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號這天一早,陳建峰帶着蔣民雲在會場四周巡視,有代表到來。陳建峰一看此代表,笑嘻嘻地敬禮:“蔣長官好,蔣代表好。”
陳建峰的敬禮極不規範,笑嘻嘻,明顯不把眼前的這位長官代表當回事。該代表也是一笑,說:“嬉皮笑臉,極不規範,重來!”
陳建峰笑,說:“怎麼,還真來勁了。你老兄再一副長官嘴臉,信不信我和民雲在沒人的時候踢你的屁股。”
蔣民雲笑,說:“要踢你踢,我可不敢。在我們蔣家,兄長如父,先雲兄叫我跪着我絕不敢站着,先雲兄,你說是不是。”
原來該長官是蔣先雲。蔣先雲笑,說:“知道就好。”
此時有代表開始陸續進場,蔣先雲悄聲對陳建峰說:“這次大會,毛先生作爲代表也會來,要不要我安排安排,到時讓你與毛先生見一面?”
陳建峰求之不得,連連點頭,說:“好啊,什麼時候?”有些按捺不住。
蔣先雲笑,說:“安排好了,我來找你。”
正說着,兩輛雪鐵龍魚貫而至,陳建峰和蔣先雲一看,就知道*到了。果不其然,車一停穩,*一身戎裝從車裡走了出來,陳建峰和蔣先雲趕忙跑了過去,敬禮:“校長好!”
*笑呵呵,說:“是你們倆啊,這纔多久,先雲就師政治部主任了,真是文武全才啊。”
蔣先雲說:“校長過獎了。”
*隨即看了看陳建峰,說:“到第三師幾天了吧,新年沒事,怎麼也不回來看看我。”
陳建峰說:“學生怕打擾校長的休息。”
*說:“你陳建峰什麼時候怕過這些?分明就是在敷衍我。”
蔣先雲玩笑,說陳建峰佳人有約,樂不思蜀,忘了。*呵呵一笑,說如果是這個原因,這還可以理解,其他原因都不可諒解,免談。陳建峰恨不得一腳將蔣先雲踹下臺階,他恨恨地瞪了蔣先雲一眼,*看着陳建峰有口難言的表情哈哈一笑,心情愉悅,說:無情未必真豪傑,兒女情長就兒女情長,這有什麼好害羞。”
正說着,有記者胸前吊着一個照相機上臺階,準備入會場,*一見,一招手,說:“這位記者先生,來來來,給我們幾個拍張照。”
平時記者想給*拍照,*都是拒之千里,現在*竟然主動要求,該記者自是求之不得,*往臺階上一站,讓蔣先雲陳建峰分立兩旁,然後招招手,讓蔣孝鎮俞濟時蔣民雲也過來,站到身後,鎂光燈一閃,笑容就此定格。*這才走上臺階,步入會場。入會場前,*還不忘叮囑一句:沒事就多上我那去轉轉,你陳建峰上我那用不着通報,想來就來,不用擔心打擾我。
陳建峰吐了吐舌頭。
*進入會場沒一會,陳建峰還真看到了*,一身灰布長袍的*和一身戎裝的*邊走邊談,並肩而來。陳建峰跑過去敬禮:“周主任好!毛先生好。”
*看了陳建峰一眼,有些印象,再一想,記起來了,笑,說:“呵呵,我的湖南小老鄉。”
*笑,說:“潤之先生認識建峰?”
陳建峰告訴*,自己到上海進行復試,面試官就是*。*一笑,說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還笑言,說*慧眼識才,經他面試的許多一期學員現在都成了第一軍的中堅力量,比如說蔣先雲陳建峰,比如說胡宗南黃維,假以時日,都會成爲統領千軍萬馬的將才。
*哈哈一笑,說:“這不挺好,這說明國民革命的事業人才輩出,後繼有人。”
*一笑,和*拾級而上。
會議期間,儘管陳建峰每天都能和*打照面,但此種情況下,至多點點頭,或是三言二語,再無其他,陳建峰問蔣先雲多次,問蔣先雲跟*約好了沒有,什麼時候可以親耳聆聽*對當今時局的看法。蔣先雲都是說*事務繁忙,只怕一時半刻沒有時間與陳建峰詳談。
19日,國民黨二大結束。第一軍開始有序撤防,迴歸原來的駐地,陳建峰也率加強營回到駐地越秀,陳建峰深以爲憾,平白浪費了這麼一個極好的與*親密接觸的機會,真是可惜。
就在陳建峰深以爲憾,對與*相見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不曾想峰迴路轉,機會來了。陳建峰這天剛剛回到營部,蔣先雲來了。蔣先雲拉起陳建峰就走,陳建峰莫名其妙,說:“蔣先雲,你幹嘛呢,沒見我正忙着嗎?”
蔣先雲說:“手頭上的事情放一放,跟我去見毛先生。”
陳建峰有些奇怪,說:“二大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毛先生沒有回湖南?”
蔣先雲笑,說:“毛先生暫時不回湖南了,可能要在廣州呆上三五個月。”
*本來是要回湖南的,但廣東區委見*對農*動有自己的獨特見解,臨時決定,讓*在廣州呆上幾個月,任廣州農*動講習所的所長,爲黨培養農*動幹部。*於是留了下來,準備第六期講習班開學事宜。
第六期開學在即,但由於位於東皋大道1號的原講習所場地有些狹小,*決定將講習所遷到番禺學宮,*這些天都在忙着搬家,番禺學宮就在越秀,蔣先雲沒事就去幫把手,昨天看看事情差不多忙完了,*拍拍手上的灰塵,說:“先雲,你不是一直說陳建峰這個小老鄉不錯麼,現在事情忙完,明天不妨帶來一見。”
陳建峰一聽*願意見他,那還說什麼,翻身上馬,與蔣先雲打馬朝番禺學宮而去。在路上陳建峰不免有些埋怨蔣先雲,說講習所搬家,缺少人手,蔣先云爲何不叫自己。
蔣先雲笑,說:“這等事情,毛先生不同意,我敢自行其是?”
番禺學宮坐北朝南,是一組磚木結構的古建築羣,由大成門、大成殿、崇聖殿、東西耳房、東側房等建築組成,古色古香。*的辦公室兼臥室在東耳房,此時*正親自往辦公室的門框上訂辦公室的牌子,*看到蔣先雲,笑:“先雲來了,看看,木牌是不是擺正了。”
蔣先雲仔細端詳了一下:“左邊稍微高了一些。”
*稍微調整了一下:“現在如何?”
蔣先雲點點頭,說:“可以了。”
蔣先雲和陳建峰上前,搭手,陳建峰接過*手裡的榔頭,‘噹噹’幾下,就將木牌訂實了。*滿意地點點頭:“萬事俱備,就等春節後學員報到開學了。”
陳建峰拿葫蘆勺從旁邊的大缸裡勺了水,*攤開手,就着水將手洗淨。陳建峰這才隨*走進辦公室,陳建峰瞟了一眼,發現室內的陳設十分簡陋,東南角是一張木板拼成的單人牀,牀前放着一對方形竹箱,這種竹箱在湖南隨處可見,不消說,這是*用來存放衣物和書籍的,而在靠西邊的窗下,則放置着一張破舊的辦公桌和椅子。
陳建峰這次沒把自己當客人,他拿了三個瓷缸,盛了熱水,陳建峰將一個瓷缸送到*的面前,說:“毛先生,您這也太簡陋了些吧。”
*正抽着煙,他笑,說:“斯是陋室,有吾則靈。”
陳建峰心說,毛先生就是大氣,此話與惟楚有才有異曲同工之妙。
還真是“有吾則靈”,就在這說話之間,屋外下起了淅瀝的小雨,小雨飄飄灑灑地從廣袤的天空而下,打在後窗的竹林,竹葉青翠欲滴,水珠凝聚,竹葉慢慢地垂下去,雨珠掉在地上,竹葉頓時一身輕鬆地彈了起來,而從辦公室的前門望去,整個番禺學宮的古建築羣已經籠罩在一片煙雨之中,顯得格外的空靈而飄渺,*哈哈一笑,說:“看看,我們剛剛收拾妥當,龍王爺就趕來助陣了,真是好雨知時節啊,一場雨,洗淨人間污垢。”
*感慨:“二年不見,感覺你們的變化都大。建峰爲蔣先生所倚重,而先雲呢,則爲兩黨倚重,真是亂世出才俊啊,春風得意,前程遠大。”
陳建峰搖搖頭,說:“毛先生,您說前程遠大,可說實話,我現在是越來越迷茫,根本就不知道前程在哪,升官發財?這不是我想要的。”
*夾着煙,笑了笑:“不爲升官不爲發財,那你又是爲了什麼?”