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謝掌門手下衆弟子各個是強將手下無弱兵,賢契也是師出名門。”
湘綺微微欠身,笑而不答。
杜莊主自斟自飲一盅後,忽然納罕地問:“敢問賢契,今科如何不去應試?”
湘綺心一動,隨口道:“小侄本是欲應試,無奈家中生出些變故。”
話至此,心想不妥,若是因家中父母亡故守制不能去科考,連書院也不得去的。便改口道:“五服中與有親人過世,依了族規,無法去應試,只得等來年的光景再試。”
杜莊主頻頻點頭,讚道:“看賢契尚且年少,不過十四、五歲光景,就已經入了雲鵠書院,日後前程定不可限量。”
便如此應付過一餐,湘綺才長舒一口氣,回到房裡。
雪狸得意地說:“公子,這家人很是和善,就在此落腳吧。”
就如此過了三日,日日好酒好菜,杜老爺還送來散碎銀兩和幾件杜君玉簇新的衣袍,待湘綺主僕如一家人親切。湘綺想,怕是雲鵠書院的風氣,弟子如手足一般,也就安心在莊子上落腳。
只是夜裡,她手持玉環把玩,心頭積藏的那血海深仇就不免蠢蠢欲動。
望着清涼的月色,滿心的期盼都是何日替父昭雪報仇。
這日,湘綺在房裡讀書,忽聽怦然一聲關門聲,她猛然擡頭望,竟然是杜莊主神色慌張進到屋裡,用個身子反掩住房門,面色驚慌。
左右無人,湘綺不由心頭噗通一沉,慌得起身,手卻摸去枕頭下藏的胡刀,以防不測。
杜莊主立在那裡望着她,脣角顫抖,目光呆滯,面色慘白若牆灰色。湘綺貼在牀邊滿心緊張,思忖如何應對。
猛然間,杜莊主噗通跪地,尚不等湘綺看個究竟,杜莊主“砰砰砰”一連三個響頭磕地,原本伸手去抓胡刀以備萬一的湘綺反慌得手足無措,鬆開手中胡刀前來攙扶問:“老伯,折殺小侄,不必如此,有話盡請吩咐。”
杜莊主含淚搖頭,淚流滿面
不肯起身,痛哭流涕道:“求譚公子救老朽滿門。”
湘綺更是大惑不解,千里來投,陌路相見,如何反要求她搭救?
老人不肯起身,任湘綺如何勸告攙扶,堅持要湘綺應了他才肯起身。
“老朽家門就要大禍臨頭。”老人言語發抖。
湘綺定定神,心想見招拆招,先聽聽他如何說,靜靜心,坦然道:“老人家請起來講話,如此折煞晚生了。”
杜莊主這才哭道,“老朽夫妻膝下只君玉一子,學問好,人也孝順。因前年秋闈君玉高中解元,州縣裡聞名,縣令大人喜歡,便將女兒許配給他,招君玉爲婿。只是這孽障他,他……”杜莊主慨嘆一聲滿臉羞愧,“他在縣城結識一青,樓女子,便中了魔障般不肯回頭,老夫一怒之下重責,不想他,他是個心思重好顏面的孩子,他……”老者嗚咽道:“他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纔不過三日,就斃命了!”
湘綺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無法cha話。難道杜君玉已經作鬼了?
“老朽兄弟三人,祖上留下薄產,分與我們兄弟三人。君玉的兩位伯父都是混橫之人,對我這房的田地宅院一直虎視眈眈。如今若是被他們知道我這房唯一的獨子君玉已死,定不肯甘休來爭奪田產,這縣官大人也不會善罷甘休。老朽風燭殘年百病纏身,就怕老朽蹬腿西去,玉兒娘和兩個女兒一家老小就無落腳之處了。是老朽貪念一起,也是一時無法接受玉兒死訊,就隱瞞不報,謊稱此子外出訪友未歸。”老人說話痛哭不已。
湘綺想,這也是人之常情。
“可誰成想如今反是弄巧成拙。會試臨近,青州府學政得知君玉師從雲鵠書院,衆望所歸盼他高中爲青州爭光。日日派人來府上催促,要親送玉兒進京赴試。眼見就瞞不過了。”
湘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杜君玉已死,老人一直隱瞞州府,難怪那日匆忙就要轟趕他走。
“老朽一見公子,這身材單薄面如傅粉,頗和犬子有幾分相似,就
想,能否求小先生冒名頂替犬子入京,只去考場應個卯,半途託病而出,假做暴亡異地,也好替老朽延緩些時日。容老朽些時日變賣了這田產,帶了一家老小逃難投親去。也告慰我那苦命的孩兒在天之靈。”
湘綺不語,此事非同小可,若被考場查出冒名頂替,可是欺君之罪,這可如何使得?心裡七上八下,口中推搪,誠惶誠恐道:“怕是不妥,這可是欺君之罪。”
“老夫情願重金答謝,事成之後,老夫將變賣田園的一半資產奉送給賢契可使得?”
好闊綽的彩頭,無奈湘綺志不在此,心裡暗歎,譚湘綺你還真是命運多舛,如何的才尋個棲身之所,就遇到如此尷尬之事呢?
“金榜奪魁,蟾宮折桂,天子門生赴那瓊林宴,是世間多少讀書人十年寒窗螢窗映雪的奢望。可惜,我那君玉兒命薄,腳已踏上龍門,卻暴亡去見了閻王。”杜莊主慨嘆哭泣,言辭中滿是無奈和憧憬。
“我那孩兒本是個上進的,一心要殿試面見天子,打馬遊街誇官,當個天子門生光耀家門,都是那小jian人如花,勾去了君玉的魂兒。若不是她千里迢迢尋來杜家莊哭哭啼啼,老夫怕怡羞家門,如何痛下狠手……”杜莊主忿忿地罵個不停。
瓊林宴,天子門生,金榜奪魁,金殿面聖……湘綺此時心頭忽然一動。她苦盼數月,無非就在謀得一面聖陳冤的契機。若是能借金榜題名之際面聖,登上廟堂,倒不失爲一良機。
於是她抿抿脣面有難色地應道:“雲鵠書院弟子情同手足,師兄蒙難,譚湘願爲老伯效勞。”
考期臨近,湘綺冒名杜君玉,帶上小丫鬟雪狸和杜君玉的書童點蒼,一路奔往京城。
此番上路,心情沉重卻是興奮,摸摸德四叔囑託她妥善保管的羊皮血書,那父親冤案的鐵證,湘綺想,總是要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她自信,但凡能謁見天顏,她定能將事情原委和譚家的血海仇怨樁樁件件稟明,求皇上和太后還譚家和父兄一個公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