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森月瞧着他怒髮衝冠的模樣,心下便有些瞭然,看來穆雪柔平日收攬人心還是頗有一套。
她淡淡勾脣,眉梢微挑,雲淡風輕笑道:“本妃不管你如何敬重你的主子,本妃現下便將話撂在這兒,本妃要見你們主子,如若識相便進去通報,否則錯過了要緊的事,你們主子一旦怪罪下來,可不是你們能擔待得起的。”
侍衛見寧森月說的有鼻子有臉,一時間心底下也是沒譜。
心下琢磨着,該不該相信寧森月這番言辭。
平日他們也未見穆小姐與世子妃有何交集,但因着穆小姐極有修養,平日待人皆是溫柔有禮,或許穆小姐與世子妃當真有些他們作爲屬下所不知的私事。
再者,瞧着寧森月一番篤定的模樣,侍衛更加不敢輕易拒絕。
一衆侍衛再三猶豫之下,最終決定先派一人前去通報,若是穆小姐同意,她們也就誰也不曾得罪,若是穆小姐不同意,以穆小姐溫柔的性子,多半也不會過多怪罪。
於是,一瞧着較爲謹慎的侍衛邁着蒼勁有力的步伐,朝着殿內而去。
估摸着一盞茶的時間,寧森月稍顯不耐,好在侍衛趁着她動怒之前,出現在衆人視線之中,他一臉不悅之色,倪了寧森月一眼,最終還是礙於對方的身份,拱手道:“世子妃,穆小姐讓您前去前堂候着,您走入後自有婢女爲您領路。”
寧森月輕點着頭,以示禮貌,隨後便攜着青莜款步而入。
由於府中婢女的領路,不到一炷香的時辰,寧森月便與青莜來至所謂前堂。
黑色楠木雕刻而成的扇門緊閉着,漆黑暗沉的色調莫名予人一股壓抑感。
寧森月眸色淡淡,側過頭倪了身後的青莜一眼,吩咐道:“你且在門外候着。”
青莜畢竟不是青筠,她心性單純,再者爲人膽小,寧森月實在不希望讓她跟隨着自己,而見到對她內心留下傷害的一幕。
青莜微徵,隨後面帶慌忙道:“世子妃,讓青莜隨您一塊進去吧,就算青莜無法幫上您什麼,好歹也陪配在您身邊,爲您,爲您助助威。”她實在是不願單獨一人留在外頭,一方面擔心着自家主子是否會吃虧,另一方面,她着實不喜這所謂的雪苑。
寧森月眼底含笑,輕撫了撫她柔軟的烏髮,“傻丫頭,你是擔心自己一個人在外頭受欺負吧,你放心,若是有人敢動你,你便大聲喊出來,我在裡面聽見後,便會馬上出來。”不論如何,她也不會任由着青莜受人欺辱。
青莜見寧森月心意已決,知曉她斷然不會因自己任性而改變決定,再者,她覺着自己確實是逾越規矩。
見寧森月推門而入,青莜只得安分守在門外。
與此同時,寧森月正靜立於燭火昏暗的前堂,透過忽暗忽明的燭火,她隱約可見一女子與她背對而立。
她衣衫單薄,緊緊披着一件雪色外衫,裙幅由於習習清風揚起一道弧度,肩若削成,腰若約素,略微透視的薄衫令人浮想聯翩。
寧森月輕邁着蓮步款款行至她身後,直至距離她一丈距離,才輕聲道:“穆小姐可知本妃前來所謂何事?”
穆雪柔腳步微移,轉過身凝視着面前的人兒含着笑意的雙眸,嘴角上揚,勾起一抹笑靨,可笑意卻不達眼底,虛僞至極。
“世子妃的心思是雪柔斷然猜不透的,還請世子妃直言。”
見她如此道來,寧森月倒也不與她拐彎抹角,微一琢磨片刻便道:“景王妃五日前還囑咐着本妃定然要及早前去佛寺祈福,可爲何今日卻半聲不吭。本妃只想知道,前去佛寺祈福的具體時辰。”
穆雪柔聽着她這般略帶威脅口吻的話,心下略微嘲笑,她真是好奇,寧森月哪來這樣的篤定,認爲自己會將前去佛寺祈福的時辰告知於她。
她雖不知母妃爲何不將此事與寧森月言明,可母妃不說,自有母妃一番用意,她自然不會橫插一手。
正當穆雪柔想着找藉口回絕之時,寧森月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率先警告:“穆小姐可別忘了,先前您似乎有一條手絹還在本妃手上……本妃可不得不提醒穆小姐一聲,若是此事一經揭發,你費盡心思收攬人心可就功虧一簣。”
穆雪柔登時面色一白,眼瞼微垂,掩飾着眸底一閃而過的怨毒,隨即仰起頭後,面色又是恢復如常,她盈盈笑道:“許是母妃近日來事務繁忙,一時間耽擱了這才忽視了告知世子妃嫂嫂前去祈福的時日,母妃前段時日才與我商議此事,祈福時間定在明日。”
果真如寧森月所想,景王妃不將祈福時日告知,便是想着待寧森月毫無準備之際,突兀相告,叫她措手不及。
若是寧森月此次無所防備,便極爲容易着了景王妃的奸計。
可景王妃潛伏許久,如今藉着祭祀大典,又豈會僅僅是想着責難她一番,她猜測,此次前往佛寺途中,景王妃多半已有埋伏,便等着她往裡鑽。
幸虧她手上捏着穆雪柔的把柄,如今想着盤問也並非難事。
寧森月嘴角上揚,勾起一抹陰惻莫名的笑,緊接着道:“雪柔果然沒讓嫂嫂失望,雪柔既是與母妃如此親暱熟稔,想來母妃私底下該是透露不少旁人未知之事,不知嫂嫂是否有這樣大的面子,令雪柔如實相告。”雖是詢問的口吻,可眼中流露着盡是威脅與警告。
穆雪柔又豈會不知她言下之意,若自己不答應,她定是又拿出手絹之事加以要挾,只可恨自己有把柄在敵人之手,束縛着她。
穆雪柔沉吟片刻,終究壓下心中不滿與憤懣,強扯出一抹恭維的笑,說道:“世子妃嫂嫂想知道何事?”
寧森月略微滿意點頭,見她如此道來,心下便知道她已是服軟,生怕穆雪柔趁着閒暇之際想出應對之策,寧森月忙道:“母妃是否早已在路上有所埋伏?”景王妃能在她初嫁王府之夜,花重金佈下殺手,明日佛寺之行,定也會是天羅地網。
穆雪柔眸光微閃,她先是一頓,似是一番心理鬥爭,隨後才道:“是……”
對於穆雪柔而言,所謂大計都不
如她眼下名譽這般重要,若是寧森月當真將她所謂的‘供詞’公佈於衆,她在人前佯裝多年來知書達理,溫柔賢淑的形象便會破裂,生命掃地的她,如何能夠讓再嫁自己心愛之人,如何能在府中立足。
她本就是景王妃養女,若是身敗名裂,相信以景王妃的性子定然是對她棄之不顧。
一番權衡之下,穆雪柔纔想着暫且堵住寧森月之口,待明日後,這世上將不會有任何人捏着她的把柄,而她便能夠高正無憂,隨心所欲。
如此想來,心下也就好受了些。
她笑靨如花,眼簾擡起與寧森月直視,望着面前女子平靜如死水般的眸子,透着一股深不可測。
“母妃確實早已安排一羣等徒浪子埋伏途中,正預謀着當你路過之時,將你生擒,隨後帶至隱蔽之處毀你名譽,而這時候,你或許早已發出求救信號,當你的人恰好趕出此處,便能瞧見你與一羣陌生男子衣衫不整的模樣……”她將過程簡略闡述,至始至終,眼睛皆是一眨不眨直視着寧森月,瞧着不像撒謊之狀。
寧森月不苟言笑,瀲灩清眸始終不起波瀾,就好似將被暗害之人與她毫無干系一般。
她靜靜看着紅脣一張一合的穆雪柔,待她說完,才輕笑着道:“說完了?”
穆雪柔微徵,剪水雙瞳微徵,似是訝異她爲何如此平靜,可面上卻依舊笑意盈盈,她輕點着頭,回道:“確實如此。”
寧森月不禁擡手,重重鼓掌,一、二、三……
清脆的擊掌聲響徹整座前堂,縈繞着二人耳畔,它便如一道雷鳴重重炸響在穆雪柔心頭,腦海中驀地閃過由她腦海虛構,寧森嫺被殘忍殺害的場面。
寧森月面目猙獰,擒着一把匕首,狠狠沒入寧森嫺單薄的嬌軀,鮮血四濺。
穆雪柔不禁皺眉,望進寧森月如夜幕一般漆黑望不見底的瞳孔,她隱隱瞧見眼瞳後似是凝聚着一股颶風,正凶猛襲來。
寧森月好似整暇瞧着她,嘴角輕揚,眸底卻冷似冰霜,她聲音輕緩婉約,卻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威懾,“怎麼?雪柔妹妹現下是怕了不成?雪柔妹妹既然能與母妃想出這般陰狠險招,是否想過有一日,自己落入他人之手,會遭受比之更加慘痛十倍的折磨?”
理所應當的,她瞧見了穆雪柔眼中一晃而過的驚懼,雖然下一秒被她極好掩飾,可寧森月依舊瞧着真切。
寧森月驀地粲然一笑,竟是讓穆雪柔一陣莫名。
“雪柔妹妹大可不必如此擔心,本妃絕非心狠手辣之人,最起碼與你們二人想差得遠,就算是報復,也不過是略施懲戒。”她咬着牙,說到‘略施懲戒’之時刻意加重語氣。
穆雪柔自是不信寧森月這番言辭,她既是能神不知鬼不覺將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殺死,又將此事嫁禍於她,她便知曉此人絕非表面上看來這般容易對付。
一時間,穆雪柔竟是有些懊惱,自己不該在如此夜深人靜之時,身旁無人之際與寧森月私下會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