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弦坐到外面的車轅上,和風紫輝並肩低語道:“紫輝,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同我浪跡天涯,多少回有些危險的。”
“……”風紫輝默默地望了雲鳳弦一眼,沉默以對。
他的無語以對,雲鳳弦卻明白了,她笑着伸個懶腰,“嘻嘻~你不說我也知道。不過,我有你這個全職的保鏢,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你出來到底是爲了何事,不要告訴我是爲了瀏覽風景。”
“唉~雲昱風對我多少總有疑忌之心的,我離開權力中心固然好,可是,在外漂流,又豈知不會聯結地方勢力呢!就算我無意犯他,以他的立場,也不能不防我。但也僅僅是提防而已,只要我不做傷害他的事,我想也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甚至到我有危險了,還會竭力保護我,不是嗎?再來是母后,她難道會害我,怕的,也是萬一我做了什麼事,引發雲昱風之忌,她也好在第一時間知道,第一時間補救。可嘆她爲我操了一生的心,現在還放不下來,我又怎能叫她爲難,你看我多體貼人。”
風紫輝怔了一怔,轉頭看了雲鳳弦一眼,仍然什麼都沒說。
雲鳳弦高興得同他勾肩攬背,“你是不是也這樣認爲的呢~”
“無聊。”風紫輝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子,似要遠離雲鳳弦的懷抱一般。
“紫輝~~”雲鳳弦跟着他的身體又往他的方向挪了過去。
風紫輝微微側首,凝望着越來越近的雲鳳弦,冷聲道:“現在是在車上,若是掉下馬車,我可不會救你。”
“哦,那不是車上就行了。”雲鳳弦笑眯眯地點點頭,恍然大悟般道。
“你——”風紫輝不禁回想着他們相擁而睡的那個情景,握馬繮的手緊了緊,然後專注的趕着手裡的馬車,把身邊笑得如偷到腥的雲鳳弦當成不存在的。
馬車徐徐靠近城門,因爲馬車太過華麗顯眼,竟嚇的守城的官兵都不敢留難,隨便盤問兩句,就放行了。
雲鳳弦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張紙和一支黛筆:“記下來記下來,大問題啊!京城守衛素質不夠,找機會讓那躲在暗處的傢伙們傳回去給雲昱風看,讓他好好改進~這就是微服私訪的好處了。”
對於身下這麼扎眼的馬車,雲鳳弦居然還敢厚着臉皮說是微服私訪,風紫輝無言相對,最後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冷哼。
雲鳳弦纔不理會風紫輝的不滿,她笑嘻嘻地繼續道:“好像只要是私訪的,肯定是明君。”她突然仰天大喊一聲:“那麼我現在也像個明君了吧。哈哈~”
好在馬行很快,此時離城門也遠了,大道上行人並不是很多,這一聲纔沒有太過驚世駭俗,卻也嚇得車裡的古奕霖探首出來問道:“什麼事?”
“沒事沒事,我練練嗓子。”雲鳳弦在馬上回首對古奕霖解釋道。
古奕霖先是一怔,隨後露出了笑顏,燦爛的陽光,照映在他的容顏上,一時美豔不可方物。
雲鳳弦怔了一怔,飛揚的神色忽然沉靜下來,揮揮手,讓古奕霖坐回馬車去,她才壓低聲音對風紫輝道:“你一定會保護我,對不對!”
風紫輝很不習慣眼前這個用深沉認真的語氣說話的雲鳳弦,他擡眸正視着她,微微地斂起了眼眸。
此時此刻地雲鳳弦臉色有些深沉,眼中閃動熾熱的光芒:“本來我只是當通古斯活過一會,勝敗得失都可以不用掛懷。但是……奕霖爲我做得太多,他拋開一切來跟隨我,我不能再像開始想的那樣離開他。我要保護他,我要讓他幸福快樂,可是,現在的我,力量太不足了。紫輝,現在的我還要你的幫助。雖然這個要求有一點自私,可是我……現在的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
風紫輝默默無聲,他一直用他那雙清亮無比的眼眸凝望她,良久……他才扭過頭,繼續專心地趕馬車。
雲鳳弦愣了半天,沒等到他的回答,想要生氣,又覺得本身就是自己的要求太過苛刻,又等了一會兒,她才無趣摸摸鼻子嘟噥着埋怨了一聲:“真是個冷血的傢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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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有十幾份最新的情報,送到了香雲樓。
程一信手拆閱,信口讀出來。
“皇帝一行人已經出城。”“皇帝一行人附近有幾個黑衣人,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京中有來歷不明者四處出入,似操炎烈國的口音。”
斜躺在牀上的美人悠然一笑,撫了撫胸前黑若蠶絲般光澤的辮子,喃喃地道:“人越來越多了,真是更加有意思了。”程一信手把情報放下,手擡起時,一道銀光從他袖中射出,正射中吊在房間正樑上的銀鈴,發出一串清悅的響聲,房門即時大開,有一個人在門邊的陰影中深深施禮。
“傳令下去,暗影閣三十六路探子,全力監視風靈皇帝一行人,每日一飲一食,一言一行,皆要回報。”
程一的話一落音,房門無聲地關上。
美人輕瞥了眼正在沉思地程一,豔紅地嘴角溢出低沉地話語,“雲昱風受雲鳳弦太多容讓之情,又已娶了古凝寒,既肯讓雲鳳弦自在離去,怕是雙方已消了心結,他並不曾令你如此周密監視蕭若,你這樣做,叫他知道了,怕是要惱怒於你。”
“他不曾吩咐我,不過,以他的才智,難道猜不出我會做什麼嗎?”程一不爲所動地淡淡道:“只是,有的事,他不能說、不能做,我才幫他說、幫他做罷了。當日是他催雲昱風下手殺死皇帝,一邊爲他謀劃獵場刺殺,他若真正不願,難道他竟能強迫於他。既居上位之人,怎麼拒絕得了卑鄙之事,只是這些事,由我來做,勝於由他開口,彼此心知罷了。我看就算是他自己,怕也會暗中安排人盯緊雲鳳弦,只是雲鳳弦在明處給他太多好處,他不好意思讓人監視得太明顯,會有許多不便,我只是幫幫他而已。”
美人久久無語,他望着窗外漸漸陰沉下來的天空,輕輕地嘆息一聲,“高居上位之人,永遠不能以真心相對嗎?永遠這般猜疑狠毒嗎?”
“像雲昱風這種人,若是與他沒有利害衝突,倒是可以真心相對的好主君。”程一併不爲他這般失望而動,他冷冷地看了那個美人一眼後,方道:“不能怪雲昱風狠心猜疑,怪只怪雲鳳弦身犯大罪,罪不在她有無爭權之心,罪只在她有沒有爭權的力量、爭權的名分。像她這樣隨便拋開權力,隨便把母親嫁人的人,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試問這天下,有誰能不猜疑他。就算她真是坦然將權位拱手讓人又如何,今天的她不在乎權力,能保證明天、後天……永遠不在乎嗎?她永遠不後悔嗎?畢竟她是皇帝,畢竟佔着名分上的優勢。她現在是離宮而去,那也可能是爲了表示她不愛權力的誠意,還是爲了聯結地方勢力?他帶上雲鳳晴,是爲了避免皇族相殘,還是爲了增加對付雲昱風的籌碼呢?”
“如果他真的做出對雲昱風不利的事,你怎麼辦?”
程一笑而不語,他的笑容一如既往般斯文淡定,隱約森森殺機。
“雲昱風會同意嗎?”
“你以爲雲昱風暗中訓練長得和雲鳳弦相像的少年,僅僅是爲了在皇帝必須出現的大場面裡,用來當擺設,以免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到處亂跑嗎?既然可以冒充一次,就不能冒充個百次千次,乃至永遠嗎?”程一第一回睜眼看着半倚在椅子上,睡眼鬆惺的人,冷言譏嘲道:“說來也真奇怪。這些年的我是在風靈國冷眼看着這天下權力的紛爭,你呢?不是也時常到水柔皇宮裡周旋於不同人之間嗎?怎麼到現在,這權力場中的冷酷殺戮,你好像還完全不明白一般。”
美人微微一怔,隨後他低笑起來,讓人心悅神怡的聲音裡,竟有些苦澀的感覺,“是你屢次說那雲昱風是英雄人物,重義多情,我才當他與旁人不同。原來,天下權貴,皆是一般模樣。”
“雲昱風多少與旁人還是有些不同的,只要雲鳳弦不明確做出會傷害他的事,他再擔心、再疑忌,也絕不會再去做危害雲鳳弦的事。訓練代替蕭若的少年,只不過是防患未然。只是,我卻沒有云昱風的那麼多顧忌。對於我來說,不管是爲了哪個國家,儘快讓雲昱風的地位,鞏固至無可動搖纔是最重要……”
窗外忽有一隻白鶴飛入,停在程一身邊的桌子上。
他緩緩地自鴿腿上取下傳書,展開一看,臉色變得微白,不禁低聲叫道:“皇帝遇險。”
“這麼快就遇險?”美人倏地睜開了眼,明媚的眼眸中閃過驚訝。
“她的馬車在離京五里處,被一羣悍勇的強盜所包圍。”
“在京城附近居然有強盜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沒,真是天大的笑話,雲昱風這個攝政王該上吊以謝天下了。”
“正是因爲笑話,所以才一點不可笑。”程一取了紙筆,一揮而就,迅速把密令寫畢,系在鴿腿上,白鴿重又展翅而飛。他嘆道:“希望趕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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