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揉揉淚眼起身,掀開他遮蓋身上的薄被,慌得卓梓按住她的手背頻頻搖頭阻止。
雲錦掩把淚,從他手心下抽出自己的手,固執的掀開那錦被,看那條腫得高許的斷腿,驚得花容失色。
“太醫可是來過?”她急忙問。
卓梓一笑道:“斷腿,憑誰來也是接上,休養些時日。我尋了郎中接腿,這腫是要消散些時日,腿該是無恙的。”
“渾說!民間的郎中再有偏方,豈能好過宮裡的太醫?”雲錦責怪道。
卓梓揉弄她垂在席上的一綹長長的烏髮道:“若日後隨我山野吟嘯泛舟江湖,哪裡有什麼太醫?”那神情中滿是疼惜與眷戀。
雲錦面頰羞紅若三春桃花,含嗔道:“誰應了你山野吟嘯去的?”鼻頭一酸,卻是哭了。哭得梨花帶雨,彷彿杜宇啼血,很是令人心酸。
卓梓拉住她的手輕聲道:“莫哭了,仔細臉上的妝都花了。”言語滿是溫柔。
雲錦掩把淚,掀開他的衾被就要爲他敷藥,卻被卓梓一把按住那冰涼的葇夷,赤紅個臉有些羞臊低聲道:“多有不便。”
雲錦含嗔的打量他,卓梓的目光在她的bi視下推卻,漸漸的自慚的一笑,閉眼側頭向內也不看她,任她擺弄。
雲錦手裡的藥杵在碗裡攪拌均勻,嘎吱嘎吱的聲音枯燥乏味。她撩起那衾被,仔細的查看那斷腿,一點點把那去毒消腫的藥敷在患處。
“成哥兒!替我喚成哥兒進來。”卓梓咳嗽幾聲吩咐雲錦。
“可是口渴我?我去打水。”雲錦忙起身去找水壺。
卓梓擺手道:“喊成哥兒來,要夜壺。”
雲錦臉兒一紅,低聲罵:“吞吞吐吐的,就是爲了這個。”
說罷低身子去牀下找尋,急得卓梓一把拉住她道:“怎麼好讓你做這些腌臢活兒。”
雲錦翹個嘴賭氣的望着他問:“我不做?那隨你去山野吟嘯泛舟江湖的,還指望成哥兒去伺候你這些?”
從卓梓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雲錦開始伺候卓梓,卓梓仰頭躺在牀上,有意無意的問道:“你可同我受得了那山野之苦?”
雲錦說:“姐姐同八殿
下受得,我如何就不能呢?”
含情凝睇的望一眼卓梓,兩抹紅暈飛上面頰,嬌羞般轉臉出去。
卓夫人房裡,卓梓的ru娘葉嬤嬤垂首立在一旁回話。
卓夫人說:“侯爺這些日子忙得緊,也不大回府裡,這府裡鬧得什麼神呀鬼呀,我也自當看不到。只是這好端端的,侯爺怎麼就怒得要敲斷大公子的腿?都說這後孃難做,唉!你們是不知我這份子苦心呢。大公子雖然不是我所出,可是畢竟是侯府的世子,自幼里老爺對他期冀頗殷,還不遠千里的送去了雲鵠書院。府里人人反覺得是因爲我做了侯府的夫人,趕走了前妻之子,殊不知這今日的風光顯耀後面都是要人後受罪的,哪裡就有天下掉金錠子的美事?”
葉嬤嬤是曾經照顧卓梓飲食起居時日頗長的一個嬤嬤,卓梓去了雲鵠書院,她便在四姨奶奶房裡伺候,四姨奶奶過世,她便在清濯齋打掃庭院,幫老夫人做些針線。老太太念及她曾經盡心盡力的奶大卓梓,也就留她在園子裡,指望卓梓一年回家省親的一次裡,也能有個貼身的人照顧。
葉嬤嬤小心應對道:“夫人怕是多慮了。大公子再風光也不及二官兒這皇親國戚一半呢,如今二官兒也長大了,又是當朝的駙馬爺,何等榮耀呀?夫人也是面上有光呢。”
卓夫人這才笑了,心裡的甜蜜泛在臉上如桃花綻開,長嘆一聲道:“不過是驢糞蛋表面光。沾了皇家的事兒,誰也說不清。小夫妻是好一陣鬧一陣子的。這皇家的公主氣派非凡,鬥幾句嘴賭氣就告給侯爺聽,侯爺一怒就要把柯兒打上一頓給長公主殿下出氣。就說前日裡,我去書房給老爺送夾襖去,那書房陰涼,坐得久了潮冷,總是要添件衣裳的。不想我這一去,就那麼不巧呢,偏偏的老侯爺在教訓柯兒呢。大冷的天,就那麼褪了衫子跪在地上捱打呢。我就罵柯兒這個沒血xing的,偏偏的這麼不爭氣,這麼大了,媳婦都有的人了,也不嫌寒磣。若是日後有了兒子,也讓兒子看他撅在那裡被老子沒臉的打嗎?”
葉嬤嬤聽她絮絮叨叨的,纔開個話端忽然又扯去了旁的,一時間不得要領,也不知道夫人喚她來到底要問些什麼,也不好多嘴。又就聽夫人又問:“若說柯
兒是個沒骨氣的,可這大郎又是如何得罪了侯爺呢?哎,還狠到斷了腿。”
葉嬤嬤一顆心一沉,才明白夫人喊她來竟然是爲了這個事。她知道夫人是個火眼精睛的,也不好瞞她,就吱唔道:“只聽老爺身邊的下人叨唸幾句,似說是不是老爺要打大公子的,是宮裡來了位公公……”
卓夫人微微地一驚,看了她一眼,又問:“宮裡來的公公?可是那日來的高公公?”
葉嬤嬤輕聲細語湊近前道:“聽說,大公子惹怒了皇上,是爲了個女人。”
卓夫人倏然起身,瞠目結舌的問:“女人?”心裡那疑雲總算映證,這幾日聽來的風言風語原來是真的。於是呆滯的徐徐坐回原地。
“是,是女人。聽說是皇上身邊的女人,同咱們大公子牽扯不清的有些什麼,皇上怒了,就向侯爺告狀,要教訓大公子。侯爺先是喊小廝們傳家法了,春凳也擡了進去,就差剝光了打了。誰想到大公子把小廝轟出門,還以爲侯爺顧全大公子的顏面,要親自動手責打的。”
葉嬤嬤偷眼看看卓夫人,聲音開始顫抖,似乎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又不吐不快。
“平日侯爺動家法,不過是皮肉之苦,從未傷筋動骨。你見到過的,前些時侯爺動怒責打柯兒,我是沒有去勸攔的,憑了誰跑來催促我去求情,我都沒曾去。這小子要長大,哪裡有不被老子打的?打幾下屁股,不過疼幾日坐不到凳子,長長記xing也就過去了。因此上管家婆子們跑來稟告侯爺要對大公子動家法,喊我去求情,我便沒有去,想是侯爺那脾氣,越求越是拱火,惱羞成怒了打得更是狠了;再者,大公子不比柯兒那個沒血xing沒有骨氣的東西,是個極好臉面的孩子。若是興師動衆的去勸,讓僕人婆子們看他那尷尬樣子,放讓大公子益發的覺得沒臉了。我不去勸侯爺,一是勸不住,二是顧全了許多。誰想老太太得知了此事,對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一頓罵,偏偏說我攛掇着侯爺打斷大公子的腿,是惦記了讓柯兒襲了這定遠侯的世襲爵位。我是百口莫辯呀……誰曾想到侯爺氣急敗壞到打斷大公子的腿……這畢竟是至親骨肉呀。”
卓夫人邊說邊哭,揉着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