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者
既然要引開歐獨行,那麼就沒有必要隱藏行蹤,現在的陸如心,只希望歐獨行早點找到他,把這件事徹底地解決。
他看着懷中的白玉罈子,喃喃道:“菲兒,我終於可以獨自面對你了麼?你放心,這件事過後,我會兌現我的承諾。”
他看着前方,那個不知在何方的地方:“羽山,就是萬魔宗在的地方嗎?”
沒有人回答他,天地間一片寂靜,彷彿已沒有一個生靈。
仲夏的氣息已經很重,熾熱的氣息,彷彿讓他回到了沙漠中那段日子,那段足以讓它痛苦一生的時光。
爲什麼一點點相似的東西,總能勾起人最痛苦的回憶?是不是因爲痛苦都是相似的?
可是,畢皓說的話還是很對的,生活畢竟還是要繼續的,不論如何,活着的人,總要以某種姿態生活下去。
如果歐獨行知道他帶着龍形玉和青靈珠離開,想必不會爲難回柳莊和葉家兄妹了吧?
以陸如心對歐獨行的瞭解,他雖然野心極大,卻未必是無恥下作之人。
陸如心走的是官道,但是卻極少見到有人走動。
走了很久,陸如心才遠遠見到前方一個邋遢的身影,不緊不慢的,就好像自己是乘坐八擡大轎出遊的達官顯貴一樣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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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如心看得出,那人雖有些慵懶,可是卻有一股常人不具備的銳氣。
而且,那個背影對他來說竟然又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慢慢走近了,陸如心的腦海裡突兀地跳出一個名字:南宮無名!
那個和他一起“救下”菲兒的人。
南宮無名一直沒有轉身,卻知道來的就是陸如心,他說:“我知道你回來了。”
陸如心道:“你在等我?”
南宮轉身道:“是的。”他手裡抓着一把花生,剝了一顆扔進嘴裡才道:“因爲你請的酒似乎特別的香。”
陸如心笑道:“你不怕還不起了?”
南宮也笑道:“既然已經欠你一次了,再多幾次又何妨?”
陸如心道:“可惜,這附近好像沒有酒館。”
南宮開心地笑了:“我碰巧知道,再往前走兩裡就有一家,而且那裡的酒還不錯。”
兩裡地並不遠,特別是在肚子裡有酒蟲作怪的時候,那點路就更不值一提了。
南宮無名說的酒館果然不錯,比起上次他們相遇時候的那個不僅寬大舒服,酒也更純。
南宮只要了一碟花生和一壺酒。
他伴着一杯酒嚼了一顆花生,道:“歐獨行的力量,比我們想象的更強大。”
陸如心道:“那又如何?”
南宮道:“你要把他的注意力從回柳莊和葉沖天身上引開,就不能不對他的情況有所瞭解,否則,你拿什麼和他們周旋?”
陸如心側目道:“你都知道了?”
南宮懶懶道:“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陸如心道:“你知道我爲何要離開回柳莊,也知道我身上有什麼。”
南宮不置可否,道:“你覺得你能躲得過歐獨行的搜尋?”
陸如心道:“我沒想過要躲避。”
南宮也不在意,道:“你知不知道二十五年前出道最早,最神秘,要價最高,評價也最高的殺手‘天蛇’普方?”
陸如心點點頭。
南宮又道:“他這些年就在富貴山莊,但是前幾天遇到歐獨行的時候,竟然連十招都沒有接下來。”
陸如心蹙眉,要頭道:“普方的身手不弱,歐獨行雖然可以打敗他,卻沒有那個能力在十招內就讓他敗北。”
南宮道:“不錯,歐獨行沒有那個能力,可是梅老有。”他打量着陸如心,“所以你沒有希望從他手裡逃走。而且,你最後的底牌未必有用。”
陸如心的臉上已經有點變了:“你想說什麼?”
南宮沒有立即回答,只是道:“崑崙山的時候你能活着回來,只是因爲你門對龍形玉和青靈珠都不瞭解。你以爲你的真龍之怒是受到龍形玉的影響,可惜不是。”
“以歐獨行的才智,必定很快就會發現不對,所以你的機會不大。”
陸如心道:“你到底是誰?”
南宮道:“我當然就是我,南宮無名。我告訴你這些,除了你我之外,還沒有人知道。”
陸如心道:“你想要什麼?”
南宮道:“什麼都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們不是敵人就可以。”
陸如心道:“不是敵人的人未必就是朋友。”
南宮道:“所以我一直沒有跟你提到這兩個字。”
陸如心道:“既然如此,龍形玉和青靈珠真正的秘密是什麼?”
南宮道:“沒有秘密,這兩樣東西除了比較值錢以外,什麼都不是。”
陸如心道:“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南宮道:“你可以不信,這對我並沒有壞處。我只是給你提個醒,梅老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陸如心道:“你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南宮笑道:“這個問題或許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重要,所以我不打算回答。”他又笑笑,“殷姑娘沒能回來,這倒是我意料之外的事。”
聽到南宮無名提起這個名字,陸如心的心跳都開始加速,他問道:“你們認識?”
南宮笑道:“若是不認識,她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能接近你?”
看着神秘的南宮無名,陸如心道:“你們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
“一個計劃,”南宮無名說,“一個對別人來說或許無足輕重,但是對你和另外一個人卻非常重要,甚至改變你們人生軌跡的計劃。”
陸如心道:“那麼你呢,你也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點點頭,南宮說:“我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但是如果沒有我,這個計劃也幾乎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爲什麼?”陸如心問。
“因爲在這個計劃裡,有很多人都可以代替我,”他又笑笑,“你纔是這個計劃的核心。”
陸如心道:“我不明白。”
南宮道:“因爲這個計劃是專門針對你而設定的,若是沒有你,根本就不可能有這個計劃。”
陸如心道:“這個計劃和歐獨行有沒有關係?”
南宮無名道:“有,而且很重要,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陸如心問:“什麼意思?”
南宮道:“因爲你需要一個對手,而歐獨行又恰恰是上好的人選。”他又嘆口氣,“可惜就是沒有歐獨行也不算什麼,這個計劃裡有沒有他都沒有關係。”
陸如心道:“因爲他和你一樣,在這個計劃裡有很重要的作用,卻又不是非有不可的,對嗎?”
“是的,”南宮承認,“我們是計劃的一部分,可是能代替我們的人並不少。”
陸如心沉默,南宮又端起一杯酒喝下,剝了一顆花生,道:“現在,你還有沒有想問的?”
“有。”陸如心說,“你們這個計劃的目的是什麼?”
南宮搖搖頭:“我不能告訴你,你要知道這個計劃的目的,或許要等到這個計劃終結。”
陸如心道:“爲什麼?”
南宮道:“因爲你一旦知道了,這個計劃很有可能就不能繼續下去。”
陸如心強忍着怒火,繼續問:“殷茹也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南宮道:“不錯。”他又嘆息,“可是她的死卻不在計劃之內。”他又道:“歐獨行雖然在計劃之內,可是他和我們卻沒有任何關係。我們的計劃只是利用了他的野心。所以從開始到現在,我們幾乎什麼都沒做。”
陸如心突然說:“萬魔王。”
“什麼意思?”南宮道,“我不明白。”
陸如心說:“能把歐獨行玩弄於鼓掌之間,卻又不讓他有所察覺,江湖中有這個能耐的人,我只想得到萬魔王。”
南宮笑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陸如心道:“我說對了嗎?”
“不知道,”南宮說,“這個計劃無論成敗你都只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陸如心握劍的手越來越緊,他心裡的怒氣彷彿要破膛而出。
他討厭這種被人當做棋子的感覺。
南宮又道:“在這個計劃裡,你也有一個任務,”他笑笑,“只有一個。”
陸如心道:“如果我拒絕呢?”
南宮笑了:“你不會,我敢肯定,你不會拒絕。”
陸如心道:“爲什麼?”
“因爲你的這個任務就是保證你自己活下去,”南宮笑笑,“你不會拒絕的,對嗎?”
陸如心道:“你怎麼知道?”
南宮道:“因爲你還要幫助你父親,只要你父親的事還沒有解決,你一定不會讓自己倒下。而且,”他說,“只要你活着,這個計劃就能繼續。”
他又說:“這個計劃有一個代號,叫做‘王者’。”
陸如心用力把一口氣吐出,鬆開緊握的雙手。
南宮替他倒了杯酒,道:“現在你真應該喝一杯,一杯酒對你只會有好處。”
陸如心喝下酒,南宮看着他又笑道:“歐獨行很快就會找到你,你的任務也快要開始了。”
陸如心冷冷道:“你怕我躲不開歐獨行的追殺?”
南宮指指陸如心,笑道:“更應該擔心這個問題的是你自己,歐獨行就算找不到你也不會找上我的。”
陸如心道:“放心,我會活下來,讓你們後悔的。”
南宮並沒有因爲這句話而生氣。他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燦爛了:“如果你能做到的話,”他笑着說,“我們的計劃就已經成功了。”
他端起酒杯:“祝你成功。”
陸如心道:“如果我失敗了,你們精心計劃了這麼多,豈不是白費心機了?”
南宮肅容道:“如果你連活下去的信心都沒有,那麼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陸如心道:“這麼說我連選擇放棄的機會都沒有?”
“是的。”南宮道,“你沒有,放棄就意味着死亡,你願意嗎?”
陸如心沉默。
半晌之後,他舉杯,笑道:“這裡的酒不錯。”
南宮也舉杯道:“希望我以後還有機會,再一起來這裡喝一杯。”
陸如心笑道:“一定會的。只是不知到時候你還能不能喝得下去了。”
南宮道:“一定能,只要你能來就說明我們的計劃成功了,在那種情況下,我怎麼會喝不下?”
陸如心的眼角微微抽搐,可是他卻在笑。
他只能笑。不錯,他沒有放棄的權力,若是現在連笑的勇氣都沒有,那麼他活下來機會也不多。
所以就算是苦笑也要笑出來。
此時的美酒,已變成了苦酒,比黃連還苦。
看到陸如心苦笑,南宮並不覺得意外,他只是淡淡道:“必要的時候,我想我們還會見面的。”
陸如心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問道:“你們能不能保證錦繡山莊的安全?”
南宮搖頭道:“不能,因爲從現在來看,錦繡山莊和這個計劃的關聯並不大。”他又笑道,“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歐獨行既然第一次沒有拿下錦繡山莊,那麼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再有所動作。”
陸如心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南宮道:“因爲對歐獨行來說,他既然能擊敗蘇夫人一次,必然也能再擊敗她一次,所以他根本不必急於一時。而現在對他的威脅,沒有比神秘人更大的,你以爲他會怎麼做?”
陸如心道:“所以說,歐獨行現在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我身上了?”
“是的,”南宮說,“所以我纔來見你。”
陸如心鬆了口氣,他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南宮說:“如果你還有心情喝幾杯的話,我可以陪你。”
陸如心道:“喝,怎麼能不喝,否則豈不是白費你一番苦心了麼?”
南宮道:“好。”他又問:“你知不知道喝酒最大的好處是什麼?”
陸如心道:“喝酒的時候,我好像總能忘卻很多以往忘不掉的事情。”
南宮搖頭道:“這只是好處之一,卻不是最大的好處。”
陸如心道:“哦?”
南宮道:“爲了喝酒而喝酒,這就是最大的好處。”他又有些落寞地搖搖頭,“如果你能爲了做一件事而去做它的話,你就會發現這世界上其實並沒有困難的事。而且,做這些事的時候,你通常都會覺得有趣的多。”
陸如心贊同道:“藥不能醫心病,酒自然也不能解真愁。”
南宮拊掌道:“說得好,既然就不能解真愁,那就爲了喝酒而喝酒,豈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陸如心端起酒一飲而盡,南宮看着他,頗有些惋惜道:“你不是個會喝酒的人,酒不是這麼喝的。”
陸如心笑道:“既然只是爲了喝酒而喝酒,又何必在乎怎麼喝?你犯了執念了。再者說,只要能體會喝酒的真樂趣,怎麼喝都是一樣的。”
南宮開心地笑了,是真正發自內心的開心的笑。他說:“既然如此,那麼不喝醉的話不就顯得太掃興了。”
陸如心沒有接着他的話說下去,他又端起一杯酒,倒進嘴裡,待酒香在口中瀰漫開才嚥下。
酒確實很香,很純,但卻也有一股辛辣之味。不過入喉之後卻又有一股淡淡的馨香殘留口中。
就在他要放下酒杯的瞬間,陸如心忽然感覺到一股灼熱的目光注視着他,就好像一根針刺在身上一樣。
那種感覺,就好像全身每一寸地方都被一個絕世的高手鎖定,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可能引來致命的殺招。
陸如心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
但是他沒有動,雖然額頭上已經出現了冷汗,甚至脖子都已經僵硬。
他絕對不懷疑,只要他有所動作,迎來的就會是一連串致命的攻擊。
南宮的眼睛眯着,靜靜看着陸如心身後。他的嘴角還有一絲笑,好像這種氣氛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情緒。
他只是笑笑道:“看來今天的酒不能繼續喝了,希望我們還有機會。”
說着他就轉身,可是他起身的時候,陸如心手裡的酒杯就發出一聲脆響,隨即片片碎裂。
南宮沒有理會,站起身就走了。
陸如心還是坐着不動,他就感到身後的人走到他旁邊,終於出現在他眼前。
一個全身銀色,就連頭髮都是銀白色的人。
銀衣人緊緊地盯着陸如心,似是一隻擇人而噬的猛獸。
陸如心心中的驚駭自然史不言而喻的,不過他顯然還沒有失去分寸,冷靜道:“是你?你就是萬魔王?”
銀衣人冷漠的口氣不帶一點點人類情感,好像只是一具會發聲的機器。他問陸如心:“你認識我?”
“不認識,”陸如心說,“可我知道你就是出現在錦繡山莊的神秘人。”
孔雀明王眉頭一皺,道:“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人當然就是孔雀明王,那個在錦繡山莊以一己之力抗衡崑崙山的人。
陸如心道:“因爲那是個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的人,這一點已足以說明一切。而且,”他說,“你和南宮無名一樣,都是一個計劃的幕後人。”
孔雀明王沒有否認,他說:“你猜的不錯,我就是所謂的神秘人。可惜你還是錯了一點,我不是萬魔王,我是孔雀明王。”他嘆了口氣,“你知不知道我剛纔可以輕易殺了你?”
陸如心略有些失望,但又點頭道:“連梅老都不能在你手中佔到便宜,我更不能。所以如果你要殺我,任何時候都不是件難事。”
孔雀明王點點頭道:“你很有自知之明,但是僅憑這一點還不夠。”
陸如心道:“我要面對的是歐獨行,不是你。”
孔雀明王搖頭道:“你又錯了,歐獨行比我只強不弱,你對上他就更沒有機會。”
陸如心還要否認,孔雀明王已經道:“你最好不要忘了梅老,歐獨行身邊最可怕的是梅老。梅老的功夫遠在歐獨行之上,可是他卻甘心爲歐獨行所用,我想,這一點已足夠讓你看出很多東西。”
陸如心道:“什麼意思?”
孔雀明王道:“把殷茹的骨灰交給我,你心裡不能有雜念。”
陸如心當即就咬牙道:“不可能。”
孔雀明王淡淡道:“如果你不想死,最好照我說的錯。”
陸如心冷冷道:“你以爲我會相信你?”
孔雀明王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你沒有選擇,因爲這世上你還有兩個牽掛。”
孔雀明王又道:“你應該知道我說的牽掛是什麼。如果你不想失信於殷茹,讓你父親抱憾終身的話就按我說的做。”
陸如心的心沉了下去,面對神秘的孔雀明王和他們的計劃,陸如心感到了一種來自靈魂的無力。
可是他不服,他不能輕易屈服,更不可能像傀儡一樣任人擺佈。
所以他的劍在剎那間就已出鞘,以一種從來未有過的凌厲的速度殺向孔雀明王。
這是他在最巔峰狀態下發出的一劍,就算是歐獨行也不敢小覷。
可是陸如心眼前一花,好像一條銀色的閃電劃過,孔雀明王就失去了蹤影。等到他再次出現的時候,陸如心才感覺到額頭上好像被輕輕地碰了一下。更讓他心寒的是,他懷中的包袱已經消失不見了。
包袱裡只可能是那個白玉罈子,裡面有菲兒的英魂。
陸如心雖然知道他絕不是孔雀明王的對手,可是憤怒與屈辱還是讓他的雙眼變得血紅,整個人充滿了殺伐之氣。
這一刻,自己和孔雀明王之間的差距早已被拋諸腦後,他向後一倒,殘劍連連刺出。
可是孔雀明王根本沒有打算和他交手,陸如心躍起再次揮劍的時候,他已經鬼魅般地退到了酒館門口。
他看着狀若瘋狂的陸如心,嘆息道:“如果你能在歐獨行手中活下來,我會把它還給你。”
陸如心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他心裡只有離他而去的菲兒!
可是他的眼裡還有這個可恨的孔雀明王,他看着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着說出來:“我一定會殺了你!”
孔雀明王第一次笑了,儘管笑容僵硬難看,像是鐵水澆鑄的生硬的笑,他笑道:“我等着你。”
仇恨通常都能激發人的鬥志,孔雀明王無疑深知這一點。
他轉身,陸如心的劍尖已經凝聚了燦爛的光芒,三條劍光呈梭子狀飛出。
孔雀明王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憑空飛出,三條劍光連他的身都近不了就消失了。
他的人雖已遠去,可還是說道:“如果有一天你有能力殺了我,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陸如心冷聲道:“放心,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孔雀明王也不知聽到了他的話沒有,已經走遠了。
感受着空蕩蕩的後背,再看看拿着包袱從容離去的孔雀明王,陸如心只覺得心臟好像要炸開一樣。
他從來都是一個很平和的人,可是今天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他卻經歷了兩次從未有過的深切的痛恨。
他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菲兒,明明答應過要陪着菲兒,可是現在不僅生死相離,更是天各一方。
他更恨萬魔宗的人,恨他們把自己當成傀儡,操控着自己的一切,讓自己無力對抗,更無路可逃。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陸如心會生出那麼強烈的報復感。他不會坐以待斃,別人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他一定要加倍地返還回去。
不論是萬魔宗還是歐獨行,他們都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慘痛的,甚至是血的代價。
怒火好像要吞沒他的最後一絲理智,讓他有種想要把一切都毀滅的衝動。
雲淡風輕,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可是在這一切之後,隱藏了太多的傷心和仇恨。
這個世界上,真的應該多一些快樂和幸福的。
陸如心突然做出一個決定,一個從來都不會想得到的決定——他要去找歐獨行。
或者,讓歐獨行毫無困難地找到他。
這實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陸如心雖然不知道歐獨行在哪裡,可是隻要他把消息放出去,歐獨行很快就能找到他,而且速度絕對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所以不到兩天工夫,歐獨行就已得到消息——陸如心此時就在山城。
山城是個小地方,只有不到兩百戶人家,一條主街沿河橫貫小鎮,河兩旁就是民居。
這裡雖不繁華,景緻卻不錯。
山城只有一家酒館兼茶樓。歐獨行看到陸如心的時候,他就坐在茶樓裡觀景喝茶。
茶樓的對面就是山林,那也是歐獨行來時的方向。
看到歐獨行和梅老,陸如心只是笑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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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獨行也笑笑:“若不是你放出消息,恐怕這次見面也不會這麼快。說吧,主動讓我來,有何貴幹?”
陸如心卻道:“這裡的茶不怎麼樣,泡茶的水卻不錯,所以泡出的茶也還可以。”
歐獨行微一蹙眉,道:“如果你引我過來只是爲了喝茶的話,這可不夠。不過,”他說,“既然來了,就算不能得償所願,至少應該喝杯茶。”
說着他就坐下,端起熱茶品了一口,讚道:“果然是好水,茶雖不香,水質卻醇,也稱得上是上品。”
陸如心但笑不語,卻也沒有放下手中的粗瓷茶杯。
歐獨行又道:“你既然帶着龍形玉和青靈珠走了,就該遠遠地離開,爲什麼又要讓我知道你的行蹤,難道你擔心我找不到你嗎?”
陸如心道:“這個我倒不擔心,以你的本事,要找個人根本不是件難事。只是,若你找不到我,有些事我就永遠不能得到答案,所以,我只有幫你一把了。”
他掏出兩個盒子,道:“這就是龍形玉和青靈珠,你儘可以拿去。”
歐獨行沒有伸手,只是奇怪地盯着陸如心,好像看着個瘋子一樣:“你辛辛苦苦帶着它們逃走,就是爲了要交給我?”
陸如心搖頭:“以前不是,現在卻是了。”
“爲什麼?”歐獨行問。
“我已經說過了,”陸如心說,“我想知道一個答案,所以只能讓這個進程加快。可惜,”他嘆氣,“你是不可缺失的一環,卻給不了我答案。”
歐獨行道:“所以你很苦惱。”
“是的,”陸如心說,“我當然苦惱。”
歐獨行道:“你當然已經聽到了一些傳聞。”
陸如心搖頭道:“不是傳聞,而是消息。你不僅滅了富貴山莊,而且還差一點就讓錦繡山莊也消失了。”
歐獨行沒有否認,只是有一點他不同意,他不是“差一點”滅了錦繡山莊,而是徹底失敗了。
“可惜,”陸如心說,“多了個神秘人。”
歐獨行也沒有否認,他說:“所以你知道我要對抗神秘人,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龍形玉和青靈珠上,就帶着東西離開。這樣一來就轉移了我的注意力,保住了回柳莊和葉家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