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收拾行囊,湘綺拉住雲錦的冰冷的小手囑咐:“卓大哥答應我會照顧你。”
雲錦深深點頭。
一番心思涌到口邊,湘綺覺得不吐不快,可是說出來傷了雲錦的心,不點破,怕是雲錦還要執迷不悔,一意孤行。
“錦兒,記住姐姐的話。世間很多事,強求不來,陷得深,傷的深。當鬆手時,還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她肺腑之言,雲錦含淚點頭。
她本想說:“卓大哥是個好人,你莫傷他。”可是那話如何也說不出口,但若是雲錦的心機苦苦去糾纏卓梓,怕是兩個人都要陷入泥沼。
“還在耽誤什麼?快些!”窗外玄愷催促的聲音已經不耐煩。
湘綺闊步而去,也不回頭,生怕回頭就留了羈絆,再沒勇氣邁出一步。
護衛圍擁了湘綺躍馬加鞭直奔城門,因是宵禁,出城要御賜金牌。
玄愷高舉金牌喊城,城門樓上守軍都尉扶了城門垛子向下看,見是玄愷,忙說:“八殿下,太師有命,近來災民涌入京城,四門入夜緊閉,沒有太師的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城。”
玄愷提馬向前喝道:“本王手上有聖上御賜金牌,開城門!”
城樓上的都尉陰笑了說:“殿下不要爲難下官,既然聖上都賜了殿下金牌,莫如殿下去面見太師,再請道令牌來,也是不再話下的。”
分明是在有意刁難,玄愷怒從心生,暗自去探腰間箭囊,伸手去摘扈從身上的雕弓。湘綺心中一團火就向喉頭衝,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了玄愷低聲道:“殿下,不必同如此小人一般見識計較!”
玄愷咬牙壓低聲音說:“走,改走東門!”
猛然間,湘綺心裡一個念頭,原本深信玄愷是奉旨而來,至少也是卓梓的計謀,如今看來似不像。她提馬趕上玄愷問:“殿下,這是逃去哪裡?皇上和卓大哥可是知曉?”
“駕!”玄愷頭也不回快馬加鞭道:“一個個瞻前顧後畏手畏腳的沒個主意,怕是人頭落地就無法挽回了。先逃命要緊,走一步算一步。”
玄愷莽撞時不顧左右,湘綺是知道他急躁的xing情,想喊他停下,無奈一行人等快馬來到東門下。
天色已經漸明,透過筆直的官道,薄霧中幾匹馬攔住去路。
“前面可是定王殿下?”來人問,霧色中看不分明。
玄愷應一聲:“正是本王,前面可是趙虎將軍?”
“殿下,趙虎已將東城門打開。守城那些人,綁了,依殿下的口諭,沒傷性命。”
“好!走!”
霧氣重,飄飄渺渺看不清前路,湘綺定睛分辨,前面是一隊人馬,鎧甲分明,馬在咴咴長嘶。
“快走,趁了今晚出城,怕已是打草驚蛇,不宜久留。”玄愷說,幾
人打馬疾奔,直奔東門。
東門大敞,沒有守軍。湘綺看一眼玄愷忽然覺得不妙,驚得面色大變:“你做的?”
玄愷冷笑道:“好在京城有本王的兵卒隊伍。”
“你這是死罪!”湘綺驚喝,玄愷卻吩咐湘綺說:“走!”
湘綺馬打盤旋,踟躕在原地,她曾想方設法逃離京城躲過一劫,如今城門大敞任她出京,她卻遲疑了。
“走!磨蹭什麼?快走呀!待被那些人發現了追來,就來不及了。”玄愷急惱道。
湘綺望着她,鎮定地吩咐:“殿下速速關閉東城,回宮去向皇上請罪。”
“那也要你先出城再說。你放心,本王是皇室親王,便是犯下大罪,又能如何?你就不同。”
“可是湘……可是下官不能連累殿下,此事事關重大,下官不能。”
“本王說你當走,你就當走。莫說是個區區的城門,就是眼前是刀山火海,玄愷也要殺出條血路保你毫髮無損離開險境。”
“可是這是犯險,這……”她自想何德何能,能讓一位皇子爲她犯險,殞身不顧。此事可大可小,果然惹惱了太師一夥,怕此事不會容易收場。
玄愷卻驚急的對她大喝道:“你個蠢東西!讓你走你就快走,走得遠遠的!你還磨蹭什麼?”
玄愷情緒激動,緊緊拉住她馬繮,眉頭皺去一處,急出一頭密汗,星眸如要跳出眼眶,急惱道:“呆子,難怪平兒罵你呆,自己人頭都不顧了,你還管得這些事?你自顧逃命就是,我自有我的主張。“
湘綺掃一眼遠遠列隊在霧色中的將士們,怕是這些人都不知她和玄愷在爭執些什麼?
她淚眼望着玄愷,心中一種莫名的感動,她輕聲說:“下官,不走了!下官,留下!”她昂起頭。
他呼吸粗重,恨不得一把揪過湘綺打馬扔出城門,但湘綺提了馬繮立在原地,執拗的說:“生死有命,走又能走去哪裡?”
“能逃去哪裡就去哪裡!總比在此束手待斃要強過百倍!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殺條血路!”玄愷字字有聲道。
一陣風吹來,恰吹掉了湘綺束髮的襆頭,她一驚,正要下馬去拾揀,忽然定定神有了一個念頭。她一把抓住玄愷緊拉住她馬繮繩的手背,鎮定地說:“血路也不是如此的殺法。殿下是日後做大事的人,朝廷棟樑,不能毀於這無妄之災上。”
“什麼朝廷棟樑,什麼大事,天下再大的事都沒眼前你的安危事大!便是毀了,能夠保全你,玄愷也是死得其所。”
“在下何德何能,如何能連累殿下犯險?”
沉默,二人都各自定着不平的心緒,玄愷動情的說:“湘,湘綺,我對你的心,你難道不明白嗎?在本王心裡,怕沒什麼比你的安慰更重,若是連自
己心愛的女人都無法守護,本王妄爲男兒。四哥有難處,我不爲難他。今日的事,我定要保你平安脫險。你可以告訴我你有婚約在先,本王並不bi你,只要你日後心裡想起了玄愷,還能對了一輪朗月笑笑,記得那些共度的日子和往事。”玄愷的聲音柔柔的,清亮的聲音如夜色下水落深潭,聲聲動人。
勾起湘綺心頭莫名的感觸,她一直不肯正式,畢竟她是囚犯之女,在逃之人,而他是顯貴的皇子,皇上寵愛的幼弟,彼此之間那麼的天地懸殊。她不敢去多想這段情,她只覺得她同玄愷是兄弟朋友知己,從沒想到過男女私情。但轉念一想,不過是自欺欺人,自己何嘗不知,不過是一直迴避,如今在生死關頭,玄愷竟然親自點破了這道紗。
馬貼得更近,他伸手來摸她的面頰,她周身一觸,如被雷擊,愕然不動。
眼前人的眉目格外清晰,那閃翼的眸光如晨星,俊朗的面頰月色下泛着玉光,輪廓眉眼都如描畫般清晰。
“湘綺,我喜歡你,天地爲證。你便聽我一言,若能逃過此劫,我玄愷大難不死,日後定要設法迎娶你爲妻,不管四哥是否恩准,玄愷是孤注一擲的。這功名利祿對我如浮雲,如這眼前的霧,終究會散去,最真的,能牽住手的,只有眼前人。”他字字真切,發自肺腑,湘綺心如被無形的細線揪扯,一下下,一觸觸,無可言狀,是心驚?是感動?是措手不及?苦澀中卻隱隱回味甜意。
玄愷一把拉過她,將她攬去自己的馬上,不管她如何掙扎,直奔城門而去。
湘綺忽然壓低聲音對他說:“殿下,我倒是有一兩全之計。”
玄愷勒住馬繮。
“託病,我可以託病,先抻延個兩三日,太后也不會生疑。若是太后不信,太醫院那邊,還要殿下遞話打點纔是。”
“太醫院有我的人,四哥也會幫忙。只是你託個什麼病才能矇混?此計治標不治本的,不可,不可。”
二人正在爭執不休,已有快馬趕來,見到玄愷倒身下拜。
玄愷一看,是宮裡來人,臉色大變,那爲首的人是皇上身邊的太監。
“皇上有旨,着百官明日一早辰時齊集午門,迎候譚鵬舉大帥的靈柩返京,送至京西靖國凌煙閣祭拜。”
湘綺驚得木然,如驚雷過耳,許久才恍悟過神,爹爹的靈柩返京了?皇上果然是君無戲言,要還譚家一個公道,她終究是盼到這一天。
送走了公公,玄愷一揮馬鞭幸喜道:“這便好了,又逃過一日。我說四哥和卓大哥密謀些什麼,到了此刻都不給我個說法,眼睜睜去看你明日進宮沐浴送死,原來是有這個盤算呢。”
也算是有驚無險,湘綺心情激動盼望明日去接爹爹的靈柩,玄愷卻在她耳邊喋喋不休的盤算日後當如何脫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