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他應該是發現了異樣,所以自己大概不至於真的死。最後的時刻,任嫺歌想。
緊接着,一個強有力的懷抱就把她從水中抱了出來,在最後的理智消失之前,有人把她放到了冰冷的地上,然後是溫熱的脣貼了上來。
任嫺歌忍不住輕咳起來,許盎城見狀,緩緩直起身,把人摟着靠坐在自己身上,然後輕輕拍着她的背。
“咳咳……”乾咳了好一陣,任嫺歌吐出了不少水,睜開眼,正對上許盎城關切的眼神。
“你怎麼樣?沒事吧?”許盎城問。
任嫺歌這時候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都像是被抽乾了力氣,喉嚨裡劇痛,胃裡也一陣陣的抽搐,難受的想死。
可重點在於,死的方法那麼多,如果她是在皇帝泡溫泉的湯池子裡淹死,未免也太讓人無語了。
狠狠瞪了眼許盎城,任嫺歌重新閉上眼,慢慢穩定自己的呼吸。
大約是實在沒力氣,那一眼在許盎城看來,卻是充滿着無限風情。這樣一來,他也算是放了心,喃喃道:“沒事就好,我還以爲你是和我開玩笑,沒想到你真的是溺水……嫺歌,你不是會水的嗎?方纔到底……”
任嫺歌拒絕解釋,反問道:“在你看來,我就是隨隨便便,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是嗎?”
這次她沒有怒,只是淡淡的,可許盎城分明感覺到了那其中的疏離和防備,暗道自己還真會說話,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我只是……是我不好,我不該疑心你的。”許盎城知道,這種時候在說什麼都是沒用,不如直接認錯來的乾脆。
他是皇帝,可也是一個男人,這種時候因爲懷疑差點害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任嫺歌怎麼生氣都是應該的,他沒什麼可解釋的。
任嫺歌不想和他理論,只淡淡道:“我現在沒力氣,找人送我回重華宮,你……你回你的寢宮吧。”
如果說之前還顧及着面子,那現在就是直接趕人了。
想起先前說的“沐浴更衣侍寢”,只一個沐浴就已經弄成這樣,許盎城也不可能再提後面的事。
不過看着任嫺歌如此虛弱的模樣,比起之前中**似乎更蒼白,他就不放心了。
“嫺歌,我送你回宮。”
任嫺歌睜了睜眼,果斷道:“不必,你回你的寢宮吧,隨便找人來送我回去就行。不然我自己回去。”
許盎城隨手從旁邊扯了自己的狐皮大氅把任嫺歌包好,然後一把把人抱起,不覺拒絕道:“我送你回宮。”
任嫺歌被他抱着,居然有一種久違的悸動。平時她和許盎城的相處,雖然對方也愛出一些問題刁難她,但總的來說,還沒有過現在這種說一不二。
往日裡嬉笑慣了,對他的身份也漸漸模糊,只當他是許盎城,是樓樓的爹爹。可現在,一臉威嚴不容拒絕,反而帶出了幾分皇帝該有的果決。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樣的許盎城,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君臨天下,就該是這樣。
許盎城始終沒有低頭,但能感覺到任嫺歌看過來的視線,越來越熾熱。雖然沒有說什麼,但內心其實是高興地。
還好,她沒有真的生氣。
正想着,卻發覺那樣的目光忽然消失了,低下頭撇了一眼,任嫺歌也已經低垂着腦袋,收起了目光。
他疑惑,任嫺歌也很疑惑。
她這是怎麼了……明明是他沒及時發現她溺水過來救她,才導致現在這種情況,爲什麼她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動心了?
許盎城到底是個皇帝,身份貴重,不可能也不會跟她放下一切離開,那她難道真的要困在這樣的地方嗎?
“樓樓……真的跟着鬼手七走了?”任嫺歌問。
許盎城不明所以,回到重華宮,把人放下,讓宮女扶進去給她換好乾淨的衣服,站在屏風外答道:“嗯,他確實是看中了樓樓的資質。你剛剛被迎入宮中做貴妃,樓樓的身份就算要公開,也要過一陣。這時候他在宮裡比外面要危險的多。鬼手七消息靈通,身手也不算低,再加上我還在樓樓身邊安排了護衛,應該沒什麼大礙。”
任嫺歌換好衣服,撤掉屏風,靠坐在牀上休息,緩緩道:“就算你安排的再完美,也改變不了你瞞着我把樓樓送走的事實。許盎城,別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計較,唯有這個……”
許盎城眼神暗淡了一瞬,“嫺歌,我承認我有私心,我想要留下你。但是,我確實也有爲樓樓好的心思。我是他親生父親,斷沒有傷害自己兒子的意思。”
這點任嫺歌是承認的,不然就不會只是像現在這樣言語上糾纏,而是真真正正的動手了。
“我今天暫時不想看到你,讓我靜靜。”任嫺歌看似很疲憊,扭頭轉向裡面,側躺着睡下,再不理會許盎城。
許盎城在牀邊站了好一陣,才幽幽嘆了口氣,“我命人給你熬薑湯,你生氣,也不要拿自己身子撒氣。給你放桌上了,一會記得起來喝。”
說完,便是腳步遠去的聲音,雖然刻意放緩了,但以任嫺歌的耳力,還是聽的清清楚楚的。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她轉身看了一眼,殿內確實再沒有任何人,便起身走到桌邊,看着那碗薑湯出神。
生氣有,感動有,經過溫泉湯池內的事,她對許盎城,又多了一些別的心思,左右搖擺不定,連自己都說不太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所以,她才暫時不想理會許盎城。
端起薑湯,溫度正好,暖暖的。任嫺歌一口氣喝完,隨手把空碗放着,愣愣出神。
許盎城說得對,沒必要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一碗薑湯而已。
喝完了薑湯重新躺回牀上,任嫺歌閉上眼睛,卻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
雖然已經掛上了貴妃的名頭,也確確實實住進了重華宮,但她暫時並沒有把自己當做許盎城的貴妃。
在做宮女阿醜的時候,風無雙等人就已經找過她麻煩了,現在成了嫺貴妃,豈不是更不得安寧?以她的實力,當然不至於害怕那些人,只是蒼蠅多了,難免嗡嗡嗡的讓人討厭。
這也是她一直堅持要離開宮中的原因所在。
可現在樓樓被送到了鬼手七那裡,她也沒辦法說走就走,許盎城的確抓住了她的弱點。
即便心裡清楚他是樓樓的親生父親,不可能會害他,而以鬼手七的能耐,確實也能保護樓樓周全,可她心裡,還是無法對此徹底釋懷。
那畢竟是瞞着她,送走了她最重要的人,就爲了把她留下。
任嫺歌深深吸氣,準備出宮去看看。不管怎麼說,樓樓的事,總得讓完顏朵知道。
打定主意,三兩下換上夜行衣,臨出門前像是想起什麼,順手朝房頂扔了一枚飛鏢,打下來一個暗衛。
“去告訴許盎城,別再讓你跟着我,不然我和他沒完!”
說完,沒理會一臉複雜的暗衛,直接三兩下縱躍,出宮去了。
暗衛揉了揉被飛鏢劃傷的手腕,暗道嫺貴妃還真是厲害,伸手不見五指的,居然還能做到這麼精準。
不過,皇上派來跟着她的暗衛,也不止他一個,就算他不跟,也還有更高級的影衛會寸步不離,安全方面不成問題。
去御書房回了話,那邊廂皇上果然沒在意,只是有點哭笑不得。聽說任嫺歌已經出宮,也沒在意,直接就寢了。
也是,以嫺貴妃的身手,再加上影衛從旁護衛,有危險的可能性並不大。
卻說任嫺歌,到了完顏酒樓的時候,完顏朵正在大廳的屏風後面彈琴。曲子是她閒來無聊的時候憑着記憶寫下的一些現代歌,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自然是新鮮的,大廳裡幾乎人滿爲患。
拒絕了小斯引領,任嫺歌直接找上一旁聽着琴音入迷的方南蜀,“一會結束了,你們來找我。”
方南蜀見她褪去了平日裡的裝扮,直接用本尊現身,也是一陣恍惚,“看慣了你那張臉,現在反而不習慣了。”
任嫺歌笑了笑,自顧自上了樓。
完顏朵聽說她來了,知道她剛剛被帶回宮,這麼快又出來肯定便是有急事,就沒耽擱,一曲結束直接退場。
大廳裡一片譁然,自有其他彈琴跳舞的姑娘補上。
完顏朵和方南蜀見到任嫺歌的時候,她正一臉深沉的望着窗外夜色。
“你這麼急着出來,是又出事了?我聽方南蜀說,那天是許盎城的人把我送回來的,你……”
任嫺歌回過頭,坐到桌邊,直白道:“樓樓被鬼手七帶走了。”
完顏朵一聽就知道不對了,連忙追問:“怎麼回事?”
任嫺歌把來龍去脈大致說了一遍,“……我現在就是想讓你們幫幫忙,能找到鬼手七最好,就算找不到,至少也想辦法傳消息過去,看他有什麼條件。或者,他到底和許盎城交換了什麼條件。”
完顏朵點點頭,“行,這個我們會去做。不過,恐怕沒那麼簡單。鬼手七消息靈通,我們要找他,他肯定很快就會收到消息。只要他不願意主動出現,我們就很被動。”
“沒關係,你們盡力幫忙就是,至於其他的,我自會和許盎城計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