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和刀
小院中又恢復了寧靜,陸如心和梅老的那一場決戰沒有留下絲毫漣漪,結束之後就已經完全消逝。
梅老也已經離開,他離開的時候比任何時候都平靜,沒有了紛爭的心思,沒有了仇恨的煩擾,沒有了塵世的束縛。
一個放下了一切,得以超脫的人,還有什麼能讓他煩惱的?
* * *
玉無殤又在撫琴,陸如心仍然坐在旁邊聆聽。
天氣越來越冷,玉無殤也已經受不住那寒氣,很少出門了。
梅老已經離開了三天。
玉無殤停下撫琴,道:“你是不是也要離開了?”
陸如心也放下茶杯,道:“也許吧,不過總要離開的。我答應過菲兒,一定要去羽山把她帶回來的。”
“既然這樣,”玉無殤說,“你爲什麼不向梅老打聽一下萬魔宗的位置?”
陸如心道:“他不會說的,我也不想讓他爲難。”他說,“之前我已經去了天爭山莊,鐵恨也剛從那裡回來。”
玉無殤道:“可是你沒有得到你想要的消息,鐵恨想必也什麼都不會說的。”
陸如心點頭:“所以我只能自己去找。我知道萬魔王也期待着我到那裡的那天。”
玉無殤道:“他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
“不知道,”陸如心說,“可是我知道,不論怎麼樣,我一定會活着回來,就算是萬魔王也不能再把我怎麼樣。”
玉無殤臉上不經意地出現一抹別樣的表情,只是很快又恢復了正常,道:“你還有什麼別的線索?”
陸如心道:“沒有,可是我知道很快就會有萬魔宗的人來找我的。”
玉無殤道:“爲什麼?”
陸如心道:“因爲每一次都是他們主動來找我,現在應該輪到使者或者孔雀明王了。”
玉無殤道:“萬魔王呢?”
陸如心道:“他在等我,他知道我一定能找到那裡,去見他。”
玉無殤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找到菲兒以後呢?”
陸如心想了一下,道:“我要帶着她回來,然後回去山上。”
“是嗎?”玉無殤似乎是自言自語,好像有些失落。
陸如心道:“我可以帶你走,如果你願意的話。”
玉無殤道:“我爲什麼要離開?你應該看得出來,這裡的生活並不差。”
陸如心道:“你不用急着回答,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再告訴我。”他似乎在猶豫,又道:“不過,我希望到時候你能跟我走。”
玉無殤擡起頭看着陸如心,陸如心笑道:“不要問我爲什麼,我也不知道。”
玉無殤道:“什麼時候走?”
陸如心道:“明天。”
* * *
離開萬金樓,陸如心去見了畢皓。他沒有讓姑姑和姑父知道,因爲可能不久之後,他還會回到這裡。
只不過那時候,他會帶着快樂,帶着一個全新的自己。
西湖邊的小山上,陸如心靜靜地站着,微笑看着前方緩緩踱步而來的中年人。
一別經年,當初年輕的畢皓也步入中年了。
畢皓手裡握着刀,那把畢千里賴以成名的霸刀。
兩個朋友遠遠地對着彼此微笑,可是身上的氣勢卻已經在上升。畢皓每走出一步,身上的霸氣就越凌厲,隨着他靠近陸如心,氣勢達到頂點,手中的刀嗡嗡作響,好像隨時要脫鞘而出。
陸如心卻一臉的雲淡風輕,任憑畢皓蓄勢,他都好像天空中的一片雲,隨風而動,怡然自得。
驀然間,畢皓的手好像動了動,從他身上飛出一條細如髮絲的寒光,只是一瞬間就到了陸如心面前。
刀光雖細小,卻擁有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好像凝成實質的刀鋒,要破開一切阻擋。
畢皓沒有看到陸如心拔劍,可是陸如心的劍卻已經刺了出去,輕飄飄的一劍,刺在刀光中間。
刀光就好像凌空而下的雷霆,而劍好比一根繡花針,卻從中間刺穿了閃電。
劍光破空而出的時候,雷霆的威勢頃刻間蕩然無存。
一刀纔出,畢皓欺身而進,又劈出了第二刀。
刀勢落下,猶如山嶽崩塌,風雲變色,天地震顫。
陸如心微微一笑,長劍依然刺出,似乎不論畢皓的招式怎麼變化,他都只有那一劍。
以不變應萬變,任對方千變萬化,我自不動如山。
可這絕不是不知變通,而是把以靜制動運用到了極致,靜到了極致也就變成了動,而且剋制一切變動。
劈出第二刀之後,畢皓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凌空而下的一招居然再無法繼續下去。可更讓他吃驚的是,他也沒辦法把那一招收回來。
他的刀劈出去會被陸如心破解,收回來也免不了一敗。
他的這一招就好像走到了盡頭,無論後續還有多少變化,都已經被陸如心那簡單刺出去的一劍死死剋制。
眼見刀劍就要發生碰撞,陸如心突然一側身讓開,刺出去的長劍也瞬間垂下。
畢皓的霸刀依然劈出,擦着陸如心的面門飛下,在他的面前一尺處劈出一道深達數尺的裂縫。
畢皓的功夫當然不止這麼點,可是他後面的招式根本沒有機會施展出來,就已經被陸如心破解。
無論多厲害的招式,一旦發揮不出來威力,就和一道發黴的美食一樣,不僅無味,而且浪費。
可是陸如心相信,經過這一戰之後,畢皓一定知道該怎麼做。
看着畢皓微微一笑,陸如心收起殘陽劍,道:“如果這一招完全施展出來,我也接不住。”
畢皓有些失落地把刀收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陸兄不用安慰我,我又何嘗看不出你沒有用出全力?”
陸如心就不再討論這一戰,他轉過身,走到石塔下邊的臺階上坐下,道:“我帶來了幾壇酒。”
畢皓也走過去坐下,就看到幾個夥計擡着一張桌子從山下上來。
桌子上有一個紅泥小爐,爐中有火,火上已經溫着酒。
還有一個夥計放下一個食盒,取出盒子裡的幾樣小菜擺好,然後和其他人一起轉身離開。
陸如心爲畢皓倒了杯酒,道:“酒不是好酒,菜也不算佳餚。”
畢皓道:“據我所知,杭州城裡沒有這樣的酒,也沒有人能做出這樣的菜。”
陸如心笑道:“畢兄好眼力。”他的笑裡透露出一股蕭瑟,道:“我相信畢兄還記得,十年前我們去錦繡山莊的路上喝酒的那座小酒肆。”
畢皓苦澀地點了點頭:“我自然記得。”
陸如心道:“這就是我從那裡買的酒,菜也是那個老掌櫃親自做的。老掌櫃還是一個人,他已經很老了,頭髮都已經完全變白,腰都已直不起來了。”他笑笑:“可是他居然沒有收我的酒錢,菜也是免費的。他一定還記得,年前我跟他說過,如果有機會,我會去跟他一起打理那座酒肆。”
畢皓也笑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多去坐坐。”
陸如心道:“喝完這頓酒我就要走了。”
畢皓道:“要走了,去哪裡?”
陸如心道:“去羽山,去找萬魔王,去把菲兒帶回來。我不知道要離開多久,”他臉上的落寞之色更濃,“也不知道老掌櫃還能不能等到我回來的那一天。”
畢皓也沉默下來,然後又道:“如果他等不到那一天,我會轉告他,你從來沒有忘記你和他的約定。我會替他照看那裡,直到你回來。”
陸如心笑了,他說:“等我從羽山回來,我一定帶着菲兒去看你。”
畢皓道:“我相信那一天不會很久的。”
陸如心端起酒杯,道:“這十年來,我喝過各種各樣的酒,可是沒有哪一種比得上那裡的,也只有那裡的酒才能真的讓我無所顧忌的醉。”
畢皓道:“我懂。”
陸如心把旁邊的劍往更遠的地方推了推,道:“今天我已準備好從這裡爬下去。”
畢皓也把刀往遠處一扔,笑道:“我上來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要下去。”
兩人哈哈大笑,舉杯狂飲。
酒當然不止一罈,爐子裡的火已經熄滅,可是陸如心和畢皓纔剛剛喝得興起。
忘了過了多久,他們已經把酒杯放在一旁,直接抱着罈子對着嘴,大口大口地倒。
酒從身上流下,有點涼。
陸如心沒有醉,實際上,喝了那麼多酒之後,他已經不知道喝醉是什麼感覺了。
可是他的頭還是很疼,好像天地都在旋轉,在顫抖。
他把畢皓送到回柳莊門口,敲了敲門就離開了。
* * *
冷風在吹,可是陸如心卻只感到一陣火熱。
雖然沒有打聽到萬魔宗的消息,可是他卻已滿足,而且這麼多年來,他很少這麼滿足過。
玉無殤、孫英虹、梅老這些人,在陸如心心裡打成的結已經解開。
現在剩下的,只有菲兒,還有不知身在何方的父親。
可是陸如心已經不擔心,他堅信,有一天他會找到萬魔宗,見到菲兒,而父親,也會像他一樣,以另一種超然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
* * *
萬魔王看着面前一本厚厚的卷宗,翻開的那一頁上只記載了一句話:
陸如心悟了。
這本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可是萬魔王卻盯着看了很久,似乎這句話並不比一整本書的內容少多少。
又看了很久,萬魔王長長出了一口氣,才慢慢把卷宗合上。
卷宗的封面上只有三個字:陸如心。
這本卷宗裡包含了陸如心的所有信息,包括他在山上的一切,甚至他在冰天雪地裡待的那十年,以及他下山後的十年間發生的一切。
這間房間裡還有三個人:孔雀明王、第一使者和第二使者。
萬魔王看了看眼前的三個人,開口說話,可是他說的內容卻只是卷宗上那一頁上的記載:“陸如心悟了。”
他又說:“這是南宮下午才傳來的消息。”
孔雀明王冷冷道:“梅老敗了?”
萬魔王道:“敗了,一招敗北。”
得到這個確切的消息,孔雀明王那冷漠的臉上才終於露出那凝固的鐵水般的笑容。
第一使者和第二使者雖然對這個消息也感到震驚,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多少變化。
萬魔王有些驚詫地看着孔雀明王,道:“對你來說這並不是個好消息,你爲何還要笑?”
孔雀明王道:“我爲何不能笑,難道我該哭?”
萬魔王笑了:“你居然會說出這種話,我以爲你除了保持那張冷冰冰的面孔之外。已經不會做其他事了。”
他又問:“你爲什麼要笑?”
孔雀明王又恢復了冷漠,道:“從你讓梅老出手的時候開始,我就明白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第一使者和第二使者當然不明白這個“機會”是什麼,可是他們也絕不會開口去問。
萬魔王道:“距離我們約定的最後期限還有一年零一個月,你爲什麼這麼早就認輸了?”
孔雀明王道:“因爲我已經瞭解你。”
萬魔王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所以就把目光轉向第一使者和第二使者,問道:“你們覺得這一次應該誰出手了?”
第一使者想都沒有想,立刻道:“我。”
第二使者對他的回答似乎也不感到吃驚,連目光都沒有變化。
萬魔王道:“理由。”
第一使者道:“段無涯現在已經密切關注陸如心的動向,如果第二使者去的話,有可能泄露一些秘密,而他也無法全心全意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萬魔王繼續問:“爲什麼?”
第一使者道:“因爲他有顧慮。”
萬魔王道:“他顧慮什麼?”
第一使者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那個人還是他的兒子?”
萬魔王道:“就只有這一點?”
第一使者道:“只有這一點。而且,”他說,“我相信你不會拒絕這個請求。”
萬魔王這次終於有了吃驚的神色,道:“這是你對我的請求?我記得梅老攻破錦繡山莊的時候你都沒有用到。”
第一使者的表情依然沒有任何變化,道:“是,這就是我的請求。”
萬魔王道:“你一共有兩次機會向我提出請求,這算不算是第一次?”
第一使者道:“是。”
萬魔王道:“我雖然可以同意,但是你問過他沒有,他難道不想見那個人一面?”
“想,他當然想。”第一使者也沒有否認。
萬魔王道:“那你爲什麼不成全他?”
第一使者道:“他雖然想,但他也是個有原則的人,既然答應過你,他就不會食言。除非你主動讓他出去,否則他不會主動走出羽山一步。”
萬魔王看着第二使者,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第二使者漠然道:“是。”
萬魔王看向第一使者,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也是爲了見那兩個人才要求出去的?”
第一使者道:“你可以不答應。”
萬魔王笑道:“我爲什麼不答應?”
第一使者的神色終於有了些許不同,道:“爲什麼?”
萬魔王道:“你知道陸如心是從那裡來的,是那個人的兒子,所以當然想去會一會他。”
第一使者道:“只有這一點?”
萬魔王道:“只有這一點。”
萬魔王把身前桌上的那本卷宗拿起,遞給第一使者:“如果你想多瞭解一下陸如心這個人,可以看看這個。”
第一使者沒有伸手去接,他只是看着卷宗,道:“這是隻有魔王才能看的。”
萬魔王道:“現在魔王同意你看了。”
第一使者還是沒有伸手。
萬魔王道:“除了你我之外,這裡面的內容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所以這依然是魔宗的最高機密。”
第一使者終於伸出手,接住那本厚厚的卷宗。
萬魔王道:“你隨時可以離開,也可以留在這裡,好好研究一下陸如心。”
他站起來,帶着第二使者和孔雀明王走出房間。到了門口他又站住,道:“有關王者計劃的所有東西都在這本卷宗裡,我要你保證,不能把這個計劃的一絲一毫泄露給陸如心知道。”
第一使者沒有回答,他已經翻開了那本書,書本的第一頁上只有兩個字。
——王者!
* * *
陸如心走出杭州城,經過那座小酒肆的時候,並沒有過去,只是遠遠看了看那個老掌櫃,看着他坐在櫃檯後,悠閒度過僅剩不多的時光。
小店的客人本就不多,從陸如心第一次走進這裡的時候就是這樣,十年後,還是這樣。
唯一改變的,就只有陸如心自己。
他再看了看眯着眼打盹的老人,緩緩轉身,淡然離去。
他沒有留戀,因爲他清楚,總有一天他還會回來,完成對老人的承諾,了卻自己的一樁心願。
一個人做不到讓自己的人生圓滿,卻能去減少缺憾。
而這正是陸如心試着去做的。
這一次他的目的地仍然是錦繡山莊。
而這一次,應該也是他最後一次踏足這裡。
可能是因爲父親的關係,他對蘇夫人一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蘇夫人對他不僅僅是一位長者,也不僅僅是他父親放不下的執念。
就他自己來說,蘇夫人都已在他心裡留下了不一般的印記。
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壓的很低,處處透着一股壓抑的氣息。
路上很少有人,很多時候都是陸如心孤零零一個,但是他卻無比堅定,步伐雖然緩慢卻從沒有停下過。
不管是哪一條路,他都只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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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最後碰得頭破血流,遍體鱗傷。
路邊有亭子,亭子旁邊有人擺了一個簡易的茶棚。可是深秋的寒天,又有誰會坐在這種地方喝茶?
然而此刻,那裡卻真的有一個人,一個陸如心一看就知道不同尋常的黑衣人。
他遇到過的所有穿黑衣的人,無一例外都來自萬魔宗。
可是這個人有一點不同,他的衣服太黑,黑得太深邃,好像就連黑暗本身都可以吞噬。可是他的臉卻又太平凡,就好像千萬粒沙子裡的一粒,普通到在茫茫人海中,絕沒有人會去打量他第二眼。
可是陸如心卻第一眼看到他就再也忘不了他的樣子。
因爲他實在太普通,如果這裡還有第二個人的話,陸如心也絕不會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甚至會忽略了這個人。
然而這個茶棚偏偏空蕩蕩的,而且此刻也只有那一個人。
所以陸如心想忽略他都做不到。
黑衣人面前擺着一壺茶,還冒着熱氣。
這無疑是很溫馨的一幕,無論誰在冷風中看到這樣一壺茶,心情都會瞬間變好,何況陸如心的心情本就不錯,所以這壺茶就算得上是錦上添花了。
有一點陸如心不瞭解,那就是,他在這個茶棚裡沒有感受到任何火的氣息。那也就是說,要麼是這個黑衣人算準了他到來的時間,提前把茶泡好,要麼就是他一直用內力維持着茶水的溫度。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足夠陸如心重視這個平凡的人。
他直接走過去,在黑衣人對面坐下,纔看到他的兩鬢已有了白髮。陸如心倒了杯茶喝下,纔對黑衣人道:“我知道你是萬魔宗的人,這一次來找我又是爲了什麼?”
黑衣人說話的聲音也很平凡,連感情的起伏都沒有,一句話從開始到結束都是一模一樣的語調。
他說:“你要去錦繡山莊?”
陸如心道:“你既然知道,爲何還要問?”
黑衣人好像只負責問話,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回答,又問道:“去做什麼?”
陸如心道:“去做我該做的事,去見我想見的人。”
黑衣人道:“蘇夫人?”
陸如心道:“是的。”
黑衣人道:“因爲你父親?”
陸如心道:“一開始是爲了我父親,現在,不全是。”
黑衣人道:“爲何?”
陸如心道:“如果我說我把蘇夫人看做一位知己,你相不相信?”
黑衣人簡短道:“信。”
陸如心道:“爲何?”
黑衣人沒有回答,他說:“你離開錦繡山莊之後,到這裡來見我。”
他站起來,又說了一句:“我是第一使者。”說完他就慢慢離開。
第一使者,那個地位僅在萬魔王和孔雀明王之下的人,那個只要一出江湖,跺一跺腳都會引起武林震動的人。
陸如心笑笑,看着第一使者消失,才站起來向錦繡山莊的方向走去。
* * *
錦繡山莊,碧雲堡。
蘇夫人有些意外地看着陸如心,笑道:“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就回來。”
陸如心道:“我也想不到,可是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之後,就決定來向夫人辭行。”
蘇夫人沒有問陸如心想通了什麼,她笑問:“你要去哪裡?”
陸如心道:“我也不知道離開這裡之後應該去哪裡,可是我知道,我最終的目的地是羽山,萬魔宗在的地方。”
蘇夫人道:“是不是因爲菲兒?”
陸如心點頭,道:“菲兒曾經是我一生的痛,可是現在我已明白,那不是痛,從來都不是,而是愛,愛的太深就難以自拔。所以爲了這份愛,我不能不去。”
“那麼萬魔王呢?”
陸如心笑了,一點勉強和不甘都沒有,他說:“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不怕他再對我做什麼,所以他對我,已經沒有威脅可言了。我還知道,他對我沒有那麼深的惡意,只要他想讓我做的事,我都會做完。”
蘇夫人笑笑,道:“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相信你父親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
陸如心道:“實不相瞞,十年前夫人離開那裡之後,我父親就失蹤了,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再見到他。”
蘇夫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從容放在膝上的雙手也微微顫抖。雖然她在極力控制,可是陸如心還是一眼就能看出,這個消息對她的震動是何等之大。
陸如心道:“雖然知道這個消息會讓夫人不安,但我覺得還是應該讓夫人知道。”
蘇夫人沒有反應,陸如心又道:“雖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可我相信他一定還安然無恙。”
“爲什麼?”蘇夫人問。
“我去那個山洞看過,那裡沒有絲毫打鬥過的痕跡,以我父親的功夫來說,雖然在江湖中能擊敗他的人不少,但是要不聲不響地帶走他,除非他心甘情願,否則絕對沒有人能做得到。”
蘇夫人略微鬆了一口氣,道:“你這些年有沒有去找過他?”
“當然找過,”陸如心說,“可是既然他決心不讓我見到,我又怎麼可能找得到?”
蘇夫人道聽完陸如心的話,沉思了一會兒才道:“或許不是他避着你,而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一定在那裡。”
陸如心道:“還請夫人指教。”
蘇夫人道:“如果他真的在那裡,你就用不着去找他了,因爲只有在那裡,他的心才能真正平靜,他也才能學會忘卻。”
陸如心道:“既然夫人這麼說,我自然相信。但是,如果夫人願意的話,我想請夫人去看看他。”
蘇夫人道:“爲什麼是我而不是你自己去?”
陸如心道:“我父親既然會走,就表明我對他已經不是一種牽掛了,所以我去找他並不能改變什麼。而夫人不同,你既然能猜到他在哪裡,就說明那個地方對你和他都有不同尋常的意義,也說明他或許真的放下了。如果夫人願意的話,我相信他會更快地走出來。”
蘇夫人道:“你覺得時間的長短真的那麼重要嗎?”
陸如心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