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朱由崧身邊也沒有可以承擔這種商業任務的人,向鐵路公司這種大型的企業,管理的複雜程度絕對不是現在的家族商戶能夠相比的,後世能夠管理這種大企業的人都是經過科班的學習和長期的實踐培養出來的。
不過朱由崧也有自己的辦法,他將北海的那些學生調了過來,這些學生大的已經有二十歲了,這些人雖然未必有多大的才華,卻勝在博聞強記,小心負責,很多人都曾經在北海的**和企業當中實習,已經有了一定的經驗。
讓這些人蔘與公司的管理,只要派一個稍微懂些商業運作的人充當經理,就已經足夠了,這樣的人在北方的晉商魯商等諸多商戶當中並不少見,這次他們就派出了王家的一個子侄王棟充當鐵路公司的總經理,如今遵化喬家在山西的影響力已經超過了山西本土的喬氏宗門,山西晉商當中的王家常家曹家等三個家族已經與喬文秀展開了緊密的合作,此舉喬文秀恐怕也是有拉攏王家的意思,畢竟王家不單是一個經營邊貿的晉商,同時也是江南王家的一個分支,而江南王家則是他們進軍南方市場的合作伙伴。
很快這位王棟跟朱由崧派來的北海學員就承擔起了鐵路公司的重任,車站路基鋼軌鋪設都已經開始有條有序的建造,不過因爲現在鋼鐵價格居高不下,而用於鋪設的鋼軌都是優質的合金鋼,而山東登萊一帶的治安卻無法令人滿意,這讓王棟不得每天派人看守,防止鋼軌被偷。
即使如此,仍然每天都有一些鋼軌失竊,這讓鐵路建造的費用大大提高,他們鐵路公司總不能每天都派人看着吧!
七八月份,剛剛下了一場小雨,不過雨量偏小,並不能給山東一帶的大旱已久的農田帶來什麼改變。
不過乾旱的天氣卻給施工帶來了便利,從濟南向東部延伸出去的一段鐵路,已經延伸到了臨淄古城,山東腹地。
朱由崧站在這一段鐵路面前,不禁皺起了眉頭,在這段鐵路中間已經少了好幾段鋼軌,這讓朱由崧不禁有些頭疼,說道:“現在建造過程當中還好,若是真正運營開了,這可是要出人命的!在遵化怎麼就沒碰到這種事情呢?”
袁心怡笑道:“遵化百姓都深受福王父子的恩情,而且如今北方直隸一帶的水利工程齊備,旱災對那裡的百姓影響並不大,不過在山東這裡可就不一樣了,鐵路公司諸多股東並沒有對山東父老有何恩情,反而鐵路佔用了他們的大片土地,只要別人稍一煽動,他們就會下手,當然這並不是說山東百姓刁滑,而是如今山東遭逢大災,只要一根鋼軌就能夠換來不菲的錢財,足夠他們度過災年了,他們又何樂而不爲?”
朱由崧說道:“總歸說來,還是百姓太窮了,倉稟實而知禮儀,若是他們能夠達到溫飽,就不會去做這些不體面的事情,不過那些鋼軌最後到哪裡去了……心怡姐姐,你有沒有算過我們失竊了多少鋼軌?”
袁心怡說道:“如今一共失竊了四十多根!”
朱由崧神色肅然,說道:“四十多根,我們的鋼軌標準是每根二十五米,夠我們鋪兩裡地的了,若是這些鋼軌被人用來打造兵器,那可是足夠武裝數千人了!如果只是打造槍頭,足夠打造出數萬柄鋒銳長槍。”
袁心怡的臉色也變得鄭重起來,說道:“你是懷疑有人利用那些百姓偷竊鋼軌熔鍊兵器?”
朱由崧點了點頭,說道:“心怡姐姐,你最好去查一查,那些百姓究竟把偷取的鋼軌賣給了誰!前年山東的聞香教的頭目王森被捕,這些年來,錦衣衛也從他口中掏出了不少的事情,如今王森的兒子王好賢就是他們的內線,不過這個王好賢野心頗大,一方面與朝廷合作,一方面卻仍然在發展教衆,他的目的不過是想利用朝廷的力量打擊異己整合派系而已。這次山東大旱,對他們來說就是一次絕佳的機會。當然只是兵器的話,還不要緊,最關鍵的是,他們究竟是打算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引起混亂裹挾民衆,這一點必須察明。”
袁心怡長眉微蹙,他們安全局雖然也開始在大明不知情報據點,不過因爲時日短暫,並沒有形成有效的情報網。
好在他們有錦衣衛的幫助,此時萬曆年間,東廠權力萎縮,錦衣衛就成了皇家偵緝宮外事務的唯一選擇,特別是妖書案梃擊案之後,萬曆皇帝也開始加強錦衣衛的權力。
看過這裡的鐵路進展之後,朱由崧正要趕回去,現在,山東因爲旱災的原因,饑民爲亂,盜寇四起,朱由崧雖然不怕,不過對於那些饑民,朱由崧還真下不去手,畢竟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因爲活不下去才被迫搶劫,沒人天生願意作亂。
然而他們剛剛要調轉馬車回城,馬上就聽到一聲鑼響,十幾個人頓時將他們團團圍住,其中那個帶頭的人,身材高大,卻極爲瘦削,手裡拿着一根木棍,指着朱由崧說道:“你……們趕緊把吃的和銀子都叫出來,否則別怪我……別怪我不客氣!”
朱由崧看了看這些人,不禁搖搖頭,這些人也就是三四個男子,其他人都是些老弱病殘,一個個都面有菜色,這些人根本就是餓得沒法子了,纔會來搶劫。
朱由崧嘆道:“給你們錢和吃的,都不是問題,不過你們不能傷人!”
那個男子聽到朱由崧這麼一說,原本初次打劫的慌亂心情也冷靜下來,說道:“你們放心,我們只求財不傷人,只要你們不亂動,我們會送你們回家!”
朱由崧隨手拿出褡包,正要上前交給那男子,卻沒想到那男子說道:“你不要過來,讓那個女人過來!”
他指的是袁心怡,朱由崧嘴角不禁翹了起來,這些人防備之心倒是挺重的,不過袁心怡的功夫比他都要強,若不是憑着自己力大無比的優勢,單論招式還真未必是袁心怡的對手。
結果自然是悲慘的,那些參與搶劫的人一個個都被袁心怡打中穴道,一個小時之內都站不起來,這些人雖然是迫於無奈,不過一旦開始搶劫那就欲罷不能,自己既然見到了,必須將他們繩之以法。
朱由崧來到那個男子面前,說道:“現在朝廷已經拿出了賑災方略,我看你也是一把力氣,若是去找鐵路公司,或是直接帶着一家老小,前往登萊膠州這些沿海地帶,自然會有人帶你們前往北海,若是不願意遠離故土,那麼鐵路公司也能安排你們做事,爲什麼要行這等賊寇之事?這些事情你們難道不知道?”
那個男子苦笑道:“大人,這些事情小的都明白,只是縣令大老爺說了,那北海終年酷寒,根本沒辦法種莊稼,而且鐵路公司也都是一些扒皮鬼,一天干七八個時辰的活,卻只給一些糟糠饃饃,那些人都是些無恥奸商,給他們幹活,家裡頭甚至要削除族籍,等死了也沒辦法入祖墳啊!”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北海若是無法種植莊稼,那蓬萊威海膠州的運糧船上的糧食是從哪裡來的?鐵路公司就算是學徒工也有每月一兩銀子的報酬,若論扒皮,有那些地主厲害?這羣人自己沒本事賑災,卻還要阻攔他人賑災,一點也不把百姓的生死放在眼裡,他們這是要做什麼?”朱由崧不禁冷笑道:“怪不得大災之年,移民也這麼困難呢,原來是這些地方官在那裡作祟呢!”
朱由崧看了看眼前這一家子,說道:“那褡包裡面的錢足夠你們度過災年了,不過此時山東外面可不平靜,若是你們想通了,想要加入鐵路公司或是前往北海的話,可以去濟南聯合鐵路公司總部去找招聘人員,褡包上面有我的印記,他們會明白的!”
“你們不抓我們見官嗎?”這些人當中一個小孩子不禁怯生生地問道。
朱由崧說道:“見官?山東河川頗多,若是充分利用灌溉幾十萬頃良田都不在話下,就是因爲那些官員不通民政,不修水利,才讓你們受此旱災,他們有什麼資格審判你們?”
看着朱由崧上馬遠走,那漢子突然拉着一家人跪倒在地,高喊道:“萊蕪縣處楚立志一家老小,謝過恩公活命之恩,還望恩公賜下姓名,我等也好拜望!”
朱由崧卻只是搖頭,飄然離開,朱由崧既非死人,也非神靈,他可不願意像魏忠賢那樣被人立生祠。
回到濟南府,天色已到黃昏,朱由崧說道:“馬上去巡撫衙門,我要去見趙彥!”
趙彥此人是延安人,並不參與黨爭,卻是一個幹吏,也正是如此,朝廷纔在此大旱之年民心波動之時將他派出來,鎮撫山東,這也是黨爭的結果,若是派其他人前來,各大黨派也怕對方藉此機會排斥山東官場異己,耽誤和賑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