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氣又亂的帝順因風紫輝的這一番話,驚得連生氣都忘了,只是目瞪口呆,望着這個氣質高華如仙,神態卻漠然如冰的男子。
雲鳳弦乾笑兩聲,忙着化解僵局道:“紫輝就愛胡說八道,你別當真。”
“哼~他不出聲,不是代表我說對了。”風紫輝瞥了雲鳳弦一眼,毫不給面子地反駁。
雲鳳弦暗中磨牙,如果不是在場外人多,她真想跳起來猛敲風紫輝的木頭腦袋。
如果不是因爲古凝寒出宮前對她的保證,她簡直就要斷定這傢伙根本已經和雲鳳晴勾結,存心要害她結仇滿世界了。她已經很努力剋制,但這一番咬牙切此,隨時準備撲上來拼命的樣子卻根本人人看得出來。
風紫輝眉毛也沒動一下,帝遠遜卻笑着執杯而起,道:“鳳公子不必介意,這位公子直言不諱,纔是君子本色。”說着又回首對帝順道:“稍安勿躁,想來這位公子也說到了重點了。”有他打圓場讓氣氛緩和下來。
雲鳳弦滿臉堆笑,端了酒杯起來說道:“帝老先生寬容大度,雲鳳弦佩服,以後我等長住在山海湖城,還要老先生多多照顧。”
帝遠遜眼神微動,道:“鳳公子要長住?”
雲鳳弦側首給了古奕霖一個笑容,方道:“是,久聞這裡山明水秀,我欲在此置一處房產,以便長住。”
帝遠遜即刻道:“何必麻煩,如果鳳公子不棄,但住吾府無妨。”
雲鳳弦正色打斷了他的好意:“多謝老先生一片熱誠,鳳翔銘感五內,我自問小有資產,豈敢老先生破費。”
“這麼說,鳳公子不賞臉了。”
“實在是受之有愧。”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着無聊無趣,卻又是人際交往必不可少的客氣話。
古奕霖極少像正常人一樣與人交往,所以聽得倒覺有趣。風紫輝素來是天塌不驚的性子,也自安然端坐。只有雲鳳晴聽得厭煩,慢悠悠夾了桌上的花生米去喂小帥。也不知道是不是雲鳳弦運氣太好還是太不好,就在樓上雅間大亂的時候,樓下居然也傳來一陣喧譁聲,比樓上更響亮更混亂。那是無數人在亂哄哄地打招呼。
“塵小姐好。”
“塵小姐早。”
夾在一大片聲音裡的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帝伯伯是不是在樓上,這裡好像剛纔又打過架了。真是的,帝伯伯,帝伯伯……”
帝遠遜微笑着略一點頭,兩名家僕從即刻推開雅間的門出去,齊聲道:“塵小姐請。”
隨之傳來輕快的登樓腳步聲。
雲鳳弦微微皺眉,樓下的聲音清悅,笑聲飛揚,爲什麼她心中卻隱隱升起不祥的感覺。
古奕霖不着痕跡地輕輕扯扯她的衣袖:“這聲音好熟啊!好像在哪裡聽過。”
同一時間,帝遠遜也微笑着介紹說道:“這位是和道盟主塵右燈的獨生女塵洛,山海湖城裡出了名的火美人。”雲鳳弦腦中電光一閃,脫口叫:“糟了!”
同一時間,一個一身飛揚的紫色的身影,靚麗明豔的奪人眼目的女子在二名隨從的護衛下走到了雅間門前,還不及進門,笑語已輕揚:“帝伯伯,下面的人說你請了幾位外地客人,不知是……是你們?”前面的半句話還是笑盈盈說來,等到看清房裡一干人,塵洛原本滿是笑容的俏臉霎時一片肅然,纖手一翻,一道寒光已冷銳入目。
雲鳳弦這時纔剛把那聲“糟糕”接下去道,“我忘了冤家不聚頭。”
同一時間,帝順倏然伸手,快疾無比,右手的護臂正好格住了塵洛手上的劍:“塵姑娘,你這是何意?”縱然他心中對雲鳳弦這一行人有萬般惱怒,但塵洛當着他們祖孫的面,出刀就砍人,這也太過不把他們帝家看在眼裡了,不由他不出頭。
“帝大哥,你不知道……”塵洛怒容滿面,羞憤無比,手指着雲鳳晴,就要把自己受過的羞辱說出來。
雲鳳弦已先一步長揖到地道:“塵姑娘還請息怒,以前全都是誤會,姑娘是江湖兒女,海量包容,想來不會與我們計較的,我這裡敬姑娘一杯,全當賠禮。”說着鄭鄭重重的斟了一杯酒,雙手舉起來,遞到塵洛的面前。帝遠遜也微笑道:“塵侄女,有什麼誤會,看在老夫的面上,就作罷了吧!”
塵洛看看雲鳳弦恭敬的樣子,再看看攔着自己的帝順,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手中的兵器,帝順便也順勢垂手退開一步。
塵洛站到桌前,伸手去接雲鳳弦手中的杯子,手才伸到一半,俏臉卻猛然一變,冷笑一聲:“這筆帳你們休想就這麼算了。”
說到“這”字時,她出手如電,重重一掌打在桌案上。桌子被震得翻轉過來,桌上的杯盤碗碟漫空亂飛。
說到“筆”字時,帝順護着帝遠遜後退,帝家的僕從、護衛一起上前,把他們祖孫攔在身後,以免爲這漫天飛舞的杯盤菜餚所傷。
雲鳳弦同時“啊喲”一聲,鬆手棄杯,雙手往下一按,竟是又快又準,把塵洛一掌拍得翻轉起來的桌子重又生生按回原地。
但桌上的杯盤碗碟卻因受塵洛內力所震,仍然飛舞起來。
古奕霖輕喝一聲,足尖微點,雙手翻飛如電,接住漫天的碗碟杯盤,隨接隨放,隨放隨接,在不過三尺的範圍內疏忽來去,似風拂花動。僅看他的身法輕快無比,竟把帝家衆人與和道盟一干人皆震得目瞪口呆。
這個時候,塵洛一句話纔剛剛說到“休”字。
因爲塵洛不甘心喝和解酒,所以剛纔一掌拍出時,內力運得極巧,放在桌中心的一壺酒受力最大,直被震起老高,幾乎要撞破房頂了,古奕霖輕笑一聲,雙肩一動,便直衝向上,衣帶飄飄間一把攬住酒壺,身子旋轉着往下落,令得衣發飛揚,更襯得眉目清美,風華絕世。
“竟然姑娘不喜我‘夫君’敬的酒,那麼在下就再請塵姑娘滿飲此杯,看在帝老先生的面子上,就把以往的不快抹去了吧!”
直到此時,塵洛示威而拍桌子說出的一句話纔剛剛講完,卻好像變成了別人在顯示本領,而且連她本人在內,都被古奕霖這幾下接菜斟酒的功夫震住,後面的一大堆興師問罪的話竟是半句也說不出來。
霎時間,屋裡屋外一片肅然,每個人的臉色都非常凝重地盯着這剛剛還大顯身手,此刻卻笑意盈盈立在塵洛面前的古奕霖。
塵洛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用雪白的貝齒咬著紅脣,半晌無語。只是她素來是大小姐脾氣,被人衆星捧月般照料呵護,哪裡受過這種閒氣,又怎麼甘心就此隱忍。她心中千迴百轉,擡眼看雲鳳弦盯着她的眼神,就覺一陣不痛快,目光在徐徐掃過去,正瞧到雲鳳晴臉上那帶着冷嘲的哂笑,心中一悶,猛然接過酒杯,卻不飲下,一反腕,連杯帶酒,擲向雲鳳晴。
雲鳳晴“啊”了一聲,倉皇后退。
塵洛不等他退開,即長身飛撲,劍又從袖中滑出來,“呼”的一聲劈出去。
此時帝順和帝遠遜退得較遠,阻攔不及。雲鳳弦剛纔光顧着胡思亂想,忽見刀光閃動,還沒想到發生了什麼事,古奕霖下意識地攔在了雲鳳弦的面前。而風紫輝,更不可能會去插手阻止了,只剩下雲鳳晴一個人獨立應付。
雲鳳晴初時似是被那酒杯嚇了一跳,後退躲避,塵洛趁他失去防範的這一瞬,縱身一劈。
雲鳳晴像是手忙腳亂,只來得及把手中唯一的一件東西對準塵洛扔過去。
塵洛知道江湖上一些見不得人的伎倆,第一反應就是閉上雙眼,以免哪些不知是不是有毒的東西傷着了她的眼睛。她眼睛剛閉上就聽得耳邊風聲起,不知什麼東西跳到了頭上,有尖尖的東西一下下刺在頭上,很痛,同時有什麼在猛烈地拍着她的臉。
原來雲鳳晴剛纔扔的是拿在手裡吃的東西。
雲鳳弦嘴裡那隻天下最聰明的鸚鵡小帥爲了維護自己的食物,自然飛撲過去,趴在塵洛額頭上,對着她的腦袋一下下猛啄,同時雙翅拍來拍去,拍着塵洛的耳朵。
塵洛不敢睜眼,嚇得尖聲大叫,耳旁又聽得風聲迅起,正對着她而來。難爲她在這麼混亂的情況下還能清楚聽見風聲的來勢,手中之劍快捷無倫一連兩劈,正好劈中兩個向她擊來的東西。
可是這擊過來的,不是什麼殺傷力巨大的暗器,只是雲鳳晴信手抄起的兩盤菜,一盤鮮魚湯,一盤骨頭湯。
塵洛這一劍劈出去,盤子碎裂,連魚帶骨頭,再帶湯,全都飛濺到她自己的身上。一劍出手,反而被濺了一身的菜汁,因爲不敢睜眼,不知道是什麼,只是覺得熱乎乎,油膩膩的。
塵洛武功不俗,但是從來沒學過被一隻鸚鵡抓住頭,家傳武學根本施展不開,越是心慌意亂,越是手腳亂揮,腳下一滑,踩到了濺到地上的菜湯。若是平時,根本動搖不了她的下盤,可是現在,她滿心慌亂,武功忘個精光,就這麼一聲尖叫,仰面朝天跌倒在地上了。
小帥高叫一聲,飛了起來。
塵洛這才能夠睜開眼,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她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閉目發出一聲慘叫,終於頭一歪,徹徹底底暈過去了。
雲鳳晴拍手,無比新奇地對雲鳳弦說道:“原來你的小帥還有這種本事。”
雲鳳弦還在怔怔望着暈倒在地上的塵洛,好端端一位千金大小姐,現在頭髮上全是食物,滿頭秀髮被啄得亂七八糟,肉湯和魚湯還在往下流,漂亮的紫衣上,東一塊肉,西一塊魚,還有處處油漬。對於一個女子來說,這簡直比一刀殺了她還慘,就算是最狠毒的江湖魔頭,也斷然不會這般去惡整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美女。
她有點失魂落魄地回頭望着雲鳳晴,伸手指向他:“你,你……太過分了。”
雲鳳晴欺近過來,在她的耳邊悠悠地道:“你以爲我京城惡霸的名聲是怎麼來的?”
雲鳳弦大翻白眼,在這地界上,讓和道盟的大小姐受了這種凌辱,這個雲鳳晴真的是不害死她不甘心啊!一時間,她恨不得暈過去算了,可是她眼睛還來不及閉上,耳邊就聽到連聲怒喝,刀光漫天,晃得人眼都花了。
是追隨塵洛上樓的兩個和道盟屬下,終於從可怕的震撼中清醒過來,一起怒吼着向雲鳳晴攻去。
雲鳳晴照老規矩,身子一轉,退到了雲鳳弦身後,更過分的是,他居然信手一推,把猶在失魂落魄中的雲鳳弦推的向前直衝過去。
霎時間就變成二個人合力攻向雲鳳弦,一把刀力劈雲鳳弦的天靈蓋,一把刀惡狠狠就要砍斷雲鳳弦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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