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一半血紅一半黑

夜裡,卓不魂猛的驚醒。滿頭冷汗,氣喘吁吁。他做了個噩夢,夢見一凡和孤鴻都沒死,他們三人,又好像以前一樣,被半獸人追殺,險象環生,幾度命懸一線,他們經歷九死一生,最後呼呼躺在獻安鎮城門口的那幾株大樹上,有說有笑。閻傲東肩扛一大罈美酒,牽着如嫣的手,從城門口走出來。

“喂!跟我來,我帶你們去喝酒!”閻傲東朝他們招招手,大呼道。如嫣雙手叉腰,笑道:“你們真是的,大老遠來到,也不進來我家坐坐!”他們從樹上跌下,不住賠笑。隨他們二人進城。他很高興,一路上與閻傲東有說有笑。忽然,他回過頭,一凡和孤鴻已不見了蹤影,他很着急,與閻傲東四處尋找,最後在城門上發現,他們兩個朋友,渾身血污,奄奄一息,被秦慕高高吊起示衆。並且示意上面手執大刀的面具人,一一將他們的頭砍了下來······

卓不魂全身如浸在冰水中,突然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

他坐在牀邊發呆,心有餘悸,看着自己的豪華客房,忽然覺得整個世界異常空寂。一凡和孤鴻的音容笑貌又重新浮現在眼前,他又憶起了,以往在神界的日子是多麼的開心。他長嘆口氣,把臉埋在手心,不是何時,臉上竟流了許多淚。

“我要回去······”

“我要回家······”

他鼻子酸酸,竭力忍住眼淚。

是啊,眼前的世界沒什麼可留戀的。

可誰來告訴他,回家的路在哪兒?

他內心忽然涌起一股衝動,他衝出房間,大力敲響了隔壁風靈的房門:“風靈!風靈!快起來,我們走!立刻走!”

風靈顯然被他這粗暴的敲門聲嚇醒了,她神色慌張打開門時,秀髮還十分散亂:“怎麼啦?”

卓不魂拉着她衝下樓,衝出酒樓,在寂寞冷清的大街上疾奔。

“卓大哥,怎麼啦!”風靈在身後一直問。他漫無目的奔一陣後,忽然癱倒在地,像小孩子一樣嗚咽起來:“我想回家······”風靈微微一怔,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的陪在他身邊,任由他哭泣······

竹林小城。阿瑟果真坐在佳餚樓的斜頂之上,守住不走。誰叫他年輕氣盛,還是吞不下那口氣。他此刻只盼秦慕能有點出息,捱過白手判官,最好能白手魔爪下,從地下城,逃出來,那他就可光明正大地撿個大漏魚了!

地下城不時傳出騷動,打得正熱鬧,真叫他手癢難耐!

他卻不知,白手此刻也頭疼得緊。地下城的黑暗世界裡,到處響着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四通八達的通道,這時竟不知被打穿了多少個洞,相互貫通,連接在一起。在這些洞中,兩個速度極快的黑色身影不停的鑽來鑽去,正上演着你追我趕的好戲碼。

白手在前面躲閃,閻傲東在身後追!後者周身,血印與圓球圍着他轉,只要他手一揮動,即刻便有一道血印或圓球,脫羣而飛出,朝前頭的白手打去!白手邊閃邊呼:“絕無可能!絕無可能!”閻傲東只在身後邪笑,彈指之間,又射出兩道血印。血印勢道凌厲,一連震塌了好幾條通道,白手隨手一抓,掰下一塊泥團,化成石塊向身後擲去,白石與血印相撞,很快就被吞滅,卻也抵化了其中一道血印。他閃過另一道,又大叫道:“我不相信!我絕不相信!閻傲連,到底與你是何關係?”閻傲東充耳不聞,真如瘋了一般,愈加發狠,呼呼怪吼,將手中血印與圓球相糅合,於暗處搜尋到白手蹤影后,即刻脫手擊去!白手又驚又怒,再不躲閃,雙手快如風,左右同時拍出,握住了這個大圓球!他手泛出的光芒不斷注入圓球之中,圓球內部,此刻也正翻滾不停,似乎有股極其巨大的力量,將要破體而出!

他當機立斷,將圓球擲向頭頂······

竹林小城突然一陣晃動。阿瑟也被這一震,震得險些從樓頂跌落。等他回過神,便看一道異常耀眼的紅色光芒,衝破地表,在城門外百十里的空地上,照射上天。他擡手拂去一股蜂擁而至的揚塵,蹬腿一躍,已掠至那空地上。只是此時的空地,已被炸開一條五六丈長,兩三丈寬的裂縫。

他手心握着珠子,凝神警惕。陡聽“嗖”的一聲,有道紅黑光芒自裂縫射出,他還未看清是什麼東西,立馬又有一條白芒追了出來,纏住了紅黑光影的一條腿,並以極快的速度裹住了他全身,自露出一顆腦袋。他發出一聲低吟,脖子以下,已全部變成了石頭,他掉在了地上。

白手從裂縫躍出,隨手揮出一道光芒,聚合生成一尊猙獰石獸,立在裂縫邊,獸嘴微張,涎出白芒,滲入縫內。他又搖身一晃,晃到竹城內,佳餚樓裡,在那個洞口照樣立了個石獸。

這一系列動作完成後,他才長舒口氣,飛了出來,落到阿瑟身旁。

“他是誰,爲什麼還給他留個頭!”阿瑟表情困惑,指着地面上那“大半石人”,問道。

白手一聽,臉色立刻沉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阿瑟更困惑了,“擁有堂堂靈魂之眼的判官居然說不知道?”

白手揮了揮手,顯得十分不耐煩:“對!我就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與閻傲連,似乎有莫大的關係!”

阿瑟渾身一震:“閻傲連!你是說十幾年前,曾與‘亡靈啞哥’齊名的,半魔神閻傲連!”

白手臉部肌肉抽動,好像正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正是!”

阿瑟只是搖頭,“怎麼會!半魔神早在十幾年前,於‘地獄亡靈’的最終選拔中,不敵同城對手‘血風’,落敗身亡了。他怎會與這石人扯上關係?”

“我知道。”白手冷冷地說,“可他自稱閻傲東,又擁有一半血紅,一半暗黑的半魔神之軀,我不得不將他們聯繫起來!”末了,又發出一聲冷笑,“阿瑟少主,你也以爲,當年閻傲連在與血風之戰中,落敗了嗎?”

阿瑟眉頭微皺,他不知他爲何會這麼問,他對當年之事,實在是瞭解甚少,所以只好說:“我不知道,當年我只是個小孩,也只是聽傳聞說,閻血一戰,閻敗,血成功當上了最後一名地獄亡靈。魔王重振魔界的最後一塊拼圖,也最終宣告完成,我不知道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白手默默聽着,臉上神情千變萬化,這與他的判官身份,極度不合。

“哼——”他忽然走到閻傲東旁邊,喃喃地道,“或許,只是魔王忌憚他那一半神靈身份罷了。”

阿瑟不明所以:“所以,你是因爲閻傲連的關係,才饒他一命嗎?別忘了,他現在可是罪犯秦慕的幫兇。”

“他是生是死,我自有分寸。反正秦慕,今天必死無疑!其餘人等,任憑你處置。”

阿瑟不悅:“我只要教訓秦慕!”

白手往腳下裂縫一指:“我已在下面,布了‘白魔化石大陣’,他若能活着出來,我把他一條胳膊讓你!”

阿瑟聞言,瞧了瞧邊上那尊口涎白芒的石獸,白芒所觸之處,盡皆化石。他內心不禁凜然,叫道:“白手判官,下面還有不少無辜的人吶!”

白手此刻表情,如冰一般寒冷:“由始至終,我已給了他們足夠多的時間逃跑。”

阿瑟還待說什麼,白手已示意他閉嘴。這時,竹城周圍幾處地表上,突然有股淡淡白芒,透地而出。白手上前幾步,道:“如果此時他還不出來,下一刻,整個竹城的地表,都要變作石板!”

果然,距離他們五百步開外的一片空地,突然“隆隆”有聲,數道白色光芒穿透地表,直射上天。秦慕秦泰和竹城三怪一干人等十幾人,統統自那打穿的洞口飛出,狼狽之極。

阿瑟陡然一喜,大聲道:“秦慕!阿瑟來也!”手中珠子放光,已化成禿鴰,載着他沖天而上。秦慕在秦泰的幫扶下,勉強懸於空中,兀自驚魂不定。忽然耳邊又刮來一股勁風,一扇兩丈寬,四丈長的金屬大翅膀劈頭扇來。將兩人如蒼蠅似的拍落在地,秦慕摔在地上,還未回過神,一條手臂又突然一陣劇痛,已給禿鴰射下的翅尖扎中,連同骨肉一起,扎進了地表!

“啊——”他大叫着,滿臉血色,盡數褪去。秦泰從地上匆匆爬起,又驚又怒。天上又“嗖嗖嗖”射下四枚銀翅,分別擊中秦泰四肢,與秦慕一樣,被釘牢在地。

“啊!你這賊小子!啊!痛死我啦——”秦泰邊叫邊罵,鮮血流淌一地。竹城三怪和僥倖逃出來的殺手見如此狀況,都叫苦不迭,逃的逃,呆的呆。三怪想趁機逃走,但見褐影一閃,白手一雙手,已攔在了他們跟前。

“竹城三怪!”白手怒喝,靈魂之眼射出一道赤芒,打在他們身上,一條條紅色火焰,頓時在三怪身上燃起!

“啊啊啊——”

竹城三怪這下,真真是烈火焚身,生不如死。

白手哼的一聲,任由他們被燒。自己轉身,徑直走到秦慕秦泰身旁。

“你們的黨羽已被盡數剪去,還有什麼話說麼?”

秦慕臉色煞白,雙目射出一道狠光:“要殺便殺,多說做甚!”

“好!”白手揚起一隻大白手,就要打下之際,旁邊秦泰突然大吼一聲,奮力一掙,竟將自己那雙手足,在翅尖下拗斷。他不顧疼痛,倏地騰空躍起,用盡全身氣力,飛向幾百步外,被石化了的閻傲東!他要把他撞碎!飛到半途,空中傳來一聲厲嘯,又三枚翅尖激射而下,刺穿了他整個後背,再次把他釘在地上!秦泰也是頑強,墜落之際,竟還能張開嘴,朝閻傲東吐去一束白色光線。

白手眉頭一皺,他如何也想不到,秦泰竟會如此頑強固執!他放過秦慕,以極快的身法向閻傲東掠去!他可不想被秦泰,毀了他的要人!可他怎能快得過光?

白色光線最終還是先他一步,擊中了閻傲東。“轟隆”一聲,白手被炸開的餘波逼得連連後退,眼前一片塵土。他把拳握得咔咔響,以爲閻傲東就這樣完蛋了,臉色極度陰沉。卻不料塵土中,一個紅黑相間的身影,低吼着,又慢慢站了起來。

阿瑟駕着飛鳥,在空中見了這幕,也是大吃一驚。但見塵土散盡後的閻傲東,身體果然呈現一半赤紅,一半夜黑,紅色的那部分,血液源源流動的樣子,真的清晰可見。

白手睜大了眼,眼前這一幕實在是太震撼了,以至於忘了自己身份,忘了回過神,只定在原地,喃喃道:“半魔神,半魔神——”

閻傲東雙眼卻流露出異樣的光芒,他的手已向前移動。

“白手判官——”阿瑟瞧得不妥,縱禿鴰飛掠直下,嗖的一聲,射下枚翅尖!

銀翅的速度是何等的快!可閻傲東,在翅尖射下的一剎那,忽然蹬腿一躍,以難以名狀之速,掠上空中。阿瑟只見眼前自下而上掠起一道光,再擡頭時,閻傲東左半邊呈紅色的身體,竟突然之間膨脹起來,整一個左半邊大了數十倍,小眼變大眼,小臂變大臂,小掌變成巨掌,那幾乎有“佳餚樓”頂棚那麼巨大的掌心,突然凹下一個巨洞,從巨洞內,居然滴出一滴殷紅色大血滴!

大血滴紅雲蓋頂,滴了下來!禿鴰“呱呱”大叫了兩聲,振翅一張,急忙避開!饒是如此,還是有一邊翅尖,因爲慢了半拍,被血滴擦了一下,那十幾公分長的翅膀,頓時沾上了一些紅色殘留液體,而這股液體,竟有極強的腐蝕能力,頃刻間已將那十幾公分的銀翅化得一乾二淨!阿瑟驚出一身冷汗,要是下面的人,被這滴大血滴滴中的話,哪還有命?。

他思索不過片刻,那滴血滴,已經滴在了地面上。白手身手了得,自然能輕而易舉避開。但被禿鴰翅尖釘死在地面上的秦慕秦泰,以及被白手靈魂之火煅燒着的竹城三怪,就沒那麼好運了。大血滴滴在地面,立即涌成了一片大血池。秦氏兩兄弟以及竹城三怪,自然是被大血池淹沒了!連他們的掙扎慘叫聲,也聽不見。

白手飛到半空,眼光無比銳利,瞪着閻傲東。阿瑟也早已借禿鴰之力,閃得遠遠的,嚴陣以待。

此時的閻傲東,嘴巴裂開,一邊極大,一邊極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笑。他掌心那個巨大凹洞再次出現,這一次,他將地上那大血池吸上了天!盡數吸回掌內,連同竹城三怪,秦氏兩兄弟,也一併吸了進去!然後又吐出一團血色巨物,這一次,是一道極大的血印!

血印早已對準了白手,彷彿是一小闕紅色天幕,向白手壓去!白手絲毫不懼,眼中精芒暴漲,與此同時,雙手泛出絢日之光,朝那闕“天幕”,也射出兩束白色光線!

白手的光線,在血印面前,真是小的可憐。但是它的力量,又絕對不小。打在血印中央,也令血印陡然一滯,勢頭大減。接着,血印的中央,開始有兩個白色小光斑,迅速擴大!然而血印向前壓來的趨勢,卻依舊沒有停止。白手咬牙堅持着,神色無比堅定。哪怕血印正一步步的壓向他。

“白手讓開!”他身後,阿瑟突然喊道。與之一起傳來的,還有一陣排山倒海的風勢!白手回頭,不禁嚇了一跳,急急撒手,飛一般向下墮去!

卻也真真兇險。他前腳閃開,後腳便聽見一陣刺耳之音!身後一股黑色洪流,與血印劇烈相撞,撞擊的餘波,將他壓向地表。他能清楚感覺到,頭頂似乎有數之不盡的銅鐵利器,正射將下來!

他不敢怠慢,接着餘波之力,自己再使上十成,來個千斤墜地!踩穿地面,踩了個深不見底的洞,他躲進了洞中!

地上又響起了一陣鏗鏘之聲,洞口周圍插滿了大鐵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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