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 ▲тт kán ▲C 〇 “且不說這些。”和月郡主忍下了被奚落的怒火,將話題扯開,“我對蔣夫人說的那些話,你怎麼看?”
香芷旋牽了牽嘴角,“無稽之談。我與其爲那種瘋言瘋語傷腦筋,還不如好生想想,是誰讓你挑撥是非的。”
和月郡主剛要說話,別院一名丫鬟進門來通稟:“夫人,田衛求見。”
香芷旋生子之前,與夏易辰要了百名護衛,田衛是這些護衛的頭領,得到什麼消息,會立刻告知她。
在這時候要見她,定是有要緊的事。
“我去去就來。”香芷旋歉然一笑,起身出門,片刻後轉回來,落座後繼續方纔的話題,“你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麼?”
和月郡主笑道:“我跟蔣夫人說過了,是順王妃說的。”
“撒謊。”
“何以見得?”
香芷旋吃了幾口菜,用帕子拭了拭脣角,這纔回答:“方纔你說與順王妃交情不錯,此刻又說是順王妃說的那些話,這兩者之間,其實是自相矛盾的。況且,你沒理由與順王妃交好——你雙親曾極力謀求與順王結親,順王如何也不答應,這對於女子而言,是很傷顏面的事情吧?”
和月郡主眼中交織着惱火、羞憤、驚訝,到底,她將前兩種情緒壓了下去,只是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香芷旋顯得有點兒驚訝地反問:“我不知道這些怎麼能行呢?”
和月郡主垂了眼瞼,看着精緻的杯盤碗碟,“你那句自相矛盾的話,又從何說起?”
香芷旋卻沒直接回答,“你們西夏也有揚名天下的俊傑,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他們身邊發生過哪些聳人聽聞的事?又能不能告訴我,他們在朝堂之上,是如何用齷齪的手段拉攏人的?——要不是看多了這種事,你怎麼會看誰都是那種下流的貨色?”
和月郡主雙脣抿成了一條線,擡眼看着香芷旋,目光不善。
香芷旋卻是輕輕一笑,“你聽着不高興,人之常情——誰身在異國他鄉,會數落故國的不是?連你都如此,何況身份比你更尊貴的人?長平公主遠嫁,是兩國結親,你嫁到夫家之後會數落孃家的不是麼?下次嫁禍於人的時候,手段可要高明一些。”
和月郡主目光凌厲,“這嫁禍的法子是不高明,卻是貴國的人要我這麼做的。你作何感想?”
香芷旋一笑,“手指還有長有短,在哪兒都有蠢貨。可如果被蠢貨利用,就——”
“……”和月郡主咬了咬牙。
有丫鬟端來了兩碗冬瓜燕窩。
香芷旋不再說話,安心用飯。
想要了解一個人,當然不能只在相見時才處處留心。跟隨西夏寧王前來的人並不少,想要獲知和月郡主的是非,不易,卻也不太難。
方纔田衛要見她,是告知已得到了一些消息,因爲不是詳盡通稟的時候,便只提了提和月郡主與順王蕭默的淵源。
飯後,香芷旋讓丫鬟引着和月郡主去客房小憩更衣,自己留在廳堂,讓田衛到面前細說所知諸事。
田衛道:“對和月郡主瞭解或深或淺的人,都說此人自幼心高氣傲。在西夏的時候,便是皇室女子,也在她手裡摔過跟頭——以前的做派,與如今在京城大相徑庭。三公主嫁過去之後,她屢屢登門,兩人屢生罅隙,來來往往間,都吃過對方的暗虧。”
香芷旋訝然挑眉。實在是沒想到,這郡主竟是這麼棘手的一個人。
“之所以如此,是因和月郡主的父親楚襄王手握重兵,皇室忌憚,卻也不敢輕易奪了他的兵權,擔心引發兵變。好幾個人都提過同一樁事:和月郡主說過,她要嫁的,必然是在她看來最出色的人。與順王婚事不成,她倒是並不在意,只是因爲別人一再用這樁事取笑她與楚襄王,才時不時與三公主作對。此次前來,是西夏帝后的意思,她本不情願,是楚襄王夫婦說服她的。”
在她看來最出色的人——這話就有些聽頭了。
之後,香芷旋有些困惑地看着田衛:“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細枝末節?在京的西夏人,總不會細說這些的。”又不是光彩的事。
田衛一笑,“是夏家的人先一步留意這些,看到屬下爲此事奔走,便將所知一切相告。”
原來是叔父幫忙了。她釋然一笑,“明日我去夏家,向叔父道謝。”
“明日——”田衛神色有點兒怪異。
“怎麼了?”香芷旋緊張起來,“叔父家裡出什麼事了麼?”說着話細細回想,前去拜年、日常串門,都覺得一如往常啊。
田衛尷尬地撓了撓額頭,卻不得不據實相告:“是去年臘月底,太太給老爺納了一房妾室,老爺爲此很是不悅,這兩日更是爲這件事起了爭執。”
“……那我也要過去一趟。”香芷旋扶額。嬸嬸給叔父納妾,大抵是爲了子嗣的事情吧?叔父不悅,是不是覺得嬸嬸多餘?
田衛稱是退下。
叔父嬸嬸的事情,明日過去就清楚了,不需多做思忖。她要細細琢磨的,是跟前的和月郡主,和身在西夏的三公主。
元娘生氣那日,細說由來的時候,和她一樣,不相信是三公主詆譭襲朗和蔣修染。
別人只知道,三公主每次與蔣修染相見都會鬧得不歡而散,她是憎恨他的。
但是她知道,三公主始終對蔣修染保有一份尊重。便是拋開這些不提,那個女孩子,她愛的恨的人,她可以恣意妄爲,卻絕不會允許別人詆譭、污衊。
元娘不相信,是因爲知道以三公主的身份遠嫁,是兩國結親,三公主沒可能詆譭故國,所以纔會想,和月郡主要是回去,三公主會把她撕了解恨。
她的不相信,則是因爲對三公主的瞭解。
可這種不相信,只是基於對大局的考慮、對三公主的認可,到底不敢篤定。
三公主行事乖張,性子跳脫,萬一又閒得慌弄出一個惡作劇,不是絕對不可能的。怎麼也沒料到,和月郡主竟是與三公主屢生罅隙的人。
這樣一來,自心底打消了那一點點不確定,事態還是在原地徘徊——不知道和月郡主之於西夏,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算了,不管這些了。
軍國大事輪不到她多思多慮,不讓自己生閒氣吃暗虧就好。
城西別院要到桃李爭妍時才最愜意,眼下實在是無甚讓人眼前一亮的景緻。和月郡主在丫鬟引路下,裡外看了看,便提出要回去。
香芷旋喜聞樂見,一同往外走的時候,發現和月郡主已有不同。眼神沉靜冷冽,容顏緊俏得透着肅殺。這並不能消減她的野性,看起來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小豹子。
和月郡主是想,自己的底細,別人遲早或已經得知,沒必要再做戲。
做戲學別人怪累的。
之前她不過是投其所好,依着聽聞眼見的三公主的做派行事,試圖討得皇上與皇后的另眼相看。皇后還好,自然,也是有意撮合她與程曦的緣故,才一直和顏悅色。皇上就不行,看一次兩次還好,過了三次就厭煩了。
當然想得到,三公主的爲人處世之道自有獨特的可取之處,不能爲別人效法。
她不需要仔細琢磨這個,牛刀小試之下,已經得到想要的益處,接下來,該做回自己了。
上馬車之前,和月郡主問道:“哪日得閒再聚?”
香芷旋道:“過了十六再說。”
和月郡主點頭,微微一笑,“好啊,屆時我能否去襲府做客?”
“不能。”香芷旋直言道,“你與我相見,還惦記着見我的夫君,我沒道理在家裡款待你。這種事好說不好聽。”
“明白,到時再說。”
兩女子各自上了馬車。
轉過天來,香芷旋出門之前,對襲朧道:“籌備過元宵節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襲朧爽快應下,“好啊,我會盡力籌備的。”跟着母親、嫂嫂歷練這麼久,可以獨自打理一些事情了,也看得出,四嫂這段日子是真的很忙,需要人幫襯。
香芷旋又敲打了管事們幾句,這纔去了夏家。
走進正房院中,就覺得丫鬟婆子一個個的很是忐忑,氛圍安靜得反常。
是因爲夫妻兩個爭執才這樣的吧?
夏易辰從廳堂走出,神色沉鬱,看到香芷旋,扯出一抹笑,“去陪你嬸嬸說說話吧,我去外院見管事。”
香芷旋稱是,目送叔父走出院落,這才進屋。
樊氏從東次間迎出來,掛着和煦的笑容,“阿芷來了?”說着攜了香芷旋的手,“去裡面,裡面暖和。”
掩飾得很好了,可香芷旋因爲比平時留心,注意到了嬸嬸眼眶微紅,眼底有血絲。
落座後,她開門見山,問道:“您給叔叔納了一房妾室?怎麼也不讓我看看人怎樣?”笑着緩解氛圍,“不把我當家里人了?”
樊氏笑容苦澀,“見不到了,昨日你叔父把人打發走了。”
“好事啊。”香芷旋擺手遣了屋裡服侍的,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是爲了子嗣的事,纔給叔父納妾的吧?”
樊氏點頭,神色愈發黯然,“我年輕時,身子骨傷了根本,這些年遍尋良醫都不能調理好,是不可能生兒育女了。”
香芷旋柔聲寬慰道:“但是,叔父應該不看重這些的。他要是有那個心思,也不會等您張羅了。”
“但是……”樊氏眼中浮現淚光,“他明明那麼喜歡孩子……”
“那是兩回事。”香芷旋不自主地幫叔父解釋,“不喜歡孩子的人有幾個?但是您與他的情分是另外一回事。說到底,要不要給夏家開枝散葉,不是叔父該考慮的事情麼?他都不心急,您主動張羅什麼呢?”
“唉——”樊氏嘆息一聲,“我是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自作主張地給他添了一房妾室,他與我發了幾次脾氣,讓我趕緊把人弄走。我把人接進來容易,打發出去卻難。他索性親自讓管家給那女子找了個不錯的去處。其實,我是怕他心裡有這種心思,卻不好意思跟我說……”
“那就別爲這些費思量了。”香芷旋語聲愈發柔軟,“橫豎您張羅過,也知道叔父的心思了,日後只管把心放下來,好生過日子。再說了,不是還有我麼?”
樊氏斂去愁容,笑容明麗幾分,“這倒是與你叔父說的一樣,他說不是還有阿芷麼?”
“本來就是這麼回事。”香芷旋攬着嬸嬸的手臂,“再說了,便是沒有我,叔父手裡也有很多精明能幹且忠心耿耿的管事、心腹,您還怕沒人孝順你們麼?”
“我只是……覺得虧欠他罷了。”樊氏輕聲道,“誰不想日子更圓滿一些呢?”
這倒是。這世道下,子嗣是重中之重,不到一定的地步,換了誰是嬸嬸,也不敢篤定叔父真的不想有人繼承夏氏香火。
好生寬慰了樊氏一陣子,香芷旋轉去外院。
夏易辰正在謀劃今年要如何拓寬商路,侄女進門後,指了指書案對面的椅子,“昨日沒吃虧吧?”
香芷旋俏皮的笑,“當然沒有,也不看我是誰的侄女。”又自嘲道,“要是跟人動手,我只有捱打的份兒,說話再不佔上風,日子還有得過麼?”
夏易辰被惹得笑起來,“這倒是。”
“說起來,您怎麼知道和月郡主那麼多事情啊?”
夏易辰笑着解釋道:“經商之人要是有那份心思,最容易探聽各路消息。在京城的西夏人,也不是沒有貪財的。我料想着興許少鋒和你用得着一些消息,就早一些吩咐下去了。”
“怪不得。都像我一樣臨時抱佛腳,肯定不行。”香芷旋笑盈盈的,“薑還是老的辣啊。”
夏易辰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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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元宵節,襲朧爲着三個小侄子,特地命外院準備了煙花,當晚一家人齊聚一堂,觀看絢麗綻放的煙花。
幾個孩子揚着小臉兒,看着夜空中浮現的璀璨美景,煞是喜悅。
這日過後,年節就算是過完了,第二日起,襲朗與襲刖每日早出晚歸,專心處理公務。
這日,蔣修染與襲朗相約去了新開的一家酒樓用飯。他們兩個到了一處,自然是想好好地喝一頓酒。
年節時別人都喝得七葷八素,他們卻是一樣的閉門謝客,襲朗陪家人,蔣修染或是陪着妻子,或是處理手裡一些要事。
兩人到了定好的雅間,落座後點了六菜一湯,兩壺燒刀子,特地交待了一句:一壺要溫好,一壺不能溫。
夥計稱是而去。幾道菜很快上了桌,送酒來的卻是東宮一名內侍。
放下酒壺、酒杯,內侍苦笑着指一指門外:“和月郡主聽得二位到了此地,特地趕來相見。”
蔣修染笑笑地看着襲朗,一副“衝你來的,跟我無關”的樣子。
襲朗不動聲色,心裡卻想着,真該讓你聽聽這郡主是怎麼編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