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本來就緊張,被她這麼盯着,非常不自在,可她怕露餡,硬是撐着。
不過,任嫺歌本來就一直盯着她,自然看得很清楚。
她起身,緩緩走到一旁,看似毫無目的隨便邁步,實則卻是在緩緩靠近帷幔的位置,同時給完顏朵使了個眼色。
“容妃怎麼想的,不妨直說就是。”
“啊?什麼……”雪兒反應了一會兒,纔想起來她剛纔的問題,連忙道,“雖說我現在離開了西夏,但畢竟是故鄉,兩國交戰也不是我一個普通女人能干涉的,這事……這事還是請皇上和嫺貴妃拿主意的好,我不敢多言。”
“容妃不要妄自菲薄,七王爺雄才大略,先前作爲使臣來西燕,我和皇上都沒能認出來。你既然是她的妹妹,自然……對皇上有用。”
言盡於此,任嫺歌忽然伸手,一下掀開了旁邊的帷幔,同時,一把匕首割開帷幔破空而來。任嫺歌有準備,迅速後退,然後往後一仰躺在牀上,匕首繼續要刺的時候,完顏朵動了。
完顏朵看準時機,連忙搶上,可尉遲軒卻似乎並沒有想要對任嫺歌出手,反而藉着完顏朵衝盡沒力的時候輕巧側身,離開了承禧宮。
正好這時候任樓樓帶着許盎城來了,任嫺歌便直接把雪兒交給許盎城,跟着完顏朵追了出去。
許盎城打算跟上去,任嫺歌連忙道:“不管尉遲軒潛進來的目的是什麼,現在失敗了,你都是他的首要目標,無論是想要安全離開還是想要在西夏那邊圖謀什麼的。你留下,看着雪兒,我去追。”
“天色已黑,你小心些。”
“嗯。”任嫺歌隨口應道。
追上完顏朵的時候,她已經到了宮牆邊上,卻沒有出去,反而在四處找着什麼。
“尉遲軒應該已經出去了。”
“那你怎麼沒有追?”任嫺歌隨口道。
完顏朵忽然笑了笑,淡淡道:“我是想提醒你,他明明可以出手對付許盎城的,爲什麼反而一個勁往外跑?你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問題嗎?”
“你的意思是……”
“以他的智計,我們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如果這樣,那他往外跑就只有一種可能……”
“他想主動讓自己生死不明,然後坐看兩國開戰,等西夏將士因爲他而勝到最後的時候,再站出來說自己沒死?”
“也許他會直接回西夏,偷偷藏着,等看時機差不多了,再出來,直接殺了當今皇帝取而代之。也許,我們都落入了他的陷阱也不一定。”
任嫺歌沉默,如果真的和完顏朵說的一樣,那麼,雪兒在其中的作用就沒那麼大了。也許原本尉遲軒就只是指望她能把西燕攪和的一團亂,可惜,任嫺歌碰巧有心,主動出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部處理了,才使得她的計劃破滅。
而尉遲軒知道計劃破滅,恐怕對雪兒也失望了,能不能帶走,已經不重要了。
任嫺歌正想着,那邊完顏朵卻又再次開了口:“嫺歌,你記得我從前是做什麼的嗎?”
任嫺歌知道完顏朵身手好,經常晝伏夜出,但具體說道她是做什麼的……任嫺歌略有些不確定道:“殺手?”
完顏朵淡淡一笑,點點頭,“是啊,所以現在,該我出手了。你跟在我身後,不用太近也不用太遠,不到危急關頭,不要出手。”
說着,完顏朵在衣服上撕下一塊,遮在臉上,輕手輕腳飛身跳了出去,落地之後又輕巧的滾了幾下,如同貓一般無聲無息。
任嫺歌知道她是想用自己引出尉遲軒在暗中佈置的人手,不是很贊成,但卻又說不出話來反對。
現在的情況並不好,她的選擇也不多。她想了想,迅速跟了上去。還好以完顏朵的身手,一般人動不了她,而非一般的,有她在暗地裡接應,應該也會好點。
完顏朵貓着腰,利落的一個翻滾,轉過另一個拐角,蹲在地上,悄悄鬆了口氣,立即便聽到有人拍着手笑道:“真是好身手,既然都已經追着我跑出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
一聽這個聲音,任嫺歌心裡沉了下去,擡頭,果然便看到夜色中那一抹錦衣華服,雖然面容不是很清楚,但那輪廓,她一眼就認得出來——尉遲軒。
吱呀一聲,門開了……完顏朵沒有轉身,周遭的燈光淡淡的亮起,映出她的影子。
真是前有狼後有虎,無數腳步聲響起,手中的武器齊齊對着蹲在地上的完顏朵。
尉遲軒從門內走出,順手關上了門,“這裡這麼多人,豈能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這身打扮,我沒猜錯的話,是完顏姑娘吧?你是跟着我出來的,還蒙面,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完顏朵淡淡道:“閣下是西夏皇子,我豈敢不敬?”
尉遲軒走到完顏朵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四目相對,卻也再沒有了其他的動作。一身的黑衣,背上,後腰上,揹着兩把不算太長的劍,是極爲適合近身搏鬥的。
任嫺歌有些奇怪,雖然她們在宮牆邊耽擱了一會,可這一身的裝備,尉遲軒又是什麼時候換上的?
完顏朵想也沒想的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忽然撲倒在尉遲軒腳下,未等他反應過來,完顏朵已經竄到他身後,“嚓”的一聲輕響,抽出了身上的劍。
尉遲軒轉身,露出讚賞的笑容,淡淡道:“你身手不錯,但背對敵人,是大忌。”
身後風聲起,完顏朵想也沒想的甩出劍,也不管是不是刺到了人,搶身到門前,試着一推,幾根銀針就從窗子的縫隙中射了出來。
完顏朵一個騰挪轉身,避開了銀針,反而用袖子包着手接到了其中一根,藉着轉身的契機將針反射回去,滅了屋子裡的光。
頓時,周邊亂作一團,尉遲軒趕緊命人合圍,而此時,旁邊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個黑影,直接拉起完顏朵就跑。
完顏朵以爲是任嫺歌,沒多想,甚至也沒有掙扎,就這麼被拉走了。
而在不遠處房樑上看個清楚的任嫺歌卻是心裡一驚,趕忙就跳了下來,想要去救完顏朵。但她剛落地,那人卻忽然一掌砍在完顏朵頸後,把人弄暈了之後,一把抄起,抱着往尉遲軒那邊去了。
任嫺歌還沒能來得急轉移方向,覺察出不對想要逃,先前還離得很遠的一羣人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已經衝了過來,正好把扛着完顏朵的那人放了過去,直面迎了上來。
“嫺貴妃,既然來了,又何必着急要走呢,再怎麼說,你也是西燕的主人,我在這裡是客人,你不該招待我嗎?”
尉遲軒的話,讓任嫺歌一陣惱火,怒道:“是嗎?我可從來沒見過如此盛氣凌人的客人,會在主人面前動兵器。”
“實在是現在情況特殊,我也沒辦法弄清楚,嫺貴妃追過來,只是爲了要救朋友,還是要對我這個敵國重要人物有所圖謀,不得不小心一些。”
“七王爺,用不着這麼拐彎抹角的,直說吧,你引我們出來,到底是爲什麼。”任嫺歌懶得和他繼續掰扯,便直接問了。
尉遲軒緩緩道:“沒什麼,我家小妹現在在你們手裡,不如你代替許盎城做個選擇,是把我妹妹換過來,還是你自己跟我走。”
“沒想到你對妹妹還挺好,費這麼大勁要救她……這麼說,她那所謂的寧國侯後人的身份,也是假的了?”
尉遲軒搖了搖頭,“不,她確實是寧國侯的後人。寧國侯當年離開西夏的時候,有個失散的女兒,而雪兒,就是那個人的後裔。你們一直以爲這是我的計謀,但其實不是,是事實。”
其實時至今日,這些結果,意義已經不大了,任嫺歌問這個,也不過是想看看能不能找機會突圍而已,所以聽了他的話,並沒有多意外。
尉遲軒也像是知道一樣,緩緩上前幾步,笑道:“嫺貴妃很聰明,不過我既然把你們引到這裡,自然是在這裡有充足的準備。還是不要拖時間了,直接告訴我,是你自己跟我走,還是我放了這位完顏姑娘,讓她去幫你傳話?”
心思被看破,任嫺歌心底沉了沉,暗道能走一個是一個,她如果留下,完顏朵他們也不會放,現在先讓完顏朵離開,就算是傳消息回去,許盎城應該也不至於真的一衝動不管不顧的就來了。
打定主意,任嫺歌淡淡道:“你看重妹妹,許盎城也看重我,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這麼彼此威脅也沒什麼意思。不如你放了完顏姑娘讓她去送信,我們就在這裡等着。”
尉遲軒沒說什麼,朝着先前躲在衆人後面的人點了點頭,那人直接扛着完顏朵離開了。
任嫺歌還以爲他會叫醒完顏朵,沒想到是直接讓人帶走。那這到底能不能把消息傳回去,可就不一定了。
尉遲軒像是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嫺貴妃請放心,不管是爲了雪兒還是爲了你,我都會讓許盎城知道,你現在在我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