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還小,沒有辦法保護我的媽媽,也沒有辦法爭取到屬於我的東西,你害得我媽眼睛瞎了的賬,現在纔來跟你討還,雖然晚了點,但是我不達到目的,是不會罷休的。”
方璇問:“你跟我說那麼多,就不怕我收集起來,作爲證據嗎?”這個小木屋裡,可是安裝了攝像頭的啊。
安影輕蔑地一笑:“我是不會做沒有準備的工作的,這裡的攝像頭,早就被我破壞了,現在,他們充其量只是個玩具一樣的擺設罷了。”
“還有……”她瞅了瞅方璇擺放在桌上的,喝了半杯的茶,“我能確定,你一定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的。”
“你什麼意思?”方璇驚恐地盯着安影,彷彿一切都掌握在她的股掌之中。
這個女生,好可怕,好可怕……
“很簡單啊,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安影嘴角上揚,酒紅色的眼睛裡綻放出得意的亮光。
方璇意識到什麼,連忙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問她:“這杯茶……”
“我讓人在裡邊放了毒藥啊……”
方璇的身體慢慢軟了下來,癱坐在藤椅上,安影慢慢地取出酒精,倒在小木屋的各個角落。
然後,她走到了屋外。
熊熊大火很快在小木屋裡邊燃燒起來。
安影捧着母親的遺照,輕笑着說:“媽,你可要好好看看,女兒要開始幫你報仇了……”
這個彷彿不見黎明的夜裡,百斬家的小木屋燃燒起熊熊大火,火光與暗夜的天光交纏,亮眼的黃色吞噬蒼穹的深藍。
傭人們全力撲火,好不容易把火撲滅,可還是晚了一步,沒有辦法挽救方璇的生命。
凌晨時分,各個媒體開始爭先報導百斬夫人的死亡,幾乎爭個頭破血流,都說她受不了刺激而自殺,一日之內,百斬家企業的股東有好幾人撤資,百斬家的家業搖搖欲墜……
……
“小一,我還是想對你說,我在阿姨葬禮上對你說的那句話:節哀順變,還有另一句話是,作爲你的朋友,我希望你不要把任何事情憋在心裡,如果你信賴我,你可以把心裡所有的不愉快與我訴說,我會認真傾聽,併爲你排憂解難的。”
“小白,謝謝你……”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百斬逸好像在慢慢放下沉重的包袱一樣,無力地把頭一低,腰一彎,輕輕靠了靠白薇雅的肩膀。
“小白,雖然我早就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司徒慕絕,雖然之前的我曾很喜歡你,但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到了現在,我發現我對你的喜歡慢慢消散了,我懷疑也許我當初自認爲的對你的喜歡,只是一種好感,因爲喜歡可以持續很久很久,但是好感過了一段時間,就會慢慢消失了。
“但是我還是想對你說,我很久以前所說的那句話:我想做最愛你的朋友,但這一次你就不要多想了,我就是想做你簡簡單單、純粹的朋友,有你這個朋友,真是三生有幸,我就這樣借你的肩膀靠一靠,相信會好一些的……”
“嗯……”白薇雅輕輕拍着百斬逸的肩膀,以示安慰。
遠處,一個蘋果臉的短髮女生,默不作聲地注視着這一幕。
一顆、兩顆……冰冷到無以復加的淚水,無聲地勾勒着她秀美的臉龐滑落。
……
又過了幾天,百斬逸帶了白薇雅到彌空市的殘疾人康復中心。
車子一停下來,就有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女子來到車旁。
“百斬少爺,又來探望百斬小姐了嗎?”
“嗯……”百斬逸頷了頷首,便和白薇雅從車上下來。
穿過第一棟建築,繞過一片樹林,再下了一條長而蜿蜒的臺階,就見到一橦復古風格的小別墅,外牆是清新的薄荷綠,窗臺是仿若被水洗過的淡紅。
女子帶着百斬逸和白薇雅進入屋內,裡邊有不少社工與護工。
百斬逸示意女子可以回到她的工作崗位上。
他和白薇雅走上二樓,進入了一個房間。
房間的顏色以淡粉色爲主,佈置得很溫馨,完全是按照百斬染家中房間的設計來裝修的,就連裡邊的擺設也和她原本的房間一模一樣。
百斬逸每一次踏入妹妹的房間,都作了很多次呼吸,才喚出她的名字:
“小染……”
躺在牀上玩着玩偶的少女注意到百斬逸的到來,高興地連玩偶也不理會了,放置到了一旁的白色牀頭櫃上。
“哥哥!”
她的目光天真又無邪,純真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
“我來了。”百斬逸微微一笑,領着白薇雅來到了百斬染的牀前。
“哥哥,這個漂亮的姐姐是誰啊?”
百斬染……
她不認識她了?
白薇雅的眼神剎那變得萬分複雜,驚詫、疑惑、同情、憐憫……一系列的情緒在心裡撞開了火花。
百斬染這是怎麼了?
“哥哥、哥哥,你快告訴我嘛,這個姐姐到底是誰?”百斬染和百斬逸是血濃於水的兄妹,所以和他顯得很親近。
“這位姐姐是哥哥的好朋友,是專程來和你玩的哦。”百斬逸輕鬆地颳了刮百斬染小巧的鼻子,說道。
說罷,他就與白薇雅交換了一個眼神,白薇雅會意一笑,說:“是啊,小染你好啊,叫我小雅姐姐就好了。”
“小雅姐姐好!”
百斬染甜甜地喚了聲白薇雅,從牀上爬起來,白薇雅才注意到她腿上還纏着繃帶,百斬逸讓護工把輪椅遙控了進來,他把百斬染抱到輪椅上,不去使用遙控器,而是自己推她出去。
“小染你看,今天天氣好好哦,在房間裡待那麼久,你怎麼也不叫阿姨或者姐姐們帶你出來玩呢?”
輪椅停在一棵高大粗壯的細葉榕下,冬日可貴的溫暖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漏下來,在百斬染的白色長裙上點綴上金色的光斑,百斬逸一頭淡淡的金色短髮上也有不少光點。
他也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司徒慕絕喜歡穿黑色,而百斬逸偏愛白。
白色是純淨的,白色是明朗的,白色是……是忘記了自己是什麼顏色的顏色。
就好比身穿白色長裙的百斬染那樣。
百斬逸說,那次意外之後,百斬染的智力受損,智商就等於幾歲的孩童,也認不得家裡人和身邊的人了,社工和看護們好不容易,才教會她重新認識百斬家的人。
“小染她……還能恢復到從前的那個樣子嗎?”白薇雅忍不住問。
百斬逸仰望了天空半晌,淡淡地回她的話:“不能了……她這輩子都不能了……”
與其說恢復,只能說是康復,讓她不要忘記生活自理能力,以及懂得一些小孩子能明白的常識,再也不能恢復回從前那個機靈古怪又有點小心計的百斬染了。
“不過也好,就讓小染做一個單純不諳世事的孩子吧,這樣挺好的,不受這個瞬息萬變的世界的打擾,活在自己的單純國度中。如果讓她知道媽媽在她出事的那一晚過世了,一定受不了打擊吧?”
百斬染的智力受損,方璇的死,本就人丁單薄的百斬家只剩下了百斬霖和百斬逸兩個男人。
“嗯……”白薇雅點點頭。
“不過,小染現在這樣了,也算是爲對你和司徒慕絕所做的事情贖罪了吧?”
白薇雅聽了,忙說:“小一,你別這樣說,在感情世界裡,沒有硬性說誰對誰錯的,小染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而且不能阻止的,只是,她喜歡慕絕的方式實在是太過偏激,偏激到了傷害到慕絕乃至他周圍的人。”
她已經這樣了,不原諒、寬恕她,又能怎麼做呢?
“小雅姐姐,你來陪我玩啊……”百斬染喊着白薇雅。
“哎,來了!”
既然百斬染已經重新開始,那麼白薇雅也會選擇慢慢忘記她過去所做的事情。
白薇雅邁開步子,小跑到百斬染跟前。
恰好百斬染膝蓋上蓋着的一條小攤子滑了下來,白薇雅忙從草地上將它撿起,重新蓋回到百斬染膝蓋上。
然後,她笑着對百斬染說:“小染,小雅姐姐教你認數字好不好?”
“好啊……”百斬染幾乎拍手稱好。
“‘1’像鉛筆細長條,你看,這個數字‘1’是不是長長的,直直的啊?所以呢,你可以把‘1’想象成一支鉛筆,這樣就能輕鬆記住了。來,再跟我念一次:‘1’像鉛筆細長條。”
“‘1’像鉛筆細長條。”
“‘2’像小鴨水中漂!”
“‘2’像小鴨水中漂……”
“‘3’像耳朵聽聲音!”
“‘3’像耳朵聽聲音……”
綠油油的草地上,百斬逸站在遠處,感受拂面的清風,望着這片充滿生機的色彩,這個冬天,好像看到它的盡頭了。
如果冬天快要離開,那麼春天還會遠嗎?
高挑的少女,穿着卡其色的長款外套,大波浪長卷發流瀉而下,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她半蹲着身子,手裡捧着一本兒童識字的撕不破塑料本子,耐心地教另一個嬌小的少女識字。
嬌小的少女,眼神清澈而認真,雙手乖巧地搭在膝蓋上,她身上穿的白色加絨連衣裙看上去很保暖,中長的頭髮上別了一朵早地上摘下的小野花兒,笑得如小花兒一樣清新自然。
這樣的場景純粹無雜質,溫馨得像一個心靈的港灣。
彷彿在訴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