸如心當然明白狼王的意思,在武學上,要提升一個人的實力絕不是幾句話就可以做到的;而且他沒有忘記,他的朋友此刻還身陷險境,說不定已遭到不測。
所以狼王獲勝的可能性依然極大。
狼王又倒了一杯酒:“所以,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再喝一杯?”
陸如心竟然也倒了一杯酒:“既然要喝,那我就應該陪你,否則你一個人獨飲豈不是太無趣了?”
狼王舉着酒杯的手似乎停了一下:“你覺得你還有翻身的希望嗎?”
陸如心道:“希望當然有,而且我從沒有覺得這一次我還會敗在你手上。”
狼王道:“我知道你最終的目標並不是我,而是你說過的和葉九天有關的那股神秘力量,”他又看了一眼生門和離門,“但是因爲你錯誤的判斷和自以爲是,現在你的心已經亂了。”
陸如心苦笑:“我的心確實亂過,卻不是現在,而且在打敗你之前都不會了。”
狼王冷笑:“別忘了你的固執爲你的朋友帶來什麼下場。”
陸如心淡淡道:“我沒有忘記這一點,我比你更清楚。但是現在已經追悔莫及,就算我再怎麼後悔也換不回什麼,所以,”他的語氣變得無比的堅決,“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擊敗你,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否則,他們付的一切犧牲都將毫無意義。”
狼王喝下杯中的酒,道:“你叫什麼名字?”
陸如心道:“陸如心。”
狼王喃喃道:“陸如心,陸如心......”
他一直把這個名字唸了好多遍,似乎要深深地把它烙印在心底,然後他又道:“現在,不論如何,我總算已記住你這個人。”
陸如心還要說話,狼王已截住他的話:“從現在開始,不管你想要什麼答案都只有在打敗我之後才能得到,否則,你只有帶着你所有的疑問去死。”
但陸如心還是說道:“我只想再問一句話。”
狼王道:“好,你問。”
陸如心遲疑了一下才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沒有可能活着走進來?”
狼王突然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不知是高興還是同情的意味。
陸如心道:“你笑什麼?”
狼王又笑了一陣才道:“我笑你,你的心本來不靜,現在心中還有牽掛,你焉能不敗?或許你已經領悟到你的功夫中的破綻,也有了辦法彌補,但是現在,你就敗在這一個弱點上。”
陸如心的臉色有點變了,他當然明白這個弱點的可怕之處,只要他的心裡有這個疑問,那麼他的速度、力量、反應和判斷力都無法保持在最佳水平。
因爲他的心無法完全平靜下來。
就在陸如心一愣神的功夫,狼王的殺魂奪魄大悲手已經施展了出來。重重疊疊的手影無窮無盡的向陸如心壓迫過來,散發着一股帶着狂野氣息的威嚴,把陸如心前進和左右閃躲的路全都封死。
而他身後就只剩下那三道很窄很窄的門,如果他一旦退進去,那麼他就將被限制,再沒有任何施展的機會。
狼王的手影就是一張天網,被這張網罩住的一切都將是毀滅的命運,無法選擇,更加無法逃避。
陸如心只有後退,被狼王逼得不得不退,狼王的眼中已經閃現出一種興奮的光芒,只要陸如心退入那個死角,就是他失敗甚至是死亡的時候。
陸如心的臉上驚慌之色一閃而過。
這一點當然沒能逃得過狼王的眼睛。
陸如心還沒有拔劍。
他也沒有被逼得退入通道中,因爲他的後背已經貼上了牆壁。
隨着陸如心後退,狼王的手影覆蓋的範圍也逐漸縮小,最終只集中在陸如心身上,但是它帶給陸如心的壓力卻越來越大,簡直壓得他無法呼吸。
就在他的背靠上牆壁時,陸如心忽然憑空向上飄起,順着石壁向洞頂滑了上去,在脫離狼王的攻擊範圍時他的劍終於出鞘。
而他向上升起時也正是狼王全力一擊之時!
狼王只聽到一陣尖銳的聲音就感到一道寒冷入骨的寒光向他飛來,依然是十字斬,可是速度卻比上次提升了不少。
感到陸如心的變化時,狼王平平擊出的雙掌就跟着變化,最終雙拳重重的向陸如心打出,而就在同時,一道十字劍光已經打在他胸前。
陸如心眼前一陣暈眩,已被打得砸在石壁上,一口鮮血噴涌而出,人也摔落到地上。
狼王被十字劍光擊中,一直向後退了十多步方纔倒下。
陸如心胸前赫然多了兩個血紅的拳印,狼王胸前也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十字形傷口。
狼王看了一眼胸前的傷口,又吐出一口血才問道:“這是什麼功夫?”
陸如心靠着牆壁,喘息道:“飛雪九變。”
陸如心用的是一招險招,搏命的險招,一旦失敗,那麼他就只有死。
既然狼王的攻勢他無法破解,那麼他就只有退;然而身後也是死路,那他就只有賭一把。
在狼王對他的壓力達到最大,而身後也無法退避之時,他用出了飛雪九變,他的身子瞬間變得輕盈,就被狼王釋放的壓力和牆壁的壓力“擠”了出去。
就好像兩個人對掌時,若是雙掌之間有什麼東西的話,極有可能被擠得從這兩隻手之間滑出去一樣。
狼王和牆壁就是這兩隻“手掌”,而陸如心可以被“擠”出去的方向就只有上方和左右兩邊。
他敢賭,雖然沒有贏,但是至少他也沒有輸,至少他活了下來。
這纔是最重要的。
狼王長嘆一聲:“我還是太低估你了。”
陸如心道:“你沒有低估我,你只是高估了你自己。”
狼王道:“這其中有區別嗎?”
陸如心道:“有,而且很大。”
狼王還想接着問,但轉念一想,嘆道:“罷了,我與你今日本是生死之戰,其餘的也就不必多說了。”
陸如心道:“你還要再打下去?”
狼王道:“你覺得我們分出勝負來了嗎?像現在這樣,我絕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你會甘心嗎?”
陸如心一愣,狼王道:“所以,你根本沒有選擇。”
陸如心用長劍支撐着身體站起,狼王也掙扎着站了起來。他的臉已因劇痛而扭曲,但是他畢竟忍了下來。
這世間本就有許多不能不忍之事,就算忍不下去也只能再忍。
陸如心又舉起了劍。
狼王笑道:“你的劍本不該輕易出鞘的。”
陸如心道:“爲什麼?”
狼王道:“你輕易拔劍,只能說明你的信心還不夠,你需要用劍來證明自己,”他停了一下,“而且,用劍的人若是對劍沒有足夠的尊重,那麼他與劍之間就永遠不會產生共鳴,也就是說,他不可能達到劍術的最高境界。”
陸如心的眼角抽動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恢復了冷靜:“我只知道,只要需要,我隨時會拔劍。”
狼王吸了口冷氣,笑道:“作爲一個劍客,我當然知道劍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但是你絕對想不到,你對它的需要,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多。所以,輕易拔劍就是個錯誤。”
陸如心舉劍的手似乎變的不穩:“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狼王的笑已經變得扭曲,但他還在笑:“因爲我要讓你知道,要打敗我並不容易。若你敗了,我更要讓你知道,打敗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陸如心手中的劍已漸漸垂了下去。
就在陸如心的手顫動的瞬間狼王又出手了,他的雙腿連環踢出,一腿接着一腿,疾如旋風,快如閃電。
陸如心的嘴角忽地露出一絲冷笑:“你不覺得這一招已經用老了嗎?”
狼王的腿才踢出,陸如心本已垂下的劍忽然間已經舉起。他已無法再退,所以只有向旁邊一倒,手中的劍已然劈了出去。他手中的劍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剎那間令狼王那快的不見蹤影的腳法也爲之遜色。
劍光已堪堪擊中狼王雙腿,然而雙腿被劈中時卻化作一團薄霧消失了,真正的狼王此時已跟着陸如心移動,而且速度也絕不比他慢。
陸如心一劍刺空,立馬變招,由“閃電”變爲“天外流星”,在狼王的招式完全發揮出來之前又變作“劈雲趕月追星劍”。這三個變化一氣呵成,中間毫無破綻,就是狼王也不禁暗暗讚歎。
陸如心的劍法雖已曾經敗在狼王手下,但經過他一段時間的苦練,速度雖不明顯卻也有了提升,所以狼王要想破他的劍法也已不再是件易事。
狼王的大悲手似乎是無懈可擊,它彷彿毫不懼怕那連綿不絕的劍光,彷彿它的隨便一抓都可以讓劍光支離破碎。
狼王胸前的十字傷口在漸漸擴大,他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然而陸如心胸前的傷口也在惡化,他也感覺得到自己的動作在變慢,而且漸漸地有了力不從心之感。
這是一場耐力與毅力的考驗,只要誰能堅持的更長一些,誰就能活下去。
狼王胸前露出的白骨早已被鮮血染紅,陸如心白色的長衫也被染紅了一片。
在僵持中,兩人無意間已經變換了方位。
陸如心的十六式劈雲趕月追星劍法已將用完,然而就在最後一式時,他手上的動作仍是停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