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找自己,扶幾大概知道緣由,一個敢和他頂嘴的宮女,膽大妄爲,竟敢偷虎符,還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個威震天下的帝王,又有新後挑唆,不過抓一個人而已,也不是多難的事……
至於池清歡,父親從前是禮部尚書,如今是當朝宰相,自己是官家小姐,名媛淑女,一入宮就封妃,掌管後宮,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也沒有走進皇帝心裡,這是多大的挫敗啊,你看,她想抓住自己的心是多麼迫切,越是迫切,就說明她越是恐慌!
全天下最尊貴的兩個人都在抓自己,一個毫不起眼的山野村姑,竟然把他們玩的團團轉,可以入宮偷虎符,可以參軍上陣殺敵,在江湖與朝堂見輾轉,可以藏匿皇嗣,可以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活到現在,可以棄從前不顧,可以把感情都淡忘……
其貅,你看,我本來就是這種人,來的快去的快……
皇宮————
“如何?”雙手負於身後,慢慢轉動 手上扳指,一圈一圈,許久未曾停止,彷彿訴說着 心中迫切。
“主上,皇后的人發現宮人,正在派人追殺。”
“她死了,你們也不用活了。”
得,這還沒恢復記憶呢,都能威脅自己了,看來最近想起不少,得快點找到人了,不然到時候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衛護司的人有許多都是熟面孔,暗衛的職責是保護皇帝安危,不能隨意派遣,只能挑些身手不錯的是爲,一番交代,讓他們喬裝打扮出了宮。
“你這樣能行嗎?”齊諧抱着手中的刀,站在陰影裡,滿臉懷疑。
“皇后派的是江湖高手,如果我們出面,只怕有人居心叵測,既要保護主上安慰,就要挑些面身的侍衛,到時候就算出了事,丞相那邊的人也不會認識。”
“要不我去看看?”
“皇后的人若發現你,就相當於發現了娘娘,到時候不是更危險嗎?更何況娘娘有孕在身,算時間,應試即將臨盆……”
此時此刻,有孕在身,即將臨盆的宮人娘娘正陷入一場惡鬥,還好兩個孩子身量小,踢翻一個人,撿了他的刀握在手裡,不老核藥性還沒有過,腳步有些虛浮,好在來人不多,憑自己的身手,想制服他們並不困難。
來來往往不過幾十下,地上已經倒了四五具屍體,剩下的人面露驚恐,眼色來往間,紛紛後退逃走。
看他們的招式,像是江湖人,江湖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凡是五歲以下的小孩子,都不得痛下殺手。新後這是給了多少銀兩,許了多重的諾,才讓這些人良心泯滅,痛下殺手?
他們活着離開,應該不會就此罷休,此處不宜久留,還是早點離開。
天邊翻起魚肚白,一絲霞光刺破雲層,透過樹葉的罅隙,在地上搖曳着斑駁的樹影,樹枝劃破了衣衫,割開皮膚,而扶幾隻知道一直奔跑,一直奔跑,不敢停下,彷彿身後有豺狼虎豹。
事實也的確如此,服用了不老核,本來就不能大肆使用內力,自從生了孩子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更何況現在還在月中,從昨晚毒犯開始,骨頭縫裡都是冷意,像是被人扎進了針,行動間骨頭碎了般的疼。
身上的銀兩不多,但盛都和帝都相鄰,想來也是足夠了。易了容,換了衣袍,把孩子攬在懷中,租了一輛牛車,車上坐了其他人,看樣子像是進城趕集的農戶,其中有一個四十多多歲的婦人,寬眉大眼,皮膚黝黑,嗓門很大,人確實挺好的。
“這是哪家的閨女?一個人帶兩個孩子辛苦了吧?來,大嬸兒幫你抱一會兒。”
扶幾沒有拒絕,眼看就到了城門口,有士兵在盤查,扶幾害怕昨晚打鬥的樣子已經傳到池清歡耳裡,怕是會竭力盤查帶了兩個孩子的年輕女人,還好,這是一張陌生的臉,眉目疏朗,小家碧玉,卻是和圖紙上的女人,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會空看到自己的時候,唱了一聲佛號,得道高僧就是不一樣,只一眼,彷彿就看穿了一切。
“方丈,我是百幾。”
“老衲知道,不知施主來此,有何緣由?”
“這兩日是否有一個年輕的女子來找過方丈?她帶了兩個孩子……”
“阿彌陀佛,施主請隨老衲來。”
沒有多說什麼,會空把扶幾帶到一個廂房,雙手合十,做出一個請的動作,站在一旁,沒有再說話。
扶幾看到了牀上的人,顴骨處有一塊淤青,額角不知在哪裡磕了,不過看樣子是被清理過,頭髮上還沾着血,脖子上有一條細細的傷口,如果再深一點,或許大概就看不到她了,相隔不過兩天而已,人卻是這般模樣……
“這位姑娘來的時候,全身是傷,老衲請人 給她看過,如今已無大礙。”
不!不!不會的,不會有事的,孩子一定好好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在黃昏時分,牀上的人悠悠醒轉,睜開眼的一瞬間,看到坐在牀邊的人,形容憔悴,面色慘白髮黃,目光空洞,彷彿知曉一切的表情,顧晚立時崩潰出聲,聲嘶力竭,泣不成聲。
“對不起小姐,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他們,都是我,都怪我……”她坐起身來,抓住扶幾的衣袖,痛哭流涕,不過九月,卻是脣齒都在發抖,“小姐,都是我沒有完成你給的任務 ……”
扶幾茫然的坐在那裡,全身無力,心裡亂成一團麻,明明着急,卻又無可奈何,哪裡會想到,最後出事的,不是自己,卻是他們……
其實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不是不離和景色,就是扶析和容人,要怪就怪自己沒早一點下決心,如果早一點回山,大概就不會發生今天這些事,世上沒有後悔藥,現在想這些也沒用,現在應該想的,是怎麼把他們找回來……
“阿婉,沒事的,他們不會有事的,”雙手握成拳,藏在衣袖裡,指甲鉗進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跡,“你是在哪裡被抓到的?”
“就在城門處,昨天傍晚。”
“能確定他們身份嗎?”
“有人過來搶孩子,我看到了他的腰牌,是金色的……”
金色的腰牌……,那一定不是江湖中人,如果不是江湖人,就是宮中的人。可是池清歡找來的殺手都是江湖人,想來是沒有例外的,那那些人是誰呢?又是誰派來的呢?他們有什麼目的?還有前天晚上自己聽到的,就地格殺,他們沒有殺人,而是搶走了孩子,留下了活口,得的是誰的命令?
心裡突然安靜下來,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確定,也不敢相信……
“你們怎麼不把那人帶回來?”
“屬下無能,怕打草驚蛇。”那麼大個人,想帶進宮來還不被人發現,憑自己的能力,好像不太可能……
藍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沒有在說話。不過自己懷裡這兩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一個不哭不鬧,一個哭鬧不止,哇哇的,怎麼都哄不住,直震得人耳膜疼。小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毅力,一放在地上,就邁着小短腿往外跑,別人一抱,兩手亂揮,在人臉上抓……
藍柯覺得自己破相了……
“這個小孩看上去有點面熟……”
“孃親,孃親……,弟弟,妹妹……”詞不成句的說着什麼,旁人也聽不懂,大概是他的親人吧……
“你們把人丟在哪裡?”
“就在城門口。”
“看清楚了,確定不是揚宮人?”
“屬下十分確定,的確不是!”
“你們退下吧。”藍柯長呼出一口氣,如果是尋常人,怎麼知道有人在追殺?爲什麼會被人追殺?探子來報說,新皇后的人追殺揚宮人,結果落了下風,宮人就是抱着兩個孩子,而她們說的那個女人,難道和宮人有什麼聯繫?
“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是誰帶走了他們。”扶幾手裡拿着茶杯,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只有自己知道,恨不得現在進宮……
進不去的,自己已經不像從前,因擁有絕世的輕功,飛檐走壁,如今武功大不如前,爲了生下孩子,身體受損嚴重,現在想要進宮,想瞞過所有人的眼睛,根本不可能……
彭閔站在大殿門口,朝殿內望了望,向前邁了一步,又往後退出來,不敢再進去。裡面不時傳出杯盞碎裂聲,外面的人聽着直髮抖。
“皇上這是怎麼了?”齊諧手裡握着刀,上前詢問。
手裡端着茶的宮女眼珠轉了轉,識趣的退到一邊。
“聽說那襁褓上,繡了一個名字,”彭閔擡頭朝天上看了看,“齊侍衛,你知不知道皇上怎麼了?”
“是什麼名字?”
“扶容人……”
“或許是皇上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