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星光閃 第八章 如何自救

金沙國人的生活是困苦而辛勞的。

天才微微亮,老人已經在茅蓬裡忙上忙下,爲一天的生意開始做準備了。雲鳳弦躲在近處的樹上,看着老人邁着蹣跚的步子進進出出,心中嘆息,神色有些暗淡。

風浩然似是理解她的心境,輕聲道:“在金沙國,一日不作則一日無食,百姓的生活困苦艱難,大多如此,大家也都習慣了。”

雲鳳弦輕輕嘆息一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年齡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應該可以休息,安享晚年了。可事實上,不止是困苦的國度,就算是富有的國度,如果沒有兒女盡孝,老人生活也是十分痛苦的。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能由國家開始改善養老政策,進而推行諸國。”她這話由衷而出,卻聽得風浩然暗中嘀咕,這人把改善國家施政的話,說得這般輕鬆,實在讓人無法不懷疑她的身份。

不過風浩然性子磊落,既然雲鳳弦不說,他也乾脆不再多加思慮,只是微微一嘆:“老人,你覺得他有多少歲了?”

“應該有七十多了吧!”

“錯,他今年不過五十三歲罷了。”

“五十三歲!”雲鳳弦震驚,那老人滿臉深深的皺紋、顫抖不能自控的雙手、乾瘦的皮膚,怎麼看,都是高齡老人,只餘垂暮生命了。

風浩然輕嘆一聲:“金沙人生活極爲困苦,蒼老極快。他能活到五十三歲已經很不錯了,一般的衛人,四十幾歲就勞累而死了,所以一般活到五十歲以上的人,都不太將生死放在心上,能多活一天,便是撿到了一天。”

雲鳳弦沉默不答。

風浩然低聲問:“你認爲風靈國那個何非,真的會來嗎?”

“成順?”

“就是昨天領頭在這鬧事的傢伙,是風靈國使臣府中一個小管事,明叫成順。”

“你認得他?”

“哈哈,炎烈府、風靈使府的人,有誰不認得,他們個個出門前呼後擁,走路都是橫着的,哪怕一個看門掃地的,走出府來,也是大人物,金沙國上下,聞其名而色變啊!怎麼可能不認得。”

雲鳳弦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既是如此囂張的人,吃了虧,怎麼甘心就這樣悶聲不響,必要來找回場子的。昨天太晚了,等他回去找人,再到這裡,這邊也已經收攤了。正常情況,應該是今天白天會來找麻煩的。他找不到我,自然要找這位老人家出氣。”

“你爲什麼能料到這一點?一般的人,行俠仗義,也無非是把惡霸壞人打一頓,警告一番,就此而去,哪裡會想得這麼深淵。”

“那麼,這就不是行俠,而是做尊。大俠總以爲打了壞人,就算是幫助了弱者,可是,他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那麼,當他離開之後,壞人就會改過向善了嗎,壞人吃了虧能不找回場子嗎?他打不過大俠,可是難道會打不過使大俠出手相助的可憐人嗎?”雲鳳弦又是輕輕嘆息一聲,“行俠仗義,並不是簡單的事,真正的行俠仗義,需要付出極大的耐心、苦心,盡力設想周全,絕不僅僅是出手打一頓惡霸,或殺了壞人,就可以解決的。你打了他,除非他真心悔改,否則後患必在。你殺了他,官府追究、查問,把相關人等審審打打,你就算一走了之,被牽涉進來的人,也要受諸般折磨。行俠,絕不是隻逞一時之意氣。”

雲鳳弦說話間,微笑地看着表情驚訝的風浩然,幽幽道:“所以你明知他們以強凌弱,但只要不太過分,只要不出人命,你都忍着不出手。因爲你清楚,你就算可以擋得住一次,擋不住第二次,擋不了永遠。你不能把這些人殺了,無論是風靈國人還是炎烈國人,既是使府的人,就代表兩國邦交,你殺了他們,反而可能給金沙國帶來滅國之難。你就算出手打他們,他們打不過你,只怕回過頭,還要逼金沙王出面來對付你,你又怎麼應付,和所有官兵爲敵嗎?而且,其他百姓也會被牽扯傷害。你所能做的,只有強忍。”

風浩然看着眼前這個風淡雲輕的雲鳳弦,訥訥道:“我混跡江湖多年,做過許多錯事,經常因爲好心而連累人,才漸漸領悟到這個道理,才明白只逞一時之快,不是行俠,爲什麼你會明白這些事?”

雲鳳弦微微一笑,道:“可能是因爲我喜歡觀察任性,喜歡多思索一些事吧......”他話音未落,聽到遠處一陣喧譁。

雲鳳弦在樹上極目遠眺,好傢伙,這下子居然來了二十幾匹馬。

何非一個人一馬當先,領着頭,往這邊來。其他幾個較領先的,正事昨天跟成順一起欺凌老人的傢伙。

風浩然挑了挑眉頭,淡淡道:“還是這幫人,連個身份更高一點的都不見,只是帶了幫使臣府的護衛過來。”

雲鳳弦冷笑一聲:“大概是盼着我還能在這兒,就憑一幫當兵的護衛,能把我給好好修理一番。如果我不再這兒,那位老人家可就......”在他們二人說話之間,馬羣已經漸漸接近,老人遠遠看到,已知不妙,也顧不得自己的攤子,拔腿就跑。

成順眼尖,老遠便在馬上怪叫連聲,“死老頭,你跑哪兒去。”即刻催馬疾追。

老人緩慢的步伐哪裡比得上快嗎,跑出十幾步,就因過於慌張而跌倒。

成順一馬馳近,馬鞭揚起來,劈頭蓋臉就打下去了。可惜鞭子才舉起,手中就是一痛,然後手心一空,鞭子已到了別人手裡。

成順心頭駭然一擡頭,就見一個人影倒掛在樹上,和自己正好臉對臉,燦爛的一笑。成順他慘叫一聲,待要逃走,那人的笑臉已是一冷,一抖手,把他拋下馬去。成順支持着想要站起來,暴雨一般的鞭子已經劈頭蓋臉打了下來,他全身蜷做一團,連聲慘叫。

遠處其他人,無不催馬疾奔,轉眼近前。

雲鳳弦冷笑一聲:“來得正好。”

四周快馬奔騰,馬鞭疾揮,鋼刀閃亮,竟是明顯要草菅人命,把他給宰了。此時此刻的雲鳳弦那是滿肚子火氣還無處發泄呢!一躍而起,就拿馬鞭做武器,縱躍如飛,見了誰都劈頭蓋臉,猛打一通。她因爲身體的因素,武藝不怎麼高明,可是那逃命用的輕功是厲害得緊。對付普通二十幾個人,還真是輕鬆自如,真個有如虎入羊羣,在馬背上是縱騰跳躍、來去如風,揮拳踢腿甩鞭子,只聽得慘叫連連,衆人一個個被打得跌下嗎來。

風浩然靜靜地在樹上細看,眼睛一刻也沒有從雲鳳弦身上離開。這段很短的相處時間,以他的江湖經驗,已經可以確定雲鳳弦的內力很弱,可是就這麼淺淺的內力,卻能施出那麼輕逸自在、飄逸如飛、迅疾如電的輕功,除了這人在輕功上頗有天份之外,更重要的是,這套輕功身法極是不凡。而看她出手,每招每式,無不精妙,絕對不會浪費一分力氣,方位分寸把握精準,僅有的缺點,是火候尚淺和內力不足。能救出這樣的招式,想來必是了不起的絕世高手,真正的名師了。只是這人看來似乎有些怠懶,他若能專心練武,提高修爲,必能成爲一流高手。

風浩然這裡心念連轉,樹下戰局早定。

除了雲鳳弦安安穩穩,威風凜凜,站在一匹馬的馬背上,其他再沒有一個人,還能安處馬上了。地下倒了一地的人,或坐或臥或伏,或慘叫,或號哭,什麼鞭子啊!鋼刀啊!寶劍啊!長槍啊!早就扔了一地。馬兒受驚,有許多已早早跑掉了。

雲鳳弦跳下馬來,抓起倒躺在地上的成順,對着他的鼻子就是重重一拳,“昨天沒打夠是不是,今天又來了。”

成順慘叫連連,眼淚直流,“大爺饒命,大爺饒命,都是小人的錯,求大爺饒了小人這一遭。”

雲鳳弦的手用力地提了下,冷笑道:“好,今兒饒了你,明兒你再帶更多的人來,這倒也好......”說到此,她獰笑一聲,沉聲道:“明兒我接着再揍,總要揍到你沒有力氣來了爲止。”

成順聞言,渾身顫抖的撲到在地,扯着雲鳳弦的褲角哀叫道:“大爺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雲鳳弦重重橫了一聲,掄圓了拳頭,對着他的鼻子再轟一記。

成順被打得鼻血長流,慘叫連天,卻覺得胸口一鬆,那個凶神惡煞的人,居然鬆手退開了。

原來是雲鳳弦暈血症發作,見了鼻血,手腳發軟,不覺鬆開了手,急忙退出好幾步。

成順還道雲鳳弦是心軟了,更是在地上膝行着爬向她的腳邊,哭叫連天地哀號道:“大爺,求求您饒了小人,您就當小人是個屁,放了吧!”

雲鳳弦連忙再次往後退,儘量保持距離,眼看着這個掛着一臉鼻血的傢伙還要靠近,不免皺起眉頭;“留下砸人家攤子的補償,滾吧!”

成順又用力磕了個頭,在懷裡零零碎碎地掏出一堆金的銀的,然後跌跌撞撞站起來,就要跑。才跑出兩步,雲鳳弦在後頭慢條斯理叫一聲:“慢着。”

成順全身一震,拼力狂奔,腳下卻是一緊,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跌了下來。

雲鳳弦慢慢抽回了鞭子,慢慢走過去:“好啊!我的話,你馬上就不聽了,明兒定是要帶着大隊人馬來打人殺人了。”

成順嚇得抖成一團,口裡直直喊道:“小人不敢,小人再也不會了,大爺......”

雲鳳弦恥笑一聲,“你要朕敢倒也無妨,你要是順便把金沙國的軍隊也帶來,還更熱鬧,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成順吸了吸鼻子,顫抖着說道:“大爺是風靈國人。”

“不錯,你看我的衣衫,聽我的口音,也知道我是風靈國人,那你知道我是風靈國哪兒的人嗎?”

成順聽到雲鳳弦這官腔,更是結結巴巴的道:“小人不知道。”

“風靈國京城的口音你聽不出來嗎,我這一身衣裳是京城輕羅坊最名貴的湘繡品,諒你一個小人物,也沒那個眼力,不過這個......”雲鳳弦摘下腰間一塊玉佩拋過去:“拿這個去給你的上司看,你的上司要是不認得,叫他拿去給他的上司瞧,就說是我的話,你們要再敢來欺凌這位老人,我叫你們府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連烏紗帶腦袋一起摘下來。”

成順聞言,慘白着臉爬過去,撿起玉佩,顫抖着給雲鳳弦重重磕了三個頭,這纔敢爬起來。其他人也慌慌張張起身,跟着成順,落荒而逃。

風浩然至此才一躍落地,到了雲鳳弦面前,笑道:“好生威風啊!端得是少年俠士大展身手,鋤強扶弱,英雄了得。”

雲鳳弦苦笑一聲:“也無非是撿着軟的捏,用三腳貓的功夫去對付更沒用的傢伙,到最後還要仗勢欺人。”

風浩然挑挑眉,“你那玉佩可是什麼貴重信物?”

雲鳳弦搖搖頭:“我身上可以證明自己身分的寶貴之物都讓人搜走了,要是還有信物,我自可直接到風靈國使臣府去,甚至向金沙國借兵保護自己,可惜那玉佩只是個價值不菲的珍物,上面刻有奇異的花紋罷了。”

風浩然一怔;“那你交給何非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雲鳳弦看着成順落荒而逃的方向,微微一笑,“那何非不過是個小管事,哪知道什麼,看那玉佩只知道珍貴,又見玉上花紋,還不知道是什麼刻符印信呢!我這般大刺刺有恃無恐,衣飾又這樣華麗,他很自然就會以爲我是風靈國的貴人。他怕得罪貴人,將來追究,自是不敢再來我這位老丈的麻煩,也不敢再來找我尋仇。”

“可是,他只要往上一遞一問,豈非就瞞不住了。”

“問題在於,他怎麼會遞會問?他得罪了貴人,掩飾還來不及,掩飾還來不及,哪裡會跑去告訴上司,這等欺上瞞下的行徑,官府之中、大戶人家之內,躲的是。瞧那人,怎麼看也不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的硬漢子吧!”

風浩然目瞪口呆:“你用的是詐術。”

“只要針對人心理作戰,用什麼手段都無妨,最重要是成功,而且就算他真把玉佩往上遞又怎麼樣?就算那風靈使認不出來,也不敢確定我是假冒。區區一個駐金沙國的使臣,也不是什麼最高等的身分,朝廷最高的刻符印信,他認不出來,也是合理的。”雲鳳弦眨眨眼:“別忘了,我說過,他的千金的雲陽溫柔,非顯貴所不能佩。他們要真一層層遞上去、問上去,驚動了上面的人,弄清我的行蹤,於我,反而是好事。”

風浩然嘆了口氣,他自問闖蕩江湖,也算是個精明人了,卻實在不曾見過雲鳳弦這等人,說笑之間,一樁小事,也有這麼深的心思、這麼遠的打算。

雲鳳弦只是對他笑笑,在地上拾起成順留下的值錢物事,又走過去,把嚇呆了的老人扶起來:“老人家,你受驚了。”

老人睜着蒼茫的眼,怔怔地看着她。

雲鳳弦笑容可掬地道:“老人家,雖然我警告了這幫人,但是爲防萬一,這幾日你還是不要出來擺攤,過些日子,看看情形,再出來吧!這些銀子,也足夠賠償你的損失了。”

老人慌亂得連連搖頭:“公子,公子......這個,我怎麼......”

雲鳳弦小小道:“這樣吧!老人家,你要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就收留我和這位風兄幾天,你看好不好?”

老人一怔,愕然望向雲鳳弦。

雲鳳弦微笑:“有些我不喜歡的人在找我,我想找個地方躲幾天,老人家家裡,有沒有空餘的地方?”

老人訥訥地道:“有是有,只是太簡陋,只怕......”

雲鳳弦急忙道:“沒關係,有瓦遮頭即可。”

這位老人的家,連好一點的瓦片都沒有,只是三間相連的茅草屋,到處都透着冷風。明顯是大雨大漏,小雨小漏的屋子。屋裡無非一桌二凳,都已破爛殘缺,不知有了多少年曆史,看過了多少金沙國人的風塵苦難。所謂的牀,其實就是地上放些磚頭,再在磚上放幾塊爛木板。全家也只有一牀被子,也已經補丁連補丁。老人要把牀讓給雲鳳弦,雲鳳弦無論如何不肯,連聲說自己是練武之人,必須吸收地氣,直接用茅草打地鋪了。

老人惶惶然安頓了雲鳳弦,自己忙着去做東西招待客人。

風浩然總算找着機會問雲鳳弦:“爲什麼要住到這裡來?”

“因爲,有可怕的敵人在搜拿我。我不敢小看他們的才智,我既不能往炎烈國去,而其他的路上,必早有他們安排的人等着我,同時他們可能還在四處搜查。留在荒郊野外,一來生活困苦,而來,要吃要喝要睡,總會留下痕跡,讓人查知。我無法向風靈國使臣府求援,因爲我相信他們早就安排了人監視使臣府,我也沒有身分可以向金沙國王求助。還有,客棧肯定也是他們的第一搜尋目標,我無法入住。思來想去,只好找一處民居來往。金沙國困苦又常受風靈國人的欺,一般的百姓只怕是不會願意接納一個風靈國人,併爲之保密的。那麼,除了這位老丈,我還能求助於誰呢?”

“你可以住到我的家裡去,何必連累旁人。”

雲鳳弦笑而搖頭:“風兄,你既出手救我,難道他們搜查的時候,會忽略有關你的情報嗎?”

風浩然長嘆一聲:“你不像個貴公子,倒似個老江湖了。”

雲鳳弦笑眯了眼:“我雖不是江湖人,江湖故事卻聽得多,自然經驗就多了。”

風浩然看她一眼,沒說什麼。

шшш ★тt kān ★C○

這時老人端着食物從廚房裡出來,雲鳳弦忙跳起來過去幫忙,從老人手裡接過托盤,放到桌上。隨便一瞄,也無非是黃色的饅頭、一碟豆子,還有一些劣酒。

老人有些忐忑:“我去買些酒肉來。”

雲鳳弦忙按他坐下:“老人家,不要忙了。”

“可是,這樣,太不像話了。”

“好的很呢!我就愛吃清淡的東西。再說,我這不是爲了避難嗎?老人家你出去買肉,別人就會覺得不尋常,萬一傳到其他人耳朵裡,只怕我就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風浩然也是朗聲一笑:“我是有酒萬事足,對我來說,這酒就是最好的菜了。”

老人有些拘謹地笑一笑,顯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話。

雲鳳弦覺得金沙國的百姓,很像現代那些貧困山區的農民,貧窮、純樸,雖然不靈活,卻讓人覺得舒服。

他笑着拉老人坐下:“老丈,我們一起吃吧!”她自己先拿起一塊饅頭,用力咬了一口,因爲事先心理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也不理饅頭的粗硬,只是爽朗一笑:“很不錯啊!”

風浩然喝了一口酒,淡淡道;“自然不錯。你可知道,就算是這種饅頭,對於金沙國人來說,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食物,如果不是最尊敬的客人來到,或是過年過節,普通人家裡是不會吃的。如果讓老丈把他平時吃的食物拿出來給你看,你肯定連吃都吃不下去。”

老人連忙說:“實在是委屈公子了。”

雲鳳弦垂下頭,用力又咬了一口饅頭,掩飾了自己的目光,過了半晌才低聲問:“老丈,你家裡就你一個人嗎?”

老人搖搖頭:“家裡人淘金子去了。”

風浩然眼中有着鬱郁的火焰在燃燒:“風靈國和炎烈國就是兩座大山,壓在金沙國頭上,敲骨吸髓,不留半點餘地。金沙國國內,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人全要去淘金、挖金、搬金、鍊金、運金,以應付兩國的掠奪。田間低頭種地打鐵做勞力的,不是十五歲以下的稚子弱童,就是五十歲以上的蒼老老人。”

雲鳳弦長嘆一聲,望着老人,欲言又止。

老人也知道雲鳳弦是風靈國的人,恐她不自在,手忙腳亂地打斷了風浩然的說話,“來,別說閒話了,先吃飯,先吃飯吧!”

雲鳳弦強笑笑,坐下來吃東西。不知道是食物太粗陋,還是她心情太鬱悶,實在是食不下咽,可是在老人忐忑不安的目光中,卻又不得不裝做吃得很開心的樣子,大口咬下去,用力咀嚼。

在老人家裡一日三餐,雲鳳弦可謂是食不知味,而到了晚上,她更是翻來覆去睡不着,最後,終究撐不住,披了衣服悄悄出來,卻見風浩然早她一步,坐在附近一棵大樹的頂上,拿着一罈酒,喝一口,就看一會兒月亮。

雲鳳弦跳上樹去,不聲不響,和風浩然並肩坐着。

風浩然也沒有看她,只是把手裡的酒罈子遞過去。雲鳳弦接過來,用力喝了一口,然後不出所料地拼力咳嗽。風浩然急忙把酒罈奪過來,免得被她這麼一咳,給失手跌壞了。

“怎麼樣,貴公子縱使喝不習慣劣酒?”

雲鳳弦抹抹嘴,笑道:“這酒的味道是衝了一點,不過,喝得多了,倒覺得,很有衝勁,比那昂貴的瓊漿玉液,另有一番味道。”

風浩然抱着酒罈,望着天空中那躲在烏雲背後的月亮,“看不出來,你打地鋪蓋茅草,一點也沒有不自在?”

雲鳳弦淡笑不語。

風浩然看看她,良久輕輕地說道:“不管你是什麼身分,既然算是風靈國的貴人,將來有機會,幫衛人一點吧!”

雲鳳弦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會盡我的力量,但是你不要以爲,我可以改善真個金沙國的困境。問題並不只出在風靈國身上,就算換了意味正直的使臣,面對炎烈國的威逼,一樣會盡力爲風靈國打算。金沙國的人受的苦難固然讓人不忍,但作爲風靈國的人,一般來說,還是更在意自己的國家。”

風浩然沉默下去,久久不語,倏得舉起酒罈,大口飲酒,然後就換他連聲咳嗽了。

雲鳳弦輕輕說道:“酒多傷身,你就算武功好、酒量佳,這般喝法,終是不妥。”

風浩然慘笑一笑:“傷身又豈能及得上傷心,你也是傷心之人,又何必勸我。”

雲鳳弦一怔,然後輕輕地笑起來:“我有什麼傷心事,落在你眼中了?”

風浩然凝視他:“我自己是傷心人,又怎麼會認不得傷心人。你縱使說說笑笑,可是不管你看起來笑得有多開心,你的眼睛裡都沒有一絲笑意,你有掛心之人、傷心之事吧!”

雲鳳弦神色微黯,但立刻點頭:“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經歷風雨,怎麼劍彩虹。有時候傷心,也未必不好,不經傷心之痛,又怎麼知道刻骨牽掛,在意之人之事到底是什麼?既有了牽掛之人、牽掛之事,才更要善自珍重。”雲鳳弦說完,目光遙望遠方:“我喜歡的人生死莫測,蹤跡全無,有人爲我傷心泣血,有人爲我牽腸掛肚,每一響起來,我就心如刀割,我要好好活着,好好保護自己,纔可以再見到他們,纔可以讓他們不致爲我再傷心。”她再看向風浩然:“你既也有傷心之事、掛心之人,就更不該這樣自苦。”

風浩然微微冷笑,慢慢搖了搖頭:你錯了,我不是傷心,而是死心,我也早沒有掛心之人了。他仰頭再喝了一口酒:“如果我還能有一個掛心之人,也不致這般。”他語氣淡漠,卻聽得雲鳳弦心中一痛。這世間最淒涼的,不是有一個至愛之人,叫你牽牽掛掛,思緒難定,痛楚焦慮,傷心欲絕,而是這茫茫人世,再也找不出一個人,可以叫你爲他牽掛,爲他痛楚。

風浩然望着天上的月亮,慢慢地道:“我自小學武,旁人都讚我天份過人,青出於藍,總嚮往着能夠遊俠江湖,憑一點浩然之氣,行英雄快意之事。後來行走江湖,也曾管不平之事,伏強豪之人,也曾一人與高手決鬥,也曾一力剿頑匪惡徒,也曾好心做錯事,也曾逞勇闖過禍。江湖歲月催人老,漸漸地心緒平定了,看世情也透徹了,那一股少年的豪俠之氣,也慢慢淡漠了。”他苦苦一笑,舉起酒罈,卻發現,酒已被他喝得一滴不剩了。

“那一年,遇到了和你見過的一樣的事。”風浩然長嘆一聲,信手拋出酒罈,酒罈碎裂的聲音,在暗夜裡,傳出很遠。“我那時已經不是隻知逞勇的少年,知道得罪一位世子,會有什麼後果,可是,我終究忍耐不住、按捺不住,四周都是看熱鬧的百姓,沒有一個人敢哼一聲,只有我奮聲拔刀,大喝‘你們不管,我來管!’那個時候......”他搖搖頭,神色黯淡:“那個時候,的確很有一股豪壯不悔之氣,總覺得,明知不可爲,而義所當爲者,雖死必爲,正我輩男兒之分內事,卻不知,一切地一切只是一個開始......”風浩然伸手,猛得撕開衣襟,清冷月光下,他整個胸膛上,都是密密的傷痕。“我一路血戰,傷痕遍體,她總是不出聲地緊跟在我的身旁,刀光血影也不害怕。她不會武功,但如果我身邊沒有她,也許我根本沒辦法一路殺出。旁人只以爲我是在保護她,卻不知道,我靠的是她給我的力量,纔可以撐下去。”風浩然眼神裡滿是溫柔,溫柔的最深處,卻又是推心的痛楚:“離開了那個國家之後,我覺得安全了,我拖了一身的傷,急需休息,於是帶着她,到了我的朋友家中。那是我的生死之交,我曾經拼卻性命,苦戰七天七夜,救了他一家人的性命。那一天,我只打算到他家中休息幾天......”

雲鳳弦長嘆,她隱約已猜到下面的故事是如何的發展了。

“他很熱情地招待我,很熱情地給我準備酒食,所以我也很快中了毒。”風浩然臉部肌肉微微抽搐:“他要殺我的理由,非常之簡單。獻上我人頭的人,可以得到無比厚重的回報,足以讓人折腰,所以我的朋友毫不猶豫地帶着笑容把毒酒遞給我。”風浩然說到此時,反手一掌重重擊在大樹枝上,整節大樹枝,受力折斷。

雲鳳弦一個翻身,在半空中,對着折斷的大樹枝用力一託,才飛落下地,讓折斷的大樹枝無聲無息地落下,這才鬆了口氣。真讓這大樹枝掉下來,這前前後後的老百姓,不都得震醒了。

風浩然卻根本沒有看雲鳳弦,只是目光毫無焦點地注視着前方:“我拼盡全力,壓住毒性,帶着她一路殺出去。我救他之時,也不期望他報答,我行俠,並不是爲了得到什麼,可也並不是爲了失去什麼啊?我不介意朋友一定要爲我兩肋插刀,但至少,不要往我的兩肋上插刀啊!”

雲鳳弦嘆息,又復躍上樹頭,坐在他的身旁。此時此刻,她能做的只是這般無聲的陪伴。

“我還是衝出了險境,在牀上躺了整整一個月,一個月裡後,我與她成了夫妻。”

雲鳳弦突然覺得心如刀絞,幸福越是圓滿,破碎的時候,想來越是讓人痛不欲生。若真是那樣的幸福的話,又怎麼會有現在的風浩然出現在她自己的面前。

“後來,她懷孕了,我快活得想要飛起來,天天出去打獵,想打些好獵物,給她補身子。可是一次打獵回來......”

雲鳳弦擡頭看着烏雲密佈的天空,輕輕地搖了搖頭,“如果不想說的話,就不必再說了。”

風浩然慘笑一聲,手不由地緊握成拳,“就算我不說,那些發生過的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嗎?”他搖搖頭,慢慢地說:“我看到滿地的血,卻見不到她的人。我用盡辦法,殺進那個人的府中......”他淡漠地把漫長的追尋、無比困難的殺伐都給掠去,只是冷漠的幾十個字,卻聽得雲鳳弦心中戰慄。“我衝進地牢,我找到了她,在找到她之前,我已經很清楚地知道,她不可能安然無恙,她必然受了傷害,結果......”一道血絲從符合人啊脣邊慢慢地流下來,他的猙獰而悲涼,“結果,我看到的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她全身都是血,沒有一寸完整的批覆,她的臉早被劃出無數傷痕,她的肚子......”

雲鳳弦聽到骨節咯咯的響聲,從風浩然的雙拳中傳出來。

“她的肚子被剮開了,我們的兒子就那樣血淋淋......”

雲鳳弦聽到“咔嚓”一聲,猛得一拉風浩然,跳下樹來。剛纔風浩然坐着的整個樹幹,轟然落地。

半夜裡,睡覺的人被這轟然之聲嚇得開門開窗,四處張望,幾疑是發生了地震。人們朦朧着睡眼,呆怔怔地四下張望,有人看到莫名斷裂的大樹,發出幾聲驚叫。只有那老人隱約猜得出是誰幹的,不過也不作聲,縮縮頭,自回屋裡睡覺啊!

雲鳳弦拉着風浩然,縮到旁人視線難及的陰影底下,一直等到好奇的人紛紛回去睡大覺,這才吁了口氣,慢慢走到月光下。

黯淡的月色下,風浩然的臉上全無血色,像一個遊魂更似像一個人。

“我從地牢裡出來,殺了每一個我所遇到的人,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居然還能離開還能活下來。我離開那裡之後,像個瘋子一樣四處飄零,一直到金沙國,才停留下來,你可知道,這是爲什麼......”

不等雲鳳弦說話,風浩然卻慘厲地笑了起來,“因爲每一個金沙國百姓都在苦難中掙扎,因爲我自己受夠了苦,我不敢停留在安定富裕的地方,我不敢看別人一家團聚,快樂平安,我怕我會因爲妒忌而發瘋,所以我只有到苦難的人羣中去生活,籍着別人的苦難,來減輕自己的痛。”他慘笑着,神色猙獰如鬼,見之可怖。

雲鳳弦卻一點也不迴避地望着風浩然,眼神真摯地與他對視。她伸出手,輕輕按愛風浩然肩上:“如果你真的心喪若死,如果你真的已經可以漠視一切,爲什麼還要出手救我?”

風浩然不知是因爲情緒激動,還是因爲心痛欲死,而劇烈地顫抖着。

但云鳳弦一直很平靜地看着他,目光長時間和他對視,眼中是坦誠的關懷,雲鳳弦的手,一直按着他的肩,掌心的溫暖,讓人無法忽視。漸漸地,風浩然慢慢平靜下來了,輕輕嘆口氣:“我在金沙國足足三年了,見多不平之事,看多他們所受的欺凌苦難,從來沒有出手幫過人。這次肯助你,其實只是因爲你挑起了我的好奇心吧!”

雲鳳弦微微一笑,也不與他爭執,只是順着他的口氣說:“這也很好啊!既然還會好奇,可見,心還是沒有死的。”

風浩然默默然不語。

“人總會受傷,但人總要在傷愈之後,再次站起來......”

風浩然冷笑着打斷他的話:“如何站起來?這一生,我都不會忘了她......”

“正事因爲不能忘了她,所以纔要站起來,因爲她一定希望你可以站起來,一定想你可以好好活下去,而不是這般人活如死。”

風浩然的神色卻是一片厭倦,過了一陣子才道:“罷了,你愛怎麼說便怎麼說吧!我只是這三年來,看得多了,從初時的冷漠麻木,到漸漸同情,只是我一個百姓,縱有逞勇之力,卻無救國只能。我無力解救,所以希望有人能幫他們,既然你也幫不了,那就算了。”

雲鳳弦見他眉宇之間一片頹喪,心中卻暗自感動,很少有人受過那麼深刻沉重的打擊之後,還有餘心餘力,去關懷別人的痛苦。

最後,她輕輕地道:“我不是不幫,也不是說幫不了,我只是想說明,我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完全改善金沙國人的生活,金沙國人要盼着別人來救,還不如自救。”

“你知道金沙國人無論男女,時隔有九個,到了三十五歲之後,就彎腰駝背了嗎?你知道金沙國人,十個有八個,長年累月,不知道吃飽喝足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全金沙國,有幾匹可用的戰馬、有幾把經過千錘百煉的鋼刀嗎?而在他們身上身後,是如狼似虎的泰楚之邦,是專以強兵勁箭,吞併其他國家的霸道之國,你讓他們如何自救?”

雲鳳弦輕輕一嘆。

風浩然冷笑:“他們不是不想折腰的,如果只有風靈國,他們可能馬上投誠;如果只有炎烈國,他們一定立刻請降。可是兩國爭鋒,他們兩屬皆難,兩個大國較量,卻一定要讓小國受盡苦難折磨,最後再輕飄飄地說,你們要自救啊!你告訴我,手指或者可以和手掌較較力,你叫她怎麼去和大腿拼力氣,除了生生被折斷,還有什麼別的可能?除了忍辱偷生,苟延殘喘,他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風浩然哼了一聲,轉身離去,徑自會茅屋睡覺。

雲鳳弦沉默,久久不語。她抱膝而坐,擡頭看着漸漸走出烏雲黑暗中的月亮,很久,很久,也沒有動彈。

.

卷四 暗魂定 第29章 我……信你!第三卷 第十五章 傾國一箭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六章 飛來豔福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二章 你要做爹了第二十章 守情之絲第五十二章 所謂的瘋狂朕本紅顏 卷二 日月見 第十六章 琥珀之舞第三十三章 皇后命格的男子卷三 星光閃 第一章 吾意已決卷二 日月現 第三十一章 各懷鬼胎第四十四章 親政前夕卷二 14第十四章 貴人相助第五十二章 所謂的瘋狂卷二 日月現 第34章 計上心來第二十二章 先下手爲強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三章 懂你的選擇卷四 暗魂定 第27章 背叛卷三 星光閃 第十二章 江湖中的方式第五十四章 錯愕的死亡卷四 暗魂定 第十六章 暗魂初動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一章 不請自來的神醫卷四 暗魂定 第9章 忘憂之憂第八章 夜聽御女的可憐人第十六章 黃衫驚鴻第十二章 蠱惑人心的伎倆卷二 日月現 第四十八章 種心情劫第三十四章 原來她是他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一章 不請自來的神醫第四十二章 巨網襲來卷四 暗魂定 第29章 我……信你!第五章 被人遺忘的皇帝(二更)第二卷23 朕本紅顏 第二十三章 痛的極致卷四 暗魂定 第29章 我……信你!第三十五章 我們還是朋友?卷四 暗魂定 第二章 關於紫輝的秘密第十章 太后的心思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二章 你要做爹了卷四 暗魂定 第二章 關於紫輝的秘密第十一章 冰糖葫蘆救駕卷四 暗魂定 第三十七章 很久以前的事卷二 日月現 第2章 僞君子or瘋子第61章 情斷義絕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五章 美人,嫁我吧第五十四章 錯愕的死亡第十一章 冰糖葫蘆救駕第二十章 守情之絲卷四 暗魂定 第十七章 深情表白第十章 太后的心思第四十二章 巨網襲來卷四 暗魂定 第十一章 各有所思卷四 暗魂定 第三十七章 很久以前的事朕本紅顏 第二十八章 紫輝的消失第五十二章 秋水明眸中第四十章 真心否卷四 暗魂定 第7章 焚樓表心第四十章 真心否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三章 四大危機卷四 暗魂定 第十章 我要嫁你卷四 暗魂定 第十九章 不治之症第五十二章 秋水明眸中卷四 暗魂定 第8章 只欠東風第十八章 榻上美男是何人第三十一章 飲恨千年之心卷二 日月現 第4章 強盜命盤卷三 星光閃 第十三章 一統天下第十五章 遠方來客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二章 雲鳳弦的神算第六章 欠債是要還的(三更)第六章 無妄之災第六章 無妄之災卷二 日月現 第3章 皇帝遇險第四十七章 又遇可愛少年第六章 無妄之災第五十六章 特殊的存在第二十章 守情之絲第五章 被人遺忘的皇帝(二更)第四十七章 又遇可愛少年第二十九章 絕地反擊第三卷 第十六章 紫輝,我來了第二十一章 莫明奇妙的定婚卷二 日月現 第三十一章 各懷鬼胎卷四 暗魂定 第十九章 不治之症第四十五章 遍體升寒卷四 暗魂定 第三十二章 他不是公主朕本紅顏 卷二 日月見 第十六章 琥珀之舞第五十章 各勢既出第二十七章 四面楚歌卷四 暗魂定 第9章 忘憂之憂朕本紅顏 卷二 日月見 第十七章 傾城劍舞卷四 暗魂定 第6章 靖臨之心第三十四章 原來她是他卷二 日月現 第三十一章 各懷鬼胎第二十五章 皇后情動卷四 暗魂定 第27章 背叛第十九章 神秘少年卷四 暗魂定 第三十五章 心結開卷三 第十七章 笑到最後的是誰第四十九章 春夜是何人第57章 石破天驚
卷四 暗魂定 第29章 我……信你!第三卷 第十五章 傾國一箭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六章 飛來豔福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二章 你要做爹了第二十章 守情之絲第五十二章 所謂的瘋狂朕本紅顏 卷二 日月見 第十六章 琥珀之舞第三十三章 皇后命格的男子卷三 星光閃 第一章 吾意已決卷二 日月現 第三十一章 各懷鬼胎第四十四章 親政前夕卷二 14第十四章 貴人相助第五十二章 所謂的瘋狂卷二 日月現 第34章 計上心來第二十二章 先下手爲強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三章 懂你的選擇卷四 暗魂定 第27章 背叛卷三 星光閃 第十二章 江湖中的方式第五十四章 錯愕的死亡卷四 暗魂定 第十六章 暗魂初動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一章 不請自來的神醫卷四 暗魂定 第9章 忘憂之憂第八章 夜聽御女的可憐人第十六章 黃衫驚鴻第十二章 蠱惑人心的伎倆卷二 日月現 第四十八章 種心情劫第三十四章 原來她是他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一章 不請自來的神醫第四十二章 巨網襲來卷四 暗魂定 第29章 我……信你!第五章 被人遺忘的皇帝(二更)第二卷23 朕本紅顏 第二十三章 痛的極致卷四 暗魂定 第29章 我……信你!第三十五章 我們還是朋友?卷四 暗魂定 第二章 關於紫輝的秘密第十章 太后的心思卷四 暗魂定 第二十二章 你要做爹了卷四 暗魂定 第二章 關於紫輝的秘密第十一章 冰糖葫蘆救駕卷四 暗魂定 第三十七章 很久以前的事卷二 日月現 第2章 僞君子or瘋子第61章 情斷義絕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五章 美人,嫁我吧第五十四章 錯愕的死亡第十一章 冰糖葫蘆救駕第二十章 守情之絲卷四 暗魂定 第十七章 深情表白第十章 太后的心思第四十二章 巨網襲來卷四 暗魂定 第十一章 各有所思卷四 暗魂定 第三十七章 很久以前的事朕本紅顏 第二十八章 紫輝的消失第五十二章 秋水明眸中第四十章 真心否卷四 暗魂定 第7章 焚樓表心第四十章 真心否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三章 四大危機卷四 暗魂定 第十章 我要嫁你卷四 暗魂定 第十九章 不治之症第五十二章 秋水明眸中卷四 暗魂定 第8章 只欠東風第十八章 榻上美男是何人第三十一章 飲恨千年之心卷二 日月現 第4章 強盜命盤卷三 星光閃 第十三章 一統天下第十五章 遠方來客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二章 雲鳳弦的神算第六章 欠債是要還的(三更)第六章 無妄之災第六章 無妄之災卷二 日月現 第3章 皇帝遇險第四十七章 又遇可愛少年第六章 無妄之災第五十六章 特殊的存在第二十章 守情之絲第五章 被人遺忘的皇帝(二更)第四十七章 又遇可愛少年第二十九章 絕地反擊第三卷 第十六章 紫輝,我來了第二十一章 莫明奇妙的定婚卷二 日月現 第三十一章 各懷鬼胎卷四 暗魂定 第十九章 不治之症第四十五章 遍體升寒卷四 暗魂定 第三十二章 他不是公主朕本紅顏 卷二 日月見 第十六章 琥珀之舞第五十章 各勢既出第二十七章 四面楚歌卷四 暗魂定 第9章 忘憂之憂朕本紅顏 卷二 日月見 第十七章 傾城劍舞卷四 暗魂定 第6章 靖臨之心第三十四章 原來她是他卷二 日月現 第三十一章 各懷鬼胎第二十五章 皇后情動卷四 暗魂定 第27章 背叛第十九章 神秘少年卷四 暗魂定 第三十五章 心結開卷三 第十七章 笑到最後的是誰第四十九章 春夜是何人第57章 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