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又是一日將過,待寧森月緩過神來,已是夜幕降臨。
晚膳席間,待寧森月昏昏欲睡之際,門外終究是傳來一道叩門聲。
寧森月掀開身上的薄被,翻身下榻來至門口,輕輕推開緊閉的房門,然而,映入眼簾的陌生面孔卻令她心下一驚,詫異着又怎會有陌生人來此。
“您好師父,請問您是?”寧森月得體一笑。
來人與醉歡年紀相仿,估摸着三四十上下,他對着寧森月淺淺一笑,說道:“醉歡託貧僧前來爲女施主送來晚膳以及湯藥。”
寧森月揚脣一笑,自是將他迎入屋內,那與醉歡年紀相仿的僧人走入屋內,將食盒放下後,將蓋子打開,將湯藥以及素面取出。
寧森月笑着隨口一問:“今日怎的是你爲我送來晚膳,醉歡師父呢?”
那僧人一怔,隨後才笑着答道:“看來女施主並非特意前來看望醉歡。”
他這一番言語讓寧森月微一怔愣,自己並非特意前來看望醉歡?她卻是並非特意前來看望醉歡,可依他所言,莫不是平素有着不少人前來看望醉歡師父?
可此處乃是道光寺,佛門清修之地,自古凡俗之人進入佛門,便等同於斬斷前世紅塵糾紛,與外界之人不再聯絡。
“照你所言,平日不少人前來探望醉歡僧人?”寧森月捧着冒着熱氣的瓷碗,嗅着碗內飄來的面香,腹部已是飢腸轆轆。
那僧人一怔,隨後才緩緩解釋道:“倒也不多,佛門乃是清修之地,豈可令外人隨意出入。”
寧森月頷首一笑,不再言語,她拿起食盒旁擱置着的碗筷,夾起麪條放入口中咀嚼着。
待一碗素面下肚之後,寧森月忽然看向僧人,試探着詢問:“小女子能否請求師父一事?”
那僧人示意寧森月說來。
“小女子請求師父幫我搜羅寺廟中治病的銀針。”寧森月小心翼翼詢問着。
這兩日來她被困於木屋之中無事可做,便想着藉此閒暇之際,檢查一番自己的身體,查看一番是否如醉歡僧人所說中了五毒宗無毒之一。
可無奈卻是,寧森月手上頭無任何醫用工具,僅靠把脈無法發現異常,既是如此,她便想着能否借銀針一用,可她又顧慮着自己這番行徑是否會引起那醉歡僧人的誤解。
畢竟在不曾得知此人心懷叵測的前提下,寧森月並不願他知曉自己現如今懷疑他。
那僧人眸光迅速掠過一道暗芒,面上洋溢着慈祥親和的笑,“女施主要銀針有何用處?”
此言一出,寧森月神色一頓,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答覆,銀針有何用處,她自然不可答覆他要銀針只因爲她想診脈罷了。
大腦迅速運轉着,寧森月乾笑一聲,隨口敷衍道:“先前素衣上被我不小心劃了一道口子,若是有銀針與絲線,我便能夠將素衣縫合。”
僧人聞言,便點了點頭,自古女子縫補衣裳乃是常事,寧森月以素衣破損爲緣由,想借銀針用以修補亦是人之常情。
僧人見她一碗素面見底,可盛着黑
色藥汁的瓷碗卻是紋絲未動,不禁勸說道:“女施主爲何不喝藥?”
寧森月下意識看向瓷碗,莞爾笑道:“我待會必然喝下,若是師父還有事忙,便先離去,稍晚些,我會自己喝的。”
僧人輕笑一聲,“貧僧無事,醉歡師兄擔心女施主一人在此無趣,便託貧僧前來爲女施主解悶。”
寧森月略微詫異,倒是不知那看似隔絕紅塵之外,淡漠中透着一分疏離的男子竟是如此心細如塵。
寧森月對那無半分了解的醉歡僧人越發起了好奇之意,這兩日自己皆是一人在木屋借宿,自己佔據了醉歡僧人先前的牀榻,那醉歡僧人又該在何處歇息?
寧森月充分發揮着不動及時提問的優良品質,可若是直白的詢問醉歡僧人,想來以她的性子定是不會如實回答。
寧森月微垂眼瞼,長而捲翹的雙睫遮擋着微微上斜的眼角餘光,她輕瞥了一眼坐在身側的僧人,年紀與醉歡不相上下,對於醉歡此人多半是有些瞭解。
思及此,寧森月狡黠一笑,驀地瞧着他,眼底閃爍着狡詐的眸光,“師父,不知您對醉歡師父瞭解可深?您能否爲小女子講講醉歡師父的事。”
見她笑達眼底,模樣真誠,僧人心下對她的戒備亦是少了幾分。
他揚脣一笑,“不知你想知道何事?”
寧森月陰惻一笑,拋出了一系列將近隱私類的詢問。
正如,醉歡師父平日因着何事早出晚歸;醉歡師父出家前是哪裡人士;醉歡師父將木屋讓給她養傷,自己居住何處。
僧人聽得一愣一愣,一時間顛覆了心中對寧森月的形象,她本以爲看似端莊優雅的寧森月必然是某一落難亦或者是與家中失散的千金小姐,可如今看來事實並非如此,畢竟哪個千金小姐敢如此不拘謹的問出這般令人想入非非的問題。
可,僧人秉承着出家人不打誑語的宗旨,如實答覆了寧森月,他所知曉的內幕。
“醉歡師父平日除了誦經、料理自己的衣食,此外最常去的便是寺廟中一處西禪院。西禪院平日無人踏足,寺廟中明令禁止,西禪院乃道光寺禁地,除了方丈,此外便無人能自由出入,可醉歡師兄是唯一能夠自由出入西禪院之人。”他眼底閃爍着崇拜敬仰的眸光。
儘管多年前,寺廟中不少弟子私底下猜度醉歡師兄的身份,可醉歡師兄卻像是聞所未聞般,一直不予理會,更不曾加以處罰。直到如今,風聲緊了,弟子們間的流言蜚語才漸漸消停了些。
西禪院?
寧森月黛眉微挑,託着下頜,面上呈現着驚疑而又好奇的神情,“那醉歡師父前去西禪院究竟所謂何事?”她本想追問西禪院究竟是什麼地方,可一想起西禪院乃是道光寺禁地,便打消這一念頭。
僧人輕搖着頭,面上浮現爲難神色,他解釋道:“這一點貧僧實在是不清楚,貧僧只知曉醉歡師兄每日必定前往之處便是西禪院,一待有時候便能待上一整日,而至於西禪院究竟有何物,又爲何被稱之爲禁地,貧僧實在是半點也不知情。”
“至於醉歡師兄出家前乃是何許人是,家住何處,貧僧亦是不知。不過女施主擔憂醉歡師兄無處
可去純粹多餘,醉歡師兄平素也極少踏足這木屋,平素誦經過後便是直奔着西禪院而去,在西禪院度過一夜已是常有之事。”那僧人說的極爲含糊。
寧森月微張着紅脣,聽得一愣一愣,經過僧人此番解釋,她越發覺得那醉歡僧人神秘無比,深不可測。
與僧人又是一陣寒暄,將近半個時辰後,僧人才匆匆離去,待僧人離去後,寧森月才恍然發覺,僧人並未留下名字。
心下有些無奈,寧森月看向放置在木桌上的瓷碗,藥液上已不再縈繞着熱氣,瓷碗也已是由燙手轉爲溫度適中。
寧森月並無將藥飲下的念頭,再無法最終確認自己的身體存在毒素,醉歡僧人未曾欺騙她之前,她實在是不敢隨意喝旁人送來的湯藥。
她本是製毒之人,對於毒物敏感而又帶着一絲畏懼,她雖將毒玩弄於手掌之中,可這並不表示寧森月心下毫無畏懼,她亦是害怕有一日,有略勝她一籌的製毒高手,以毒剋制她。
寧森月雖時而自信狂妄,可並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她深知天外有人人外有天。
她端起瓷碗,挪動着腳步慢慢來至窗前菩提花旁,將墨黑刺鼻的藥汁倒入泥土中,隨後,又來至桌前將瓷碗擱置在木桌上,待做完諸多行動,她腳下越發無力起來,心下訝異的同時隱隱有些不安。
——
醉歡又如同往常一般將西禪院打掃乾淨,之後留守在西禪院中品了品茶,約莫傍晚時分纔拿着撕裂成碎布條的綾羅綢緞離去。
他按照先前寧森月的指示,將布條纏繞在沿途樹杈上,隨後來到市集,又是以布條經過法師開光施法的緣由,將布條贈與過路婦孺等。
待他將布條分發完畢,路上行人已是逐漸離去,再一仔細大量天色,已是接近亥時。
醉歡見此,便打消了回道光寺的念頭,他隨意尋了間瞧上去客人較少客棧歇息一晚。
用過晚膳,沐浴過後,醉歡原是想着上榻歇息,可正當此時,門扉處傳來一陣叩門聲,令醉歡原先想着走至牀榻的腳步一滯,他只得改變方向,走向門口。
推開門扉,陌生的臉孔令他尤爲驚訝,醉歡修養極好,不論何時嘴角皆是微微上揚着一抹優雅的弧度,此次亦是如此。
“敢問各位施主是?”醉歡笑着詢問。
來人毫無前言,直接便高舉着先前醉歡分發路人的布條,上頭依舊清晰可見以雪色絲線的藤紋紋理,“你手上這些是從何而來?”
醉歡聞言,嘴角笑意倏然一滯,眼底掠過一道令人道不清的眸光,他淡漠道:“更深露重,姑娘夜半來此,便僅是爲了這般無趣的話題?”
女子一臉不耐之色,她精緻掏出腰間由黃金所打造的令牌,橫在醉歡眼前,恐嚇道:“我乃當朝嫡公主,你若不想吃苦頭,便老老實實回答本公主的問題。”
來人正是連城、青莜以及無雙三人。
無雙面露無奈,輕倪了連城一眼,心下暗歎一聲。
青莜亦是被連城的霸氣與直截了當所折服,如膜拜着神祇一般,她恨不得此刻匍匐她腳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